《苍白的记忆》慕苏拉

4、真相，大白天下

　　醒来的时候，身旁是依锦，他的眼睛红红的，还有未干的泪水。
　　胡子青黑的布满了他清瘦的下颌，我闻到他身上那种未消散的酒气。
　　“你喝酒了……”
　　昏睡了两天的我，开口时如此的一句。
　　依锦他冷笑，然后两行清泪从干涸的眼眶滑落。
　　“依锦阿……不要哭。”我骨瘦的手指为他抹去泪水，那种腥咸的液体黏黏的。
　　“姐。”
　　“姐姐骗了你，姐姐是个坏人。”
　　“不是的……姐姐只是，像我一样，太爱一个人。”
　　依锦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让我觉得他好陌生。
　　很小的时候，他因为失去一个很珍贵的船模，在家里闹翻了天，又哭又闹，
　　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小女孩送他的贺卡被我误当废纸扔到垃圾桶里，他第一次冲我大吼。

　　他一直是个对自己过分爱护的人，他的东西，他得不到，就会歇斯底里。

　　“姐，希艾和我分手了。”
　　“姐，姐夫住在她的家里。”
　　“姐……希艾已经忘记我了。”
　　“姐……”

　　原来，真的会有报应啊。
　　我的眼前开始模糊，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罪恶的手术台。
　　我，一个唯一可以救她的人。
　　做了那样的事。

　　从那以后，舒洛足有两个星期不曾回来。
　　我很习惯，似乎早就预订了这个结局，似乎我们的婚姻，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一切，只是一个局。
　　只是一场争夺，不择手段的争夺，两败俱伤。

　　十二岁的时候，希艾是学校里最美的女孩。
　　转来的时候，男生们都伸长了脖子。
　　舒洛却对我说：“那女孩为什么冲我笑？”
　　记得当时的我还嘲笑他，自作多情。

　　“依琴，希艾她不理我了，为什么我想哭？”
　　“依琴，帮我吧。我爱上她了。”
　　“依琴，希艾和我发明了一种糕点，哪天来去她家，我们给你做。”
　　渐渐的，我，变成了，我们。

　　“依琴，我想娶她，我怕失去她。”
　　“依琴，别闹，你和我，我们是朋友。”

　　希艾来的时候，目光里终于不再无邪。
　　那种仇恨，那种愤怒足以将我淹没。
　　“来了阿。”我沙哑的色和男高音在空档的客厅里，回荡……
　　我倒了柳橙汁，放在通透的茶几上。
　　其实，我不爱柳橙汁，爱它的是方希艾，舒洛还记得。
　　也许就是哪天吧，一切的发生都得到了暗示。
　　“舒洛，他像个你离婚。”
　　方希艾从包里拿出几叠纸——离婚协议书。
　　“他，过得好么？”
　　“……你认为呢？”
　　“他如愿以偿，应该是很幸福了吧。”
　　我抬起干涩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那晚我和他喝了酒，醉得不像样。他说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他说，他对不起你，但是他真的放不下我。然后，我们回到了我家。”
　　我心里抽紧，呼吸变得急促。
　　“难道，你们结婚后，你都没能给他幸福么？那天，他简直像头狮子。”
　　希艾说完，掩嘴笑了起来。
　　“你……滚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无力。
　　“……滚……”
　　她的呼吸变得冰冷，变得急促，然后，屋里她的咆哮如同火山爆发。
　　本该来的，只是晚了些。
　　“宋依琴！你过得安心么？？”她冰冷地问，渐渐逼进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残忍？？”
　　“原来，你早就恢复记忆了？”
　　“没有……我失去的记忆，哪里还能回来？”她扼住我的咽喉，“医生，救死扶伤的对吧？你，你却将我最宝贵的记忆……生生地抽掉了……”
　　“很痛苦，对吧？”我冷笑，声音颤抖地，“你知道么？一个我爱了十五年的男人，在我面前说他要娶你的时候，那种心碎，你会了解么？二十年……从小到大，为什么我都不能拥有他？？”
　　“那你就可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毁掉我一生的幸福？？？”她的手上渐渐用力，抓起我的头发，将我的头使劲往墙上撞。呼吸困难的眩晕感已经超过了头的痛。
　　“宋！依！琴！你……”
　　舒洛红着双眼，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在意识尚存的那一刻，我看见他跑过来。
　　那晶莹的东西，是泪么？
　　他一定，恨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太爱你。

　　希艾出车祸的那个晚上，你抱着血流不止的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她，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绝望。
　　你自然不会知道，“选择性失忆症”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为了这个，我不得不离开我为之奋斗了多年的医生职位，只求这一切的付出可以获得与你的相守。
　　我以为，你也会忘记她，就像她忘记你一样。

　　可是，就算失去记忆，就算你我已经结婚，就算……就算所有都按部就班……
　　你还是会爱上她，一如那年的游乐场，第一次为了她忘记我等在门口一样。
　　早就……输了，又为何苦苦挣扎这么久呢？
　　人，真的是愚蠢的动物，尤其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