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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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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河街茶楼雅间内。海镇长摇头:“不好,我不赞成。”
坐在海镇长对面的天弓虎和仓满对视一眼,天弓虎立刻有些不满。
天弓虎猜疑:“难道说,镇长大人现在要和虎帮离心了?”
海镇长“哈哈”一笑:“大刀把子多虑了,海某和虎帮结盟的诚意从未改变,但我觉得就这么去强攻文家,恐怕没有多大胜算。”
天弓虎:“镇长大人,文家拿枪的人很快就要走掉一大半,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海镇长:“大刀把子,你这话可是低估了文家。文太公老谋深算,他既然敢只留一半人护驾,就自有他的道理。莫怪我讲句难听的,你跟文家斗了这么久,哪回赢过?我看,应该吸取一下教训了。”
天弓虎脸色难看:“照你的意思,虎帮活该忍气吞声?”
海镇长再次摇头:“非也。海某是提醒你,机会是好机会,既然好机会难得,那就该打一个有绝对把握的仗,让文家——”他的神色变得阴狠,“再也翻不得身!”
一旁的仓满听出了门道,问:“莫非海镇长另有良策?”
海镇长点头,凑近天弓虎和仓满,低声面授机宜,与他们二人一番密谋。
文孝礼和挺着大肚子的田田牵手来到院门处,那里已整齐地站了几排背着枪的家丁。
文孝礼转身扶着田田的肩,低声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身子沉,莫累着。”
田田:“才走了这两步,不累。每天都被你关在屋里,哪里也去不得,我才闷呢。”
文孝礼笑:“好好,都怨我。但你现在快到产期了,就是得小心点。再忍忍吧,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去哪里我都放行。”
田田点了点头。
文孝礼有些不舍地:“真不放心,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出门。”
田田:“你放心,生产需要的东西,阿公和我爹妈都准备好了,另外还有幺嬢在,不会有啥子事情,倒是你,出门在外自己也当心,吃的喝的莫太随意。你总是讲你身体好,可上次出去送货就在外面病了一场,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晓得了?”
文孝礼:“啊,哪个嘴这样快,让我查出来要他好看。”
田田扑哧一笑:“晓得你厉害,你这次要是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也要你好看!”
文孝礼:“是,大少奶奶!”
田田被文孝礼逗得笑了起来。
文孝礼:“那我走了,你一定要小心身子啊。”
田田也笑:“晓得啦,你快去吧,再啰嗦,别个会笑话的。”
文孝礼扭头一看,果然护商队伍里有家丁文三儿等人正望着这里偷偷乐,他立刻把他们的眼光都瞪回去,这才又回头。
文孝礼不舍地叮嘱田田:“记住我的话,要当心身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田田点头,伸手为文孝礼整理衣衫:“你莫担心我,自己也要一路平安!”
文孝礼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终于转身离去。
田田目送着文孝礼带队伍走出了大门。
一个驮着货物的马队在罗龙客栈伙计的带领下,正在门前拴马、卸货。
掌柜迎出来:“诸位辛苦,远道而来,谢谢光临小店,请问哪个是老板?”
商队领头的人从队伍里走出,向掌柜的一抱拳:“掌柜的,鄙人姓徐,我的商队这几天住在这里,就有劳你多看顾了。”
掌柜连忙回礼:“应当的应当的,你莫客气,卸了货就请里面休息吧。”
徐老板点头:“我是第一回来罗龙镇,听说这里有个文家护商队,能保过往商人不遭土匪抢劫。掌柜的你可知道?”
掌柜:“这附近五岭十九寨哪个不晓得文家,那可是几百年的大户,乡亲们的头领啊。徐老板,你是想请文家护商吗?”
徐老板:“正是正是,我也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正想找人引见,投个帖子好去拜访。”
掌柜:“牵线搭桥的事好办,既然你住下,我喊人帮你跑一趟就是。但文家接生意是有些讲究的,做不做得成,恐怕到时候还得你们自己谈。”
徐老板欣喜:“这个我明白,那就多谢掌柜的帮忙了。”
堂屋内,文太公和田田一正一侧坐着,文六顺将一张拜帖递上。
文六顺:“老太爷,有一位住在镇上客栈的徐老板求见,这是拜帖。”
文太公接过看了看,捻须琢磨,又把拜帖递给田田。文太公:“田田,现在孝礼出门在外,你就顶得半个当家,这桩事该咋个处理,我也听听你的意思。”
田田看完拜帖:“阿公,看样子这是桩大生意。”
文太公有意考量田田:“那你讲,这帖子接还是不接?”
田田仔细想了想:“阿公,我就斗胆讲一下我的看法,不妥之处还请您指点。”
文太公:“你讲吧。”
田田:“这个商队货多路远,要接手的话,恐怕我们护商队剩下的人都得去。”
文太公点头:“既然是大生意,少不得一路会有盗贼土匪盯上,护商队担的责任自然也重些,人不能少。”
田田:“可要是我们的人和枪都撒在外头,就势必造成文家防卫虚空。文家从来不会把护商队全都派出去,为的就是留人看家护院,以防万一。我们家大业大,还有诸多码头上的生意,松懈不得。眼下孝礼带走一半人,家中就应该以守为主。所以我想,这桩生意不接。”
文太公颇为满意地笑了:“好。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他转首吩咐文六顺,“六顺,你带徐老板进来,让他跟大少奶奶商谈,凡事由大少奶奶作主。”
文六顺并不惊奇,答应道:“是。”转身离去。
田田愣住:“阿公,您这是……”
文太公:“田田,往后你要帮着孝礼管家,生意上进和退的手段早些熟悉也好。这件事,眼下由你来推辞最合适,咋样讲都不会露了文家的底。”
田田恍然大悟,站起身:“是。田田晓得了。”
文太公点点头,走出堂屋。
文六顺带着徐老板出现在门口,徐老板看见身怀六甲的田田,很惊讶。
文六顺介绍:“徐老板,这位是我家大少奶奶。老太爷已经不过问生意,大少爷出门在外,家里的事由大少奶奶作主。”
徐老板“哦”一声,忙向田田一礼:“鄙人徐某,久仰文家威望,前来拜会。”
田田从容地:“徐老板,远来辛苦,请坐。”
徐老板坐下后,就开门见山:“不知大少奶奶对徐某请求护商这件事如何打算?”
田田笑了笑:“徐老板可晓得,商队经过罗龙镇,除了水路,还有一条山路,就是走虎帮的八卦岭。”
徐老板:“不瞒大少奶奶说,徐某这批货需要赶时间,只有走水路最快捷。”
田田:“哦,可是徐老板你也看到了,文家主事的人并不在,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便带队护商。原想徐老板能等个两三天还好,我丈夫回来,就可以接你这桩生意。但你要是赶时间,我就不敢耽搁了,只能劝你早点另作打算。”
徐老板以为她找借口抬价,不慌不忙地:“要是大少奶奶不能亲自去,可否另派个人带队?护商费好商量,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考虑。”
田田伸手制止:“徐老板,这不是钱的问题。水路有水路的规矩,行船会有天险也有匪患,要靠沿江各码头给文家面子。若是手下人出面护商,出现哪样情况都做不得主,反而会误事,所以请恕我无能为力。”
徐老板还想争取,田田立刻接过话:“当然,要是徐老板在此地有别的需要,你尽管开口,文家定会鼎力相助,以表心意。”
徐老板见她说到这个份上,一脸失望,但也只好站起来:“既如此,那徐某就多有打扰了。”
田田笑着欠了欠身,文六顺伸手做了个请,送徐老板出门。
兰兰正准备出大院门,远远看见文六顺在门口送徐老板,文六顺与他客套几句话后,徐老板告辞离开。文六顺转身返回,却被兰兰拦住。
兰兰好奇地:“大管家,刚才那人是哪个?家里来的客人吗?”
文六顺:“二少奶奶,那是来请文家护商的徐老板。”
兰兰:“哦,可大少爷刚走,是不是要让孝义带队?那我回去给他准备一下。”
文六顺忙道:“二少奶奶莫急,这事没谈成,大少奶奶作主给回绝了。”
兰兰惊讶地:“……我姐作主?”
兰兰愤愤不平地走进自己屋,走到桌前坐下。正仰躺在窗前竹椅看书的文孝义看了看兰兰,起身走到桌前,端了一杯茶递给她。
文孝义:“不是要出门吗?咋个又回来了?”
兰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气道:“你晓得吗?刚才有人来请文家护商,阿公却让我姐作主,我姐倒好,一口给回绝了。”
文孝义:“生意多得是,谈不成也属平常,你气哪样?正好我在家多陪陪你。”
兰兰:“孝义,你就不生气吗?她不过就是怀了个嫡孙,却自以为是得很,哪样事都要插一手,她拦着不让你带队,分明就是想压我一头嘛。别个买她的帐,我偏不。”
文孝义看了看她,坐下劝慰:“兰兰,大嫂是你亲姐姐,没必要那么见外。她的事情多,你就莫跟她斗气,不如帮帮她。”
兰兰:“她做事从不顾及我,我凭哪样就该帮她?何况阿公现在那么器重她,根本看不到我的好处。哼,我一定要改变阿公的看法。”
文孝义惊讶:“你想做哪样?”
兰兰坚决地:“杨田田谈不成的生意,我杨兰兰去把它接下来,我要让大家都晓得我不输给姐姐,家里的事也不是非她不可。”
文孝义连忙阻止:“这恐怕不好……”
兰兰打断他的话:“哪样不好?难道你愿意让人以为你娶的媳妇不能干吗?”
文孝义看兰兰生气的样子,欲言又止,顺着她:“那个,我是想跟你讲,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调动护商队的腰牌,是成不了事的。”
兰兰一愣:“腰牌?”
文孝义趁机劝她:“这个调令腰牌在阿公那里,护商队要见得腰牌才听号令。所以,你就莫费心了,算了吧。”
兰兰不语,手支着脑袋自顾琢磨。文孝义见她不再坚持,顿时松了口气。
罗龙客栈内已经打烊,店伙计忙着收摊。徐老板坐在角落的桌前,与掌柜聊天。
徐老板懊丧地:“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竟然没谈成。连文老太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推辞了。”
掌柜劝他:“要是文家不接,终归有不接的道理。我看,你就听大少奶奶的,尽早去虎帮拜山头为好。”
徐老板:“掌柜的,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文家答应?”
掌柜摇头:“在文家,大少奶奶说话顶得上大少爷,这事恐怕没得回转了。”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店伙计回头看掌柜。
掌柜也有些意外:“这时候咋个还有客人?去吧,开门看看。”
店伙计打开门,兰兰出现在门口。兰兰:“掌柜的在吗?”
掌柜忙起身相迎:“二少奶奶?”
兰兰走进来:“掌柜的,我要找一个徐老板,听讲他住在你这里。”
掌柜一指徐老板:“这位就是,二少奶奶请进。”他转向徐老板:“徐老板,这是文家的二少奶奶。”
徐老板已经站起身,恍然:“哦——原来是二少奶奶,请恕徐某不知。”
兰兰很直接:“不用多礼,我来是有事跟你讲。”
掌柜忙端来茶水:“二少奶奶,徐老板,请慢慢聊。”说完识趣地走开了。
徐老板:“请问二少奶奶找徐某有什么事?”
兰兰:“我来是告诉你,你请文家护商的事,我接了。明天一早,你就运货到文家码头吧。”
徐老板很是出乎意料,惊喜之下又有质疑:“此话当真?二少奶奶莫要耍我,这事你家大少奶奶同意吗,你说话可算数?”
兰兰皱眉,理直气壮地:“文家大少爷不在,还有二少爷呢,我讲的话一样是代表文家。明天你照办就是,我保证让你的货上船。”
徐老板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二少奶奶一言为定?”
兰兰:“一言为定!”
药柜前的桌上有一堆不同颜色的小药包,幺孃正仔细地将它们分别放入不同的小格抽屉里。
兰兰抚着额头走进来,一脸痛苦地:“幺孃,我头痛睡不着,好难受。”
幺孃忙扶兰兰坐下:“快坐下,我给你看看。”她认真地给兰兰把脉。
兰兰的眼神却瞟向一旁装药的柜子,挨个巡视小格抽屉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土药名——“无娘藤”、“三步搭两桥”、“七姊妹”、“九子连环草”、“儿多母苦”、“马蹄香”等。
最后,兰兰的目光定在一个写有“昏睡果”的小抽屉上。
兰兰狡黠地试探:“幺孃,要不你给我一个昏睡果得了,让我睡一觉。”
幺孃抬头惊讶地:“你也晓得昏睡果?这可是梯玛家秘制的麻药,动刀治伤的时候,为了不让人疼得受不了,就给他吃一颗,能让人睡上大半天呢。”
兰兰:“那这东西能不能让我也好好睡一觉?”
幺孃摇头:“你的脉象不碍事,不用吃药。你白天莫睡太多,睡多也会头痛。”
兰兰由于心里有鬼,尴尬点头,又找借口:“这里好热,热得让人口渴。幺孃,你帮我倒杯凉水好吗?”
幺孃笑笑:“好,你等着。”她起身去帮兰兰倒水。
兰兰飞快地来到药柜前,拉开“昏睡果”的抽屉,从里面偷拿出一个小白纸包藏在手中,又飞快关上抽屉。
终于拿到了想要的,兰兰的神色定了下来,胸有成竹。
一个碗里被倒进药汤,丫头在灶台上忙活着,兰兰匆匆走进厨房。
丫头:“二少奶奶。”
兰兰:“恩,这是阿公每晚喝的神汤吗?”
丫头点头:“对头,这是梯玛的方子,老太爷讲能延年益寿,每晚都不能断。”
兰兰:“哦,你忙别的吧,正好我要去找阿公,我给他端过去。”
丫头笑:“哟,那就有劳二少奶奶了。”
兰兰趁丫头转身忙别的事,飞快将手中的小白纸包打开,把药粉抖进汤碗,然后把纸藏进衣襟,再用调羹搅了搅。
药汤飞快地在碗中转动。
文太公躺在门边的竹躺椅上,手中摇动蒲扇,闭目养神。
兰兰端着托盘进来,把汤碗放到文太公身边的小几上,一眼瞥到他挂在腰间的腰牌。
兰兰:“阿公,我给您端神汤来了。”
文太公睁眼见是兰兰,笑着说:“是兰兰啊,这些事交给丫头们就是,你忙乎它做哪样。”
兰兰乖巧地:“阿公,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过来看看您,陪您摆摆龙门阵,您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聊了。”说着双手将汤碗递给文太公。
文太公接过汤碗:“好,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你和你姐姐都是懂事的妹娃,是文家的好媳妇。如今,田田有了我们文家第14代嫡孙,你也早点给文家添个孙子嘛,人丁昌盛,才能让家门兴旺啊。”
兰兰一边答应着,一边劝他:“要得,阿公,我听您的。汤药莫喝凉的,您趁热喝吧。”
文太公点点头,喝下神汤。
兰兰紧张的目光在文太公和他腰间的腰牌上来回穿梭。
文太公把空碗放到托盘上,拿起小几上的毛巾擦嘴。
兰兰注视着文太公一举一动。
文太公见兰兰还呆站在一旁,说道:“好了,你也去早点歇着,有空,帮着田田……”说完,感觉有些犯晕,摇了摇头。
兰兰假意地问:“阿公,您想说哪样?”
文太公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抵不过药力,倒在躺椅上闭起了眼睛。
兰兰小心地上前,试着推了推文太公,呼唤:“阿公,阿公……?”
文太公一动不动。
兰兰立刻从文太公腰间摘下腰牌,吹灭了屋里的灯,飞快走出去,把房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