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The power of Go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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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新开了一家花店。
花店的主人是个华裔少女，有着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
黑发蓝眼，好看的像是画中人。
小镇的居民都很喜欢这个话不多但却漂亮的女孩儿，所以常常光顾她的花店，只为了买一株百合或者郁金香。而店里的鲜花廉价又新鲜，久而久之，镇上的每一个居民都形成了天天去花店的习惯。
那华裔少女性格略有点孤僻，除了每天清晨采购以外几乎就呆在店子里，直到深夜。从她来到这个镇子起已经三个月了，却无人知晓她的家在哪里。有人猜测她就住在店子里，可是店子又那么小。
送牛奶的少年是整个镇子上唯一跟华裔少女说得上话的人。也许是同龄人之间比较亲近，也许是少年的阳光气息感染了少女。总之，少年在送完牛奶之后就会去花店坐着，时而也会帮忙带点什么东西给她。
这天天气非常晴朗，少年提着蓝色的印花袋子走进了花店。
“嘿！午安，伊莉雅。”少年孩子气地戳了戳伊莉雅的右肩，然后迅速跳到左侧去。
伊莉雅并无所动地继续给盆中的白玉兰修剪枝叶，清冷的声音带有一丝笑意：“今天是什么？”
“你猜。”少年得意地大声说着，把双手背在身后。
伊莉雅无奈地放下剪刀，将耳边一缕散发撩至耳后，转身对着少年一个爆栗道：“莱特！”
叫莱特的少年一手委屈地捂着脑门，一手举着纸袋从背后伸出来：“喏，去县里给你的买的。”
伊莉雅接过沉甸甸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三本封面古朴典雅的书来。上面的文字并不属于这个小镇，但是伊莉雅却知道它们的意思。
这是三本俄语小说。
莱特双手放在脑后，装作不经意地说：“这是县里老板推荐给我的，虽然看不懂是什么书，不过据说内容挺好的。也不是很贵，只是有点远罢了。”
伊莉雅将书放回纸袋，然后拉开被花朵环绕的小桌抽屉，小心翼翼地搁在里面。接着，一杯在阳光下显得晶莹的清水出现在了莱特的眼前。
莱特笑着把伊莉雅给他倒的水一口喝完。
“多少钱？”伊莉雅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问道。
莱特撇撇嘴没出声。
“莱特！”又是带了点无奈的呼唤。
莱特垂了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伊莉雅只得将钱塞进莱特的口袋中。
“要留下来喝杯下午茶吗？”
“好啊！”并不明白下午茶是什么的牛奶少年一如往常地接受了伊莉雅的这个提议。
独属于这个小镇的清泉节到来了。
小镇的东南方有一口曾经清澈丰沛的泉水。在很久之前的一次大旱中，支撑着一个又一个镇民的生命。
而待到大雨来临，全镇欢庆之后。人们意外地发现那口泉干涸了。并且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不能使其重新流淌出甘美的泉水来。
于是镇民们把这一天定做专门纪念这口甘泉的节日。每年都会去往那里，在已然干涸的河床里放上纸船或者花灯。只希望有一天，能听到泉水叮咛。
“砰砰砰——”莱特使劲拍打着花店的玻璃门。
伊莉雅小跑着拧开了锁，皱着眉道：“这么大力气是想拍碎这玻璃不成？”
莱特吐了吐舌头，没心没肺地说了句抱歉后，转而就眉飞色舞地拉起伊莉雅往外跑。
“喂！干什么去？”伊莉雅忙抽出手来，退到花店门边。
“今天是镇上的甘泉节，一起来吧！”莱特有点窘迫地看着伊莉雅，左手紧紧揪着衣角。
伊莉雅叹了口气，走进了花店。然后又拿着一个小巧的钥匙出来。
锁好了门，伊莉雅朝着莱特走过去，向发愣的莱特扬了扬下巴。
莱特愉快地一拍手，走到路边取了自行车载着伊莉雅骑往东南处干涸的甘泉。
已尽黄昏。天空呈现出一片紫红，形态有些诡异的火烧云铺在巨大的天幕上，如一幅抽象画。
前来参加清泉节的镇民们都会在离甘泉还有三里的地方购买手制的莲花纸灯。小小的纸灯中央安放着一根红色的蜡烛，闪着暖色的光晕。
“喏，给你。”莱特转身往伊莉雅的手中塞了一盏花灯。
“这个……”伊莉雅捧着花灯，有一瞬间的迷茫。
莱特笑了笑，然后率先朝那口甘泉走去。
干涸的河道上已经放满了花灯和少数的一些纸船。
莱特和伊莉雅抱膝坐在岸旁，看着眼前橘黄的光芒，沉默着。
“好美。”伊莉雅轻轻出声，蓝色的眼睛因深沉的夜色而变得犹如幽谭。
莱特换了个姿势，话音里带了一点慵懒：“伊莉雅，你为什么会从……那个遥远的国家……来到我们这个小镇呢。”
伊莉雅神情淡淡就如初见时那般，生人勿近这四个字摆在脸上，让莱特觉得有点心慌。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致命的陷阱，在受到伤害前一秒的心情。
“遇到点不好的事情……来这里，也许是为了逃避吧。”伊莉雅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盯向河道里。
莱特朝伊莉雅伸出手去，却在快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垂了下去。
“你来这里……我很高兴。”莱特闭上眼，不敢去看伊莉雅。
黑色星空下的华裔少女扭头凝视着旁边的少年，一直一直。
“就送你到这里吧，我回去了。”莱特挥了挥手，走上了右侧的小道。
齐至脚踝的青草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有点湿冷的空气带着不知名植物的香味。伊莉雅的指尖抚在眼睑上，然后她走向她的花店。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门钥匙，但修长纤细的手却被黑色的影子所覆盖。
夜色里看不太清楚，只听见是个极其轻佻无礼的声音：“这位姑娘，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哟！还是蓝色的眼睛呢。”另一个声响自左侧响起，充满了好奇。
手腕被握住，伊莉雅冷着脸喝道：“放开！”
“就不！”男人们高声叫着，笑得好不放肆。
伊莉雅用力挣了一下，却是半点效果也无。她咬了咬牙，眉毛皱起：“我数三声，再不滚要你们好看！”
“臭丫头！”右侧的男人恼怒起来，挥起拳头就往伊莉雅身上招呼过去。
拳风擦过伊莉雅耳畔的发丝，伊莉雅并没有被打到。她身前少年的身影高大而又坚实，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明明连青筋都爆了出来，手臂也开始抖动，却还是尽力挡下了那极狠的一击。
“莱特！”认清少年的一瞬，伊莉雅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不放心你……就站了一会儿。”莱特笑着这么应了一句，然后突然大吼着朝男人攻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掏出了一把匕首朝莱特刺去。
莱特急忙闪躲，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直直地扑上了前方的那只匕首......
带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简直让人作呕。
那两个唐突佳人的男人正睁着惊恐的眼睛向后跌退着。
因莱特的死而起了杀心的两个男人为了灭口，反身将匕首送向那孱弱的少女。现在，少女咽喉处的匕首还能看的到沾了血渍的手柄，但她并没有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发出凄惨的悲鸣，而是睁着一双悚然的蓝色眼眸，神色冰冷而又杀意满满。
这一幕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画面使两个向来胆大的汉子都忍不住想要逃开，想要离这少女更远一些。
“你......你不要过来！”男人的惊叫划破寂静的黑夜，像是野兽的悲鸣。
伊莉雅冷笑着将匕首从颈项里拔出来，任鲜血从伤处喷涌而出，制造出骇人的血幕。
少女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机器：“你们杀了他。”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伊莉雅的背后伸出巨大的黑色影子，一长一短，恣意地舒展开来，像是能遮住半边天一样。
男人们边叫边拼命地朝远处跑去，但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穿入他们心脏的骨刺。
血流之处开出了红色的花朵，花瓣细而弯曲，带着邪气。
小镇的清晨是在惊慌中度过的。
因为昨晚镇上死了两个人。据查，是邻镇上出了名的醉鬼无赖，平素最爱的就是调戏逗弄漂亮的女孩子。听说原来还犯过什么事，只不过无人去管。
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死在了伊莉雅花店的那片地方，而且死相还极其的难看。同时，伊莉雅和莱特也失踪了，镇子里的人们齐心合力也无处可寻。
有人说，昨晚那两个无赖冒犯了长相貌美的伊莉雅，然后护花使者莱特杀了无赖们与伊莉雅双双逃走。但是，镇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莱特会做出这样的狠事来，这好歹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啊。
还有人说，无赖的死与伊莉雅、莱特的失踪都是同一人所为。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镇民们叹息之余也接受了这个惨剧。虽然心里惶惶不安，还是结伴出门，为莱特和伊莉雅立了碑。
后来又镇民在伊莉雅的花店里发现了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几本外国书籍和一束枯萎的满天星。它们也就随着一把火在伊莉雅的墓前燃尽。
空气中是清新的泥土香味，但是细闻却有着几不可察的别样味道。
小镇处于一片平和中，三个月前的那桩奇案似乎已被镇民们忘到了脑后。
大家仍是朝九晚五地忙碌着，偶尔还会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齐聚在一起，让天空绽开绚烂的烟火。
这日，住在河边的哈代一家精心准备了下午茶，等待他们的客人。
来客都是哈代夫妇的好友。
大人们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哈代家唯一的女孩则被允许窝在暖和的房间里看书。
秋末冬初，天已经冷下来了。
亚莉克希亚端起右手边的热咖啡，把书摊开着放在床上，看着窗外天空上浮动的几朵白云。
“上帝给了人类有限的力量，但是却给了他们无限的欲望。”
亚莉克希亚觉得这是书里她最喜欢的句子了，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单纯地认为精准又直白。
她惬意地躺在铺着毛毯的靠椅上，闭上眼睛轻轻哼着小曲。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学校里的伙伴，繁重的课业，河边草地上的野花，还有隔壁家那个高挑的邻家男孩........
意识开始迷乱起来，也许是要进入睡梦的征兆吧。
“要跟我做个交易吗？”
浑浑噩噩之中猛然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快要让亚莉克希亚惊叫出来，可是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环顾房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难道是幻听？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并不，我确实在你身边。”
这次亚莉克希亚听得很清楚，是个女声。有点冷漠，带点常人没有的空灵，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
亚莉克希亚忍不住伸手捂着胸口道：“你是谁？你.......在哪？”
“你不用管，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你没必要知道。”
亚莉克希亚皱起眉头，咬了咬嘴唇，道：“那我凭什么要和你做交易！”
房间里响起清泠的笑声，那个声音戏谑道：“哦？可别哭着躺倒在地上求我。”
“你！”亚莉克希亚的脾气被挑了起来，她忍不住冲着一片虚无叫嚣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可不欢迎你！滚出去，就现在！”
“你说的。”那抹空灵的女声一点点消弱，再也不曾响起。
亚莉克希亚早已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她的忘性很大，繁乱的日常生活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
坐在学校的食堂里，亚莉克希亚端着自己的餐盘朝好友那里走去。
“嗨，你们在聊什么呢？”亚莉克希亚像往常一样单手将餐盘搁在桌上，另一手作弄似的扯了扯好友的辫子。
可是这一次好友没有一如既往地嗔怪打闹，而是怒气冲冲地打开了亚莉克希亚的手，作势把半温的咖啡自亚莉克希亚的头顶猛然泼下。
与好友坐在一起的人们都跟着走了，只剩亚莉克希亚低着头站在桌前，却无法从胸腔里爆发出一星半点的怒气。
这是怎么了？
亚莉克希亚没有想到的是，中午这一幕已经够让她心痛的事件，其实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
短短一个星期，亚莉克希亚感觉自己仿佛把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霉运都加倍承受了一遍。
最初的好友反目这时看来倒是不算什么了。
什么课本无故消失，傍晚突然被老师留下来打扫然后其它同学却偷偷逃跑，父母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去玩，邻家男孩不再对她微笑而是漠然无视......这些悲伤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快要将她压垮。
这是怎么了？亚莉克希亚怎么也想不通。也许只是有些不走运吧，过几天也许就好了……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
“怎么又是你？”亚莉克希亚有些意外，但随即面容阴沉下来，“最近的一切……难道是你？！”
“没错。”
真没想到就这么直白地承认了，难道还真是有恃无恐吗？亚莉克希亚心底里作了一番计较后，说道：“我现在想听听你的交易了。”
“我现在不急了。”女声不再淡漠，而是带着恶意的挑衅。
亚莉克希亚来劲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女：“你眼巴巴来找我交易，自然是有求于我！你要是得罪了我，只怕还要哄我高兴！”
“哈！”仿佛是在嘲笑亚莉克希亚的天真，女声不紧不慢道：“随你怎么想，我当然不介意你会遇到什么样的倒霉事情。”
亚莉克希亚听闻只好握了握拳把火气压下去，她道：“是我的不对，请跟我说说是怎样的一笔交易吧。”
似是满意于亚莉克希亚的妥协，房间里响起一声轻笑。
“我给你媲美于上帝的力量，你可以用它实现一个心愿或者做成一件事情，即使是奇迹也能因此发生。”女声恢复了初时的那种平淡，空灵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而你，则帮我种下这个。”
啪嗒——
一粒小小的种子滚落在地，停在亚莉克希亚的脚下。
“这是……”亚莉克希亚蹲下身子捡起来，“只要种下它，就能得到你说的那种力量？”
“你不信？”
亚莉克希亚皱着眉头道：“当然，明显这是一笔不对等的交易吧。”
“你放心，按我说的做就好，我不会害你。”
“…….成交。”
半掩的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窗帘飘舞在空中，似有花香盈满室中。
“布莱克夫人气色真不错啊。”格林夫人眯眼笑着，拢了拢丈夫买给她的披肩。
布莱克夫人礼节性地回以一个微笑。
格林夫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敷衍，有些迫不及待地悄声道：“夫人你知道吗，河边的哈代一家。”
布莱克夫人突然色变，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你是说那件事？”
“可不是嘛！”格林夫人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警长都愁眉不展呢。”
布莱克夫人说：“太不祥了。”
“满院的黑色花朵！而且他们家没一个活了下来。”
布莱克夫人蹙着眉道：“那种花我认得，应该是曼陀罗。”
“天哪！”格林夫人尖叫起来，“那可是有毒的！”
“离那里远点。”布莱克夫人说完便告辞了。
夜晚，温度变得更低了一点。整个小镇都沉睡在梦乡中，四周寂静。
一处山丘上，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少女的身形。山丘的视线极好，可以将整个小镇尽收眼底。
缕缕月光映入少女的眼中，泛着碧蓝的微芒。
少女抬起纤细的胳膊，在半空中做成一个奇异的动作。
随着胳膊的放下，细微的植物拔节声在黑夜中响起。随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小镇，不再寂静。
天色已亮，金色的阳光从天幕中洒下，却没有被人仰着脸享受。
小镇被火光包围着，狰狞的火舌千姿百态，肆意地吞噬着这个平和美丽的乐土。
一夜之间遍布镇子的曼陀罗形态美妙，黑色更使其带上了一分神秘与不祥。
席卷而来的热浪将一株株曼陀罗花包围其中，火舌渐渐舔上枝叶、花冠。烟雾自灰烬中升起，盘旋在小镇上空。
少女仍旧站在山丘上，黑色的长发拂动着，她的手上正捏着那黑色的曼陀罗。
“多可怜啊。”少女掩嘴笑着，蓝色的眼瞳中却无半点悲悯。
她松开手，花朵并没有下落，而是静静浮在空中。
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分爱怜，纤长的手指抚上花瓣：“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她扬起脸，有风携着热气扑来：“真好啊，我们又要相见了。”
少女打了一个响指，火光变得更盛，浓稠的烟雾迅速汇集起来，然后一股脑儿地朝着山丘方向飘来。
飘来的烟雾融入空中的曼陀罗，本就浓黑的曼陀罗仿佛是收到了烟雾的影响，像是能滴出墨汁来。
将近暮色时，小镇已化作一片废墟。灰烬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而那株曼陀罗尽化成了一个人形，就像是影子。
惊异的画面配合着天际的火烧云能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咋舌。
“好了。”少女眯着眼睛，嘴角咧开微妙的弧度，“我的莱特。”
如雾的黑影中，似有柔软的亚麻色发丝慢慢显露出来。
“我没有欲望，所以上帝给了我无限的力量。而我用它为你举办了这场祭奠，让你重生。是不是很感激我呢，善良又勇敢的少年。”
山丘上早已没有任何身影留下，但轻巧空灵的声音如咏叹一般糅在风中，越传越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The power of Go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