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早知道……》木鱼三三

17、第十七章

　　欧澈到了小别墅的时候，路泽川早已经上楼休息去了，客厅里没有人影，安静得很，傅之风在客房也没出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在度假第一天就看到自家老子和自己理想型的约炮对象在客厅来一场针尖对麦芒式的激烈争吵——并且他很可能只能在一边做围观者。

　　“呼！”轻呼出一口气，欧澈将行李放到地上，放松身体不顾形象地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脑袋歪倒一边喘了会儿气，再一次叹息着吐出一口浊气，“啊……累死了……”

　　身前忽然传来门把扭动的声音，斜右方的客房房门被推开，抬眼看过去，就看到傅之风双手环胸，半倚着房门旁边印着绿色印花的墙壁，以一种类似于俯视的视角半垂着眼看着他，然后在看到欧澈那幅近似于死狗一样的姿势后，毫不留情地嗤笑了声。

　　欧澈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

　　他挣扎着试图坐直身体，但是疲惫感最终还是让他以一种稍微优雅一点的死狗姿势靠在了沙发上，他像个纵欲过度的人一样，疲倦地抬起手冲傅之风有气无力地挥了两下：“嗨……我胡汉三回来了……”

　　傅之风推推鼻梁上的眼睛——戴上还没十分钟——没理会这句吊丝气质浓厚的话，径自问道：“他们呢？怎么没到这儿来？”

　　欧澈听到这话，立刻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买东西去了，我爸非说婚礼得他们俩亲自操办，请柬啊教堂啊都得亲自弄，我是老姨，先回来了——备注，走了三分之一的路，陪着那破屁的三箱行李两包零食还有一些破屁的玩意儿。”说完，他又猛地将脑袋往后一歪，像条死鱼似地泛起了白眼，大概是说了那么一长串的话让他有些口干舌燥，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沙漠里缺水了几天的旅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干燥的味道。

　　“你跟前有杯子，还有一瓶矿泉水。”傅之风提醒。

　　欧澈一下子坐起来，飞快地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一瓶矿泉水被他一口气喝的见了底。

　　将空了的矿泉水瓶往桌上一放，他又一次瘫软在沙发里，满足地长长的叹息了声，而后仍旧用着只剩一口气的音调缓缓地道：“谢了……诶我就不明白了，我又不在这长住，要我带那么多干嘛，还全我一个人拿累成狗啊！”他又没忍住抱怨起来，还踢了踢脚边大包小包的行李，行李撞到桌子上，发出“咣”的一声。

　　傅之风瞥了一眼地上堆积成小山的行李，然后想起路泽川进门时的一个小集装箱，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看着欧澈，弯着唇凉凉地笑，一句话没说，俨然一肚子坏水就是不告诉你的人渣模样。

　　欧澈看到他的表情，皱着脸小声咕哝了句：“你那什么表情…焉儿坏焉儿坏的……”

　　傅之风全当没听见欧澈的抱怨，他走过去，俯视着死狗欧澈，莫名其妙地来了句：“棒棒糖有吗？”

　　“哈？……有倒是有，你要那干嘛？”欧澈奇怪地看着他，“我记得你对甜食不感冒吧？”

　　傅之风自顾自地伸出手，不带什么情绪的蓝色双眼看着他：“给我。”

　　欧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咕哝了句什么，然后弯腰拿过地上的一个背包，拉开拉链，从一堆几乎要将背包撑爆的零食中非常熟练地拿出一小盒棒棒糖，抬手放到傅之风手上：“喏，给你，你要这干——”

　　他话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他身侧传来了人下楼时特有的那种“咚咚咚”声音，有一点快，像是某种并不缓慢然而也称不上多急促的鼓点声，非常清脆而且富有节奏感。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欧澈将震惊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

　　他用一种大的几乎能把他脖子扭断的力道猛地转头看向身侧木质旋转楼梯，在极轻的“咔”的一生的伴奏下，他瞪了眼看着站在楼梯最后一级阶梯上双手环胸并且半挑着眉、神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路泽川。

　　“啪”

　　似乎发出了极轻脆的一声，他脑袋里的那根不怎么粗壮的弦——断了。

　　他整张脸都被扭曲成了惊讶这个词的所有表现。

　　傅之风看着欧澈那幅蠢样，勾了勾唇角，大发慈悲的没有嗤笑出声来打破这种莫名的寂静。

　　路泽川走下最后一级阶梯，轻轻的“咚”的一声后，他拢了拢袖子，侧身看向欧澈，然后收回了视线。

　　路泽川：“这表情真蠢。”

　　傅之风：“他一直这么蠢。”

　　路泽川没忍住笑了声，然后俯下身将自己的手递到欧澈眼前，轻轻挥了挥，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句：“欧澈。”

　　欧澈愣了愣，才吐出一个字：“……在。”

　　“或者？”挑了挑眉，路泽川勾起唇角，迅速假笑了下，“吱一声？”

　　欧澈：“……吱！”

　　路泽川：“还真吱啊？我还以为你会说别拿我当宠物逗呢。”

　　欧澈：“……”

　　看到了欧澈木然的表情，路泽川终于毫不掩饰地满载恶意地笑了起来，漂亮的唇勾出一个并不大的弧度，黑色的眸子轻轻弯了弯，漆黑如夜的眼底荡漾着浅亮的白光，灿如星辰。从沙发后面的窗户李射进来的阳光撒到他身上，使他整个人的轮廓变得朦胧起来，不仔细看的话，似会产生一种乎他笑得非常柔和而且漂亮的错觉。

　　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离路泽川的距离一个一米不到，一个两米少点，所以没有人产生这种错觉。

　　他脸上的笑容始终清晰无比，显得恶劣而又夺目。

　　就如同一只捉弄了人后得意洋洋地甩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的高傲黑色野猫。

　　眯了眯眼，傅之风无意识地抬起手用大拇指非常快速而又带着那么点诱惑意味地擦过了自己的唇瓣，深邃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蓝色双眸盯着面前笑得肆意的黑发少年，眼神闪动了一瞬。

　　再一次的，不得不感叹，欧澈那个对于路泽川的“野猫”形容——精确极了。

　　挑起唇角笑了下，傅之风若有所思地看着路泽川，眼角的余光能够清晰的瞥见一边欧澈的蠢脸，他冷静地没有提醒欧澈，而是叫了一下面前人的名字：“路泽川。”

　　“嗯？”被叫到名字的人回过头，“什么事？”

　　傅之风冲路泽川伸出手，将方才拿着的一小盒棒棒糖递到路泽川手里，微笑着道：“你要的糖，水果味的。”

　　路泽川：“你怎么弄到的？……唔，味道真好。”

　　玩家【欧澈】获得buff【蠢到天际】，陷入负伤状态，扣除HP500：“……”

　　傅之风：“好吃？那就好，还担心你不喜欢。”、

　　玩家【欧澈】获得buff【遭遇品味质疑】+【我觉得我的膝盖中了一箭】，陷入重伤状态，扣除HP1000：“……”

　　傅之风：“哦对了，这个糖是欧——”

　　玩家【欧澈】原地复活进行中——

　　“咔嗒”

　　小别墅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木门开了。

　　室外已经柔和了些许的阳光一下子从敞开的门外撒了进来，在石砖地板上投下一个歪斜光亮的门的轮廓，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边出现，遮住了大半的光芒，房间里薇薇安下来。

　　一室寂静。

　　然后，在满是的寂静中，传来了欧澈熟悉无比但是在此时此刻却让他惊悚无比的声音：“欧澈，你老子我——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想也不用想，后半句带着浓浓嫌恶和些许讥诮是对路泽川说的。

　　玩家【欧澈】原地复活失败，清空血值，进入石化人阶段。

　　抛落着棒棒糖盒子的动作陡然一顿，然后恢复正常，继续重复着抛落的动作。路泽川犟嘴里的糖转了个圈，腮边鼓出一个小球来，然后他带着口腔里四溢的似乎能够飘到心脏里的甜味，一边玩着盒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偏头看向门边看不清表情但很明显张大了嘴的幼稚男人——没错，就是幼稚——黑色的眼眨了眨，他咧开嘴，假笑了一下：“对，我来了。”

　　话说完，他回过头不去看欧宇，将盒子高高地向上抛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让盒子稳稳地落到他的手心里，再握住，把盒子放到了口袋里，他看着傅之风，淡淡地问道：“这糖怎么了？”

　　不着痕迹地扫了欧宇一眼，傅之风微微笑了笑，原本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冷漠的脸柔和了些许：“没什么，你喜欢吃就好。”

　　石化状的欧澈默默抬头，投给了他以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又缩到一角继续嘤嘤嘤地装透明人去了。

　　“挺好吃，谢了。”路泽川转了转眼珠，道了声谢后转身准备上楼，然而才迈上一级阶梯，他的袖口就被人猛地拉住了，力道非常大，差点让他往后栽倒——

　　“你给我停下来！”

　　是欧宇的声音。

　　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与怒火，是对待路泽川时常有的声音，路泽川早已习惯了的，然而奇怪的是，路泽川居然还从这载着怒火的语气里面听出了那么一点尴尬与别扭的意味，甚至带着那么一点……诡异的羞于启齿的感觉。

　　…哈？！羞于启齿？

　　这男的羞于启齿个头啊？！

　　路泽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先是弯着唇，从唇边溢出低不可闻的轻笑，然后他整个人就疯了。

　　他就这么站在楼梯上，就着袖子还被欧宇拽在手里的姿势，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到了最后，眼泪都笑出来，眼角湿漉漉的一片，隐约泛着红。

　　傅之风在一旁看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对上了路泽川那双黑色眸子，黑发少年弯着唇角冲他灿烂地一笑后，仍旧继续着发着自己的疯。

　　傅之风垂眼收回视线，没再去看那双黑眸，那里面的东西太多，混杂在一起的颜色太乱，仅仅一秒他看不清所有，也来不及产生什么共鸣或者安抚路泽川的情绪。

　　说到底，他们俩之间还是什么都没有。

　　欧澈奇怪而又别扭地看着路泽川：“喂路泽川！你笑个什么啊？！疯了吧你？”

　　路泽川的笑声猛然一窒，他站直身体，拿开捂着肚子的手，转过头眼神讥诮地绷着唇看着欧宇，从欧宇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他也不去抚平那些褶皱，只是看着欧宇，神色淡淡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愣了愣，欧宇一下子露出一副别扭的神色来，清了清嗓子，他抿抿唇，然后慢吞吞地说道：“我和路峰的事你也清楚了，我觉得我和你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咳……我……那什么……给你道个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相当于蚊子哼哼，弱不可闻。

　　路泽川忽然想起来欧宇是名门的贵公子，现在还是一个公司的总裁。

　　这幅姿态，是出于真的反感他呢？还是装的呢？

　　脑海里不止一次闪现过这个问题，然而路泽川都没有去探讨的欲望，这一次他也一样。抬起手理了理袖子，他抬眼看着欧宇，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个笑容，眼神嘲讽：“你在我这儿道歉有什么意义？我和路峰的关系你还不清楚？处理好了和我的关系，我也不可能和你们有什么接触，你还是在你的阳关大道，我依旧过我的独木桥。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吃力不讨好你觉得有劲？你们要玩一家人和谐融洽亲亲蜜蜜别搭上我行么？”

　　他说这话的语速有点快，但是声调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说“我不喜欢吃蓝莓蛋糕”一样的语气。

　　话说完，路泽川径自上了楼。

　　楼下三个人先是寂静了一会儿，然后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欧宇难得没有破口大骂，他拿出了正常商人的姿态，若有所思地看着路泽川离开的方向。欧澈木愣愣地歪着脑袋，卖着蠢，大抵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傅之风在一边看着，突然觉得路峰这爸爸做的真失败。

　　失败到，可能再过几天——

　　他就成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