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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约见任何人,都喜欢在私人宅邸,对我也不例外。并不是别人说的傲慢,或者炫耀,他只是对一切公共场合缺乏信任。所以他到医院来,专门准备了车,把我载回他在市郊的一座别墅。
我成年以后,和父亲很少单独见面,上一次见他,是我们各自端着红酒,在一个奢华的商务宴会上,点头微笑,冷言冷语。
我弟弟还在ICU,随时可能进急救室,我不打算和父亲长谈。
他坐在书桌后面,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翻看崇光的诊断报告,最后抬起头对我说,崇光病成这样,你还撑得住吗?
崇光很好,我也很好,别费心了。我站在书桌前,面无表情地说。
他笑了一声,脸上却纹丝不动,他说,我一回国,两个儿子都在医院里,怎么能不费心?
您还知道崇光是您的儿子。我直视着他。
我让他是,他就是。父亲对我的质问很反感,于是说出了让我更反感的话。
我准备离开。我伸出手,向他手里的诊断报告,对他说,还给我。
他把诊断报告放在书桌上,语重心长地说,宫洺,你能不能坐下来,我们父子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说。
谈谈过去,你小时候……
我打断了他。您和我之间,没有值得怀念的过去。
他的手指着我,想说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呼吸急促,他仰起头,捂住胸口,身体开始往下滑,是心绞痛。我绕过书桌,从他右边上衣口袋里找药,倒出一颗在手心,端过桌上的茶,喂他服下去。
然后我想起,很久以前,每次他心绞痛,崇光的母亲是怎么替他按摩胸口的。我蹲下,把手放在他的左胸上,轻揉,同时想到,崇光的病,他母亲可能还一无所知。
这时,父亲的额角已经见了汗滴,他大口喘着气,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虚弱地说,你看,老毛病又犯了。沉默了一会,他才稍稍缓过来,但没有放开我的手,他说,这几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不想和你就这么一辈子僵下去。
我的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下来,我说,您有没有想过,我也许并不适合当您的继承人。
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在事业上我的很多做法,你不赞成,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下个月,我就把我持有的股份全权移交给你,以后我们家族企业的存亡,就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我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不可预测的危险,正在向我靠近,我从他的掌心,抽出我的手,站起身来。我问,代价是什么?
父亲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宫洺,你不愧是我的儿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