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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我一边想着,一边抓紧拉里的缰绳,把鞋子甩脱,试着将一只脚伸进湖水里去----丹一把扯回了我,力气之大几乎令我跌倒,我还没发火,他倒先怒气冲冲地说:“你疯了?!这湖是没浅滩的,一步走下去就是深渊,我从小到大听说过掉进湖里又逃生出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你要是再跌下去,我可没有本事救你上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丹在读书时和我也熟识,那会儿从没觉得他如此胆小和婆妈过,怎么回来故土后变成这个样子了?斯芬克斯农场真是块邪地。我使劲儿挣开他,道:“什么叫没有浅滩?难不成这不是个湖,是个坑?你少神神叨叨的,我就拿脚丫子试试水,不会掉下去的。”
      “不行,试水也不行。”丹斩钉截铁地说,同时示意苏珊也过来拉住我。
      我不禁奇怪地打量他,说:“你怎么回事?你真的相信这湖里有鬼?”
      “这湖里就是有鬼。”丹根本不理会我的揶揄,仍旧气恼地道:“帕蒂,你这人的毛病就是自以为是,还傻大胆儿。我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说过,农场里至少有三个会游泳的好手下湖去探过究竟,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跳下去后就再没上来。连挣扎都没有,跟来看的人个个吓得半死。大家都说,感恩湖里的水,能不碰就别碰。”
      这事听起来可真有点古怪,不过回想起来,我自已就是个游泳健将,照理说就算掉下湖里也该可以自救,可是昨天我连扑腾的余地都没有就失去了知觉,要说没鬼,也着实蹊巧得很。
      想来想去不甘心,我装着用脚去勾鞋子,趁丹没留意,蓦地将脚前伸,连同小腿都浸进眼前那片绿粘粘的湖水里,管我傻不傻呢,我非试不可!
      苏珊和丹同声惊呼,与此同时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沿着脚底浸了上来,而且果然探不到底,丹说此湖一步下去就是深渊,看起来竟不是虚言!还没等我前后左右地划拉一下,丹就把我拦腰一抱拖了出来,且不松手,一直拖到泥滩外的草地上才放开我,气恼至极,道:“你脑子有问题吗?想找死也不必选这个地方吧。”
      太过份了,我光脚站在草地上,大声反驳丹:“我就泡一下脚能出什么问题?你和苏珊不都在旁边吗?再说了,你的话有毛病,如果下过湖的人都死了,那是谁告诉你们这湖里有鬼的?”
      苏珊怔怔地看着我和丹拌嘴,不知道该劝谁。而丹显然被我问住了,一时间哑在那里。
      我占了上风,得意地想要再追问下去,可突如其来的,我浸过水的那只脚和小腿同时失去了知觉,这种麻痹无力的感觉是那样熟悉和迅猛,我还没张开口,身子就失去了控制,向一侧歪倒了下去。苏珊眼急手快地揽住我,脸都吓白了。
      “怎么回事?”我靠在苏珊怀里,惊讶莫名。
      丹叹了口气,道:“在老霍克郡读高中时,我渐渐开始怀疑农场里一直以来的传说,也觉得湖里有鬼的说法不可信。但毕竟小时候亲眼见过跳下湖里的人再也没有上来,所以自已下去是不敢的。有天我实在按捺不住,就蹲在湖边把手伸进去搅了搅,结果这只手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整整一个上午都麻软无力。那次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感恩湖里有鬼好象是自我记事以来就有的说法,但你要是追问这说法儿是从哪儿起头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我坐在草地上缓了半天,腿脚的情况也没有好转,苏珊和丹都说还是回家歇一下。于是他们扶我坐在拉里的背上,三人骑马慢慢往回走。刚一出那片密密的树林,我就看见小傻子格瑞在一边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什么。
      “格瑞,你好啊!”我高声跟他打招呼,这个小傻子整日在这片林子附近游荡,如果怪事都发生在感恩湖,那他多少都应该会碰见点儿什么,可惜他说不清楚话,不要说证明什么,就连让大家明白他想表达什么都挺费劲儿。
      “好…好…”格瑞笑嘻嘻地走过来,他对我很友好,因为昨天我见到他时给了他一块从苏珊家里揣出来的巧克力,他还记得我。
      “你在看什么呢?”我低头问他。
      “看…看…”格瑞嘟嘟囔囔地,突然一眼看见马背上搭着的斗蓬,脸色大变,尖叫一声,回头就跑。
      “站住!”我急了,抬身就想跳下去,可腿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苏珊紧接着喊了句:“帕蒂别动,让丹去!”丹已经纵马追了过去,一伸胳膊,就把格瑞瘦小的身子拎了起来,格瑞蹬腿大吵起来,口齿含混不清:“不要…鬼…卡伦小姐…假的……假的……”
      丹把格瑞轻轻地放在拉里跟前,和苏珊一起用马拦着他不让他再跑,我从口袋里拿出早餐未吃的饼干,俯下身子递给格瑞,和声细气地道:“格瑞,别怕,没事的,你知道这件斗蓬是假的,是吗?”
      格瑞将饼干接过去,看也不看那斗蓬,背转身怯怯地道:“鬼……丑鬼……假的……假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格瑞语无伦次地重复,只觉得一筹莫展。
      丹和苏珊都劝我不要操之过急,说格瑞的话不一定能作数。没办法,我只得听从他们的意见,先回到家里休息一下再说。
      在苏珊家的客房里,我靠在床上胡思乱想。苏珊坐在旁边替我揉着仍然麻木不仁的腿脚,一边说着:“帕蒂,你这个急性子真要改改,这个地方古怪的事很多,而且好象都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一起,一时半会儿你摸不透的。”
      “再古怪的事,只要涉及阴谋,就都应该有个动机,比亚斯庄园的事明显是个阴谋,问题是,这阴谋的目的是什么呢?又会对谁有好处呢?”我半是喃喃自语地说。
      “好处?”苏珊思索着,道:“没谁有好处。这一下闹得,西伦成年以前谁也别想确定继承的事,不能确定又怎么会带来好处呢?”
      “还有件事我想来想去想不通,”我抓过铺在床上的斗蓬,指着那行红字对苏珊说:“这行字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谁是‘复仇的人’?”
      苏珊沉吟了一下,才道:“本来我不想说的,你这人不信没根据的事,告诉你也没啥意思。不过你既然问了,那我就讲讲。我听这里的人说过,感恩湖是因为恶灵才出现的,三十多年前,斯芬克斯农场里并没有这个湖。传说好象是因为比亚斯老爷收摄了诅咒家族的恶灵,才突然出现了这一个大湖,恶灵在被摄服之后曾留下过话,说总有一天,复仇的人会将它从湖底解救出来。”
      嗤,又是这套骗人的鬼话,我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苏珊提到的新情况引起了我的兴趣,感恩湖是三十年前出现的,那么在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太清楚。”面对我的追问,苏珊老老实实地摇头:“都是些没影子的传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听也就罢了,从没想过仔细去查问----不过,如果你真有这个兴趣,那我就去把爷爷找来给你说一说。爷爷什么故旧老事都知道。”
      “好啊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找爷爷。”我精神一振,不管不顾地想从床上一跃而起,结果腿脚不吃力,差点儿从床上倒栽下来,苏珊忙不迭地把我扶住,没好气地往枕头上一推,道:“你坐着吧你,净瞎折腾。”
      丹的爷爷跟着苏珊来到我房里,老人家脸上一幅好奇的神色,问我:“你为什么对我们农场的事这么有兴趣?”

      “爷爷,”我放柔了声音叫着,真心地说:“总得有人去发现真相,不是吗?”

      爷爷的眼睛一亮,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缓缓道出了斯芬克斯农场的旧日传奇。
      丹一家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爷爷小时候听他自已的爷爷说,比亚斯家族早在几代以前,就似乎开始交上恶运。族人频频出事,天灾人祸不断,这片庄园的土地连着数年颗粒无收,勉强支撑到上一代比亚斯老爷出生的时候,也就是爷爷刚刚四五岁的时候,农户们只剩下了十来家,艰难困顿地守在一起生活着,不要说交租,连饱饭都吃不上。无奈之下,比亚斯举家外迁,到外地的大城市中去生活。留下了老管家一家三口照看着比亚斯庄园,对农民们说不要他们上缴任何东西,只要他们能坚持耕种这里的土地以免荒芜,他们就可以世世代代守在这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农民们的生活没有变得更糟,却也没有什么长进。很长时间里谁也不知道比亚斯一家的消息,直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新一代比亚斯老爷突然回到了农场,带着他漂亮的新婚夫人和数不清的财富。他的随从们前呼后拥,陆续在这里安家落户。斯芬克斯农场陡然间兴旺发达了,比亚斯帮助农户们盖房子、添东西,对原来的旧人和自已的从人一视同仁,他仍然免收大家的地租,只希望大家自给自足。他说他的财富几生几世都用不完,唯一希望的就是下半生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所以他不喜欢同外界有太多接触,请所有人成全他这一点心愿。

      比亚斯老爷刚回来的时候,农人们还不太了解他,也不象现在那样敬畏和遵从他,所以虽然比亚斯老爷明确说过他不愿意大家总往外跑,还是有些人在郡里和农场之间来回折腾,慢慢地带进来一些风言风语。虽然都是无根无据的谣传,但当时说起来也有鼻子有眼儿的。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风言风语渐渐销声匿迹,传言的人要么生病死去,要么离奇失踪。不知道从何时起,大家开始对比亚斯家的传闻噤若寒蝉,既不敢随便打听,也不敢随便谈论。老人们都说,比亚斯家有恶灵缠绕,只有比亚斯老爷能镇住这个恶灵,改变比亚斯家的恶运,所以千万不要去惹比亚斯老爷不高兴事,不然他心情不好,就会放纵恶灵伤害别人。

      这样到了十年前,斯芬克斯农场完全变成了符合比亚斯老爷喜好的与世隔绝的孤地,比亚斯甚至连郡里的其它家族都不来往,而农民们的日子越过越是舒心,已经完全习惯了不再与外界交流的生活。
      不幸的是,就在比亚斯的王国渐渐稳固且自成一体的时候,十年前的一天,克里斯蒂夫人却不慎被烧死在自已的卧房里,据说是因为克里斯蒂夫人有夜晚在烛火下看书的习惯,火是从屋里往外烧的,所幸发现得及时,整幢大屋并没有受到十分严重的影响,而夫人没能得救。听闻夫人的遗体已不成形状,无法举行正常的葬礼,比亚斯老爷找了几个农场里的老人,草草为夫人行了最后的仪式,将她安葬在庄园后的家族墓地里。

      “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故,怎么会不请警察来查一下就将人这么埋了?”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插嘴说话。这是个多么匪夷所思而又混乱无序的故事啊,在它错综复杂的表象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要请警察?”爷爷反而觉得我的问题古怪,“这只是一次意外事故,警察来了能干什么?”
      我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里,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个样儿?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觉得事情有蹊跷?
      “我找过警察。”丹的声音突然在门口轻轻响起,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这间客房,靠在门框边默默地听着。
      “我陪伴卡伦小姐的时候,克里斯蒂夫人对我很好,所以当我假期回来听说她竟然死于自已卧室里的火灾,就认为无论如何都应该向警局报案。我有个中学同学的父亲是莫达镇的警察,于是我找机会将克里斯蒂夫人的事告诉了他。结果他到农场里转了一圈儿,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就被一匹突然发狂的马撞昏了过去,如果不是桑迪刚巧在一旁,他肯定会被那匹马踩死。比亚斯老爷送他回莫达镇养伤,还支付了全部费用,后来他就再没来过。”丹回忆着,叹了口气。
      “那警察是你找来的?”爷爷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说,“你!丹,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爷爷,我害得人家父亲受伤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哪儿有心情再听您的埋怨!”丹苦笑了一下。
      “我支持你出去读书就是想让你远离农场这些说不清的旧事,你偏偏还要搅和进来,真是……”爷爷仍然埋怨地叨叨起来。
      我心里暗想,怪不得比亚斯老爷说警察是没用的废物,只能带来麻烦----不过,那个警察受伤,也仅仅是一次巧合的事故吗?
      不知不觉中,天已将黑,我不经意地动了动腿,一时惊喜地大叫起来:“咦,苏珊,我的脚能动了,我的腿也好了!”苏珊过来扶起我走了两步,果然已一切如常,她轻吁了口气,嗔道:“老天保佑!好在是有惊无险,下次看你还乱来不!”
      我心中一动,趁爷爷和丹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腿上,俯身到苏珊耳边快速说:“得弄瓶湖水去化验!”苏珊瞪大眼睛看了看我,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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