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3、三

　　在网上认识了江寒，在现实生活中，尹思忆又记住了两个名字：苏鹏和莫心语。大一的学生虽然很少逃课，但大多是踏着铃声进出教室，很少交流，尹思忆除了本寝室的田静和卓琳，其他的加一起都没说过几句话。苏鹏和莫心语是竞选班干部的时候，进入尹思忆的视线的。
　　投票选班长的时候，尹思忆还谁都不认识呢，但是田静跟她说选莫心语，因为每天跑前跑后为大家解决问题的，就是莫心语。投选结果出来时，一向没有存在感的苏鹏，竟然只比莫心语少了三票。最后班主任宣布的结果是苏鹏当班长，而莫心语是团支书。尹思忆不得不感慨，这毕竟还不完全是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呀。
　　尹思忆心里是很欣赏莫心语的，只是她还是不太习惯跟雷厉风行、霸气侧漏的莫心语走的太近，她总觉得有股压力，让她不自在。慢热的她还是只跟寝室的几个女孩儿一起的时候多，尤其是田静。
　　这天上完课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尹思忆挽着田静的胳膊往教室外走，商量着今天吃什么。她们刚来学校的时候喜欢去一食堂，因为那里离宿舍比较近，而且饭菜的量给的足，但后来她们宁愿绕远去三食堂了。因为一食堂离男生宿舍太近，而那些介于男人和孩子之间的男生还不晓得怜香惜玉，每次她们总是只能远远望着打饭的窗口却无法靠近，好不容易打了饭，又没有了位置。三食堂就不一样了，男生比较少，打饭的场面相对于一食堂要温馨和谐的多了。
　　两人打了饭，找了空位置坐下来。
　　“思忆，吃了饭你去哪里啊？” 田静匆忙地扒着饭，含糊地跟尹思忆说。
　　“回宿舍啊。”
　　“我去图书馆上自习，那我吃完了就不等你了。”
　　“说的好像你多爱学习似的，是不是要见严肃了啊。”
　　“就你知道”，田静也不否认。
　　“我走了，你慢慢吃吧。”才吃了一半儿，田静就一边擦嘴一边站起来。
　　“这就吃完了啊，真是的，回来别忘了向我汇报。”
　　“知道了。”
　　尹思忆忍不住笑了，根本不用提醒她，田静的汇报连标点都不遗漏，就像省略号，都是说“点儿点儿点儿”。
　　尹思忆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路过学校的中心湖，湖里有各种颜色的鲤鱼，红色居多。很多学生往湖里扔馒头屑，然后就看到一片红云漂过去，很是有趣。湖边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很多是情侣，有的嬉笑打闹，有的相拥低语，有的……少儿不宜，尹思忆很嫌弃他们，觉得还是高中的时候好，谁谈恋爱都得偷偷摸摸的,既愉悦了自己，也没有妨碍到别人。
　　尹思忆沿着湖边不紧不慢地溜达了一圈，天色渐渐暗下来，偶然间 ，她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他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爽朗地笑，最显眼的是他的牙齿，洁白整齐得招人恨，尹思忆觉得这就是很多人眼中的阳光男孩儿吧。而他身边文文静静害羞腼腆的女生，让尹思忆张大了嘴巴。
　　“田静！”她的声音足够将田静从浓情蜜意中拉到现实里。
　　田静正沉浸在扮演的乖巧女生的角色中，发现了尹思忆，她温柔地过来揽着思忆的胳膊，害羞地说，“这就是严肃”，然后回头看向严肃，“严肃，这是思忆。”
　　“你好，我是严肃，严肃的严，严肃的肃。”他笑着朝思忆做自我介绍。
　　“可是你一点儿也不严肃啊。”
　　“你真是伶牙俐齿，上次就是你说请我吃冰激凌，把我骗到大门口站了半天，晒得我都快中暑了。”严肃开头的绅士态度立马改了画风。
　　“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尹思忆被戳中了痛处，没了气势。
　　“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真的请我吃冰激凌啦？”
　　尹思忆为难地看着田静。
　　“走吧，反正你回去也没事儿。”
　　三个人一起到校外吃了冰激凌，严肃直接点完就把钱付了。天气已有些凉，尤其是晚上，吃冰激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思忆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严肃是个自来熟，让人觉得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连尹思忆这样慢热的人，都不会觉得不自在。快十点多时他们才从冷饮店出来，风一吹尹思忆不禁打了个冷战，都怪刚才不舍得剩下，把冰激凌的四个球都吃光了。
　　“是不是冷啊，下次咱们不吃冰激凌，去吃火锅吧。”严肃说。
　　“下次还是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再说怎么能总让你破费呢？”这下尹思忆说的倒是真心话，她自己不舍得花钱，也不舍得花别人的钱。
　　“怎么你突然这么仁慈了呢，好像大热天让我暴晒的人不是你似的。”严肃戏谑地说。
　　“你看你，怎么还耿耿于怀了。”尹思忆怼他。
　　严肃把两个女孩儿送到宿舍楼门口就走了。因为见了严肃，一个网络上神秘的名字，突然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尹思忆突然很想见到现实中的江寒。他们后来也聊过几次，大多是思忆说，江寒回复的很少。他去图书馆都是在查资料，并不是专门去聊天。尹思忆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只愿意把时间花在学业上的人，不会有闲心和时间来见网友。
　　第二天上午没课，尹思忆又鬼使神差地去图书馆上网了,其实她知道大早上的不见得能碰到江寒。
　　快到电梯口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已经站在里头的林寻，本来还想悄悄离开，但是林寻已经看到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林老师。”她完全一副小学生的姿态，向林寻打招呼。
　　林寻点点头，“几楼？”
　　“七楼。”
　　“上网？”
　　“我去查资料。”尹思忆赶紧解释，其实她是大学生了，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去玩儿，但是因为从小就害怕老师，她可是一点儿也硬气不起来。
　　林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到了四楼就下去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尹思忆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到了七楼机房，尹思忆发现自己来之前的那种雀跃的心情已经没有了。
　　她在大门旁的管理区刷了卡，坐到指定的位置上打开□□，江寒果然不在，但她依然点开对话框一直敲着键盘。
　　“江寒，昨天我看到严肃了，就是上次我骗他去学校门口的那个男生。”
　　“今天早上还有件很烦的事，我最喜欢的粉色的裤子被染上了颜色，因为有同学把牛仔裤放在它旁边，让我生气，真的是很生气，可是我都不知道是谁弄的。”
　　“还有，我写的散文在课堂上被教授夸奖了，他还让我跟大家分享，可是我刚读了第一段他就让我停，说我发音平和，像是台湾人，没有抑扬顿挫。”
　　“还有……”她发过去，然后想着到底还有什么要说。
　　“还有什么呢？”江寒突然发过来一句。
　　“原来你在啊？”
　　“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能自己聊得这么高兴。”
　　“谁让你不理我呢，你不理我，我就烦你，这样你就忍不住理我了。”
　　“我是忍不住理你，要是别人就忍不住删掉你了。你有手机号吗？”
　　她的手机还是小姨在她上学之前送给她的，小姨家也不富裕，那也是别人送给姨夫的。那是款很老式的翻盖的旧手机，摩托罗拉的牌子，很重很厚，但她当时开心极了。
　　尹思忆迅速敲过去一排数字，江寒也把自己的手机号发给了她。
　　又闲聊了两句，江寒开始忙他的设计了。尹思忆因为江寒的出现，心情一下子就不同了，她猜测着江寒为什么要她的手机号，难道要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江寒临走时告诉她有事儿给他打电话。但是他或许只是客气呢，这本来就是客套话，她还能有什么事儿要给他打电话呢。尹思忆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这么痴迷，他的只言片语都能让她魂不守舍。
　　当天晚上吃完饭，尹思忆正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书，可是走到楼下却发现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听周围同学议论，才知道原来整个校园都停电了。好多学生三五成群地往校外或操场走，尹思忆踌躇着要不要回宿舍。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显示竟然是江寒。她拿着手机，却迟迟不敢接听。在现实中，江寒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的长相，她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种恐慌和排斥。可是铃声在继续，再不接都没机会接了。
　　她深吸了口气，略微清了下嗓子，“喂！”
　　“思忆，我是江寒，学校停电了，你在哪儿呢？”他的声音温和中略略有些沙哑，尹思忆觉得很好听也很亲切。
　　“我在图书馆门口呢。”
　　“不会吧，我也在这里，让我找找看，哦，我看到你了。”
　　“啊，喂，喂……”尹思忆还没反应过来。
　　“在这儿呢，思忆。”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冲她走过来，微微笑着，一脸平和，他实在是比她想象中好看太多了。
　　她有点儿手足无措，江寒的好让他相形见绌。
　　“你冷吗？穿的太薄了。”江寒倒是毫不见外。
　　“还好。”
　　“你平时在图书馆上自习吗，几楼啊，我好像没见过你。”
　　“没有，我都是在对面的主楼自习，今天来图书馆看书。”
　　“你以后晚上还是别去主楼吧，那里灯太暗了，位置还有点儿偏。”
　　“嗯。”
　　“你不是特别能说吗？平时我不在你都能自说自话，怎么看到我反而不说了呢。”一段冷场之后，江寒突然打趣她。
　　“我，有点儿怕见生人。”
　　“啊，我也算生人吗？”
　　江寒近在眼前，他的眼睛特别漂亮，双眼皮很宽，鼻子特别挺。
　　尹思忆讪讪地点点头。
　　“哦。”江寒无奈地笑笑，“这里太冷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嗯。”尹思忆本来就是要回宿舍的，不过听了他这样说，却有些失落。
　　他们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听到有人喊来电了。
　　“上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江寒站在楼梯下朝她微笑，尹思忆回头间有些晃神。
　　“嗯，好。”尹思忆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寒已经转身走了。
　　上楼的时候，尹思忆觉得像是做梦，整个人都飘着，周围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她都听而不闻。她想到整个校园的停电，竟成全了她和江寒的相见，就像倾城之恋中因为整个城市的沦陷而相爱的白流苏和范柳原，这样想的时候，她不禁脸红了。
　　想起江寒的无可挑剔的长相，尹思忆又有些气馁，江寒太出众了，如果他矮一点，丑一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