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Turgon/Finrod]Gone with Sirion》苻蓠

2、旅行

　　这一场旅行持续了很久。——或者以精灵的时间观而言，也算不上太久。当他们在米纳斯提利斯的瞭望台上远眺南方，被那茂密而连绵的绿林撩动心弦，因而即兴决定南下时，西瑞安大河上游的浮冰还未消融；而当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沿着梅丽安环带的外围，穿过多瑞亚斯西部的丛林，直抵壮丽的西瑞安瀑布近前时，季节已经换成炎热的仲夏了。

　　“周围起雾了。我想我们应该明早再走，不然恐怕会迷路。”
　　与北部群山之间凉爽的夏日不同，南方森林中的夏天弥漫着湿热的气息，不知名的植物撑开巨大的叶片，藤蔓在树木之间恣意伸展。Turgon牵着马跟在堂弟的身后，夕阳在他们身边的池塘中铺洒下大片金红色的波光。由于天气太热，Finrod将自己金色的长发全都束了起来，露出大半截雪白的后颈，当听到堂兄的建议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好像不是寻常的雾。”他隔着连片的池塘向东北方向望去，那里的密林深处隐藏着多瑞亚斯的王城，但视线在数十尺之内就被渐浓的雾气阻断了，“或许我们误入了梅丽安环带的范围。”
　　“那我们恐怕会有点小麻烦。”Turgon皱了皱眉。Thingol王对Noldor并不友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我外祖父的这位兄弟确实算不上好客。”Finrod笑了起来，“但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点无心的冒犯就把我们困在这里。当然，为了防止一不小心走到更加不该涉足的区域，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先在这里过夜。”

　　出于礼节以及怕惹麻烦的顾虑，他们没有升起篝火。在池塘边的草地上分享了一块Lembas之后，Turgon从行李之中翻找出一张地图，想借着星光研究一下置身之处的位置和正确的道路；而他的堂弟则靠着一棵老橡树坐下，拨弄起他的竖琴来。

　　Finrod并不算是如Maglor那么著名的歌手，但或许是因为有着一半Teleri血统的缘故，他仍然要比多数的堂兄们都更擅长诗歌与音乐，并且对之有着更加浓厚的兴趣。当他唱起一支赞美星辰之后瓦尔妲的歌谣时，Turgon只能隐约记得曾在维林诺听过类似的曲调，但细听之下，歌词却是以辛达语写成的。
　　“这是一首非常古老的曲子。”
　　察觉到堂兄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Finrod用手指按住了正在震颤的琴弦，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或许在埃尔达人西迁的路上就已经存在，一部分人将之带到了维林诺，配以昆雅语的歌词；而留在中洲的人们也依然传唱它——辛达语的这首，我是从Thingol王身边的第一歌手Daeron那里听到的。”
　　他随手弹拨出一段旋律，稀薄的雾气让洒落在他身上的星光看起来柔和而朦胧。Turgon把手里的地图卷了起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在旅途中常有这样切近但沉默的时刻，他们并不交谈，却多少可以分享对方的心绪。太阳和月亮已在Arda重复升起和落下长达50年之久，但与他们曾在大海彼岸的双圣树的光辉下度过的时光相比，仍不过是沧海一粟。以精灵的时间观念而言，他们还算很年轻，但因着那一场巨大的变故，他们同父辈一起，过早地开始追恋往昔，为一切被伤毁的、一去不返的美好而心生感伤。
　　“我想起了另一支歌。”在寂静变得令人难耐之前，Finrod再次开口了。Turgon看向堂弟的侧脸，恍惚中在那璀璨的金发之间看到维林诺的光芒。
　　“那是我还很小的时候，还住在天鹅港——那里与双圣树照耀之下的提利昂不同，在大海的侧畔，即使光芒可以透过佩罗瑞群山的隘口抵达海岸，总还是会有一半的视野属于黑暗。”他仰起头露出浅淡的微笑，仿佛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之中，“那时为了驱走黑暗带来的不安而哄我入睡，我的母亲总会唱起这支歌。”

　　这支歌是用Telerin写成的。那是以Noldorin为母语的Turgon所不熟悉的一种语言，虽然用以交流并没有障碍，但诗歌所仰赖的是语言的血脉与灵魂。那些源生自“孤岛”埃瑞西亚的音节有种与海水轻缓的波涛直接相连的温柔韵律，令人自胸臆之间生出深深的眷恋——对光、对海、对故土与亲人。

　　周围的雾气便在这旋律中渐渐散去，泰尓佩瑞安的银花自云层中将光辉倾下，连片的池塘变成镶嵌在暗绿色森林中的一块一块的亮银。西瑞安瀑布的轰鸣自遥远的下游隐隐传来，除此之余天地间再无这旋律以外的声音。星星点点的萤火从水面上升了起来，在星光与水光之间虽然微弱，却闪烁不绝。
　　即使在罗瑞安的花园中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景象。广袤的中土深藏着伊露维塔众多的神迹，其中的许多，纵使是大能的梵拉也无缘得见。
　　“如果我们终生都生活在众神的脚下，固然不必像如今一样被阴影笼罩、流离失所，但也永远与这世上未知的一切隔绝了——我也时时想念埃尔达玛的家园，但那里终究只是Arda之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末了Finrod这样轻声说道。
　　他的堂兄没有立刻作出回答。Turgon沉默地伸出手去，把他束发的饰物抽开。流金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Finrod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微光之中他的表情近乎透明。

　　“你的睿智常使我不安。”Turgon隔了很久才开口，语气迟疑不定，“令我感觉终有一日你会去往我所不能企及的地方。”
　　“这似乎很难归于赞美。”Finrod笑了起来，仿佛是为了安抚他的堂兄，他给了后者一个拥抱，“不过不用担心。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女与Arda世界同在，一切我所能去到的地方，你也可以——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