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龙飘雪

2、一

　　翌日晨。
　　“早安，明子。昨晚没睡好？” 黑羽月——黑羽明子的母亲，一位标准的中年美妇，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是的，母亲。”黑羽明子漫不经心地应着母亲，她的头很痛，昨晚那个令人骇然的噩梦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为我复仇！为我复仇！”明子努力甩了甩头，想把回荡在耳畔的声音甩出去。
　　“不舒服吗？”
　　“没什么的，母亲，做了一个令人不快的梦。” 黑羽明子是个独生女，今年二十五岁，正在读研究生。她长得很像母亲，一头乌黑的秀发直到腰际，一张颇具东方韵味的脸上嵌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因为没有休息好而形成的淡淡地黑眼圈反而使她产生了一种让人怜爱的感觉。“早安，父亲。”
　　黑羽正雄，黑羽明子的父亲正走进饭厅，“我刚刚喂过黑子了。”他一边说，一边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咖啡。他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仿佛身体里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黑子是一只乌鸦，明子的宠物。不知为什么，明子从小就非常喜欢这种一般人看来有些不太可爱的动物。
　　“麻烦您了，实在是非常感谢。”明子冲着父亲点了点头。
　　“明子，听你母亲说，最近你好像经常做梦呢。”随着黑羽正雄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来的还有黑羽夫人关切的目光。
　　“是的，父亲。”明子把黄油刀咬在嘴里，从面包机里拿了两片刚烤好的吐司。“我想可能是恐怖小说看多了。”她一边自嘲一边努力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里赶走。她不想告诉父母她一连几天都做同样的梦，被这样的梦惊醒，浑身冷汗一直坐到天亮。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都是什么样的梦？” 黑羽正雄感兴趣地问。
　　“没什么，只是一个梦。”明子的心一阵紧缩，她假装没事似的往吐司上抹着黄油，没注意到母亲投向父亲的眼神，那是一种绝望的眼神。“我梦到有人死了。”
　　“不感到害怕吗？”
　　“不。这只不过是个梦而己。”明子轻描淡写地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曾做过的梦，那女孩的脸清晰可见。就像她身临其境一样地真实，深深地驻在脑海里摆之不去。那女孩对她说过的话就响在耳边，“为我复仇！我愿以生命为代价！”
　　“你刚才说昨天也做了一个梦，是个什么样的梦？”
　　“没什么，只是一个梦而已。”梦中的声音依然响在明子耳边，像远方的人慢慢地走近一样，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一种不祥得预感紧紧地抓住了明子的心。
　　“是个什么样的梦？” 黑羽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插嘴问道。
　　“只是一个梦，没什么大不了的。”母亲声音的异样引起了明子的注意，她抬起头，母亲眼中透出的惊恐令她感到不安。
　　“好了，我要再去睡一会儿，头痛得厉害。”明子想避开这个话题，耸耸肩站起身来。
　　“明子，坐下！” 黑羽正雄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报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明子说道。
　　明子诧异得看着自己的父母。她为父亲近乎命令似得口吻感到愕然。虽然从小父亲就对她要求很严，但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讲过话，她身不由已地坐回椅子上。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梦？” 黑羽月的声音听起来像从一个垂死的人嘴里发出来的。
　　“就是” 黑羽明子感到冷，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咽了咽唾沫，“就是，就是一个女孩子从楼上跳下来自杀的梦。她还要求我为她复仇。就是这么一个梦，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今天的报纸，你看看吧。”
　　明子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报纸，有意无意地回避着父亲目不转睛地注视。
　　“高中女生坠楼身亡
　　“17岁的明阳高中女生高田秀美的尸体今晨被校工在楼前发现。警方根据现场的情况初步认定为自杀。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一些纸灰，警方尚未查明其来源。警方将近一步展开调查。……”
　　在文章后面附着一张高田秀美的照片。
　　寒意，陡然随着明子的脊柱瞬间遍布全身。那张脸，那是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浅浅地笑着。而这张脸正是黑羽明子一连几天都在梦中看到过的脸！
　　明子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梦中的事变成了现实！她缓缓地抬起头，眼中失去了光彩，“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对吗？”
　　黑羽正雄夫妻对视了一眼，答案是否定的。
　　“明子，有些事情看来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黑羽正雄站起身来，他晃了一下，目光中有一种东西一闪即逝。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步履有些蹒跚。“你跟我来。”
　　“不！不会的！明子她还小，而你，还不到五十岁！” 黑羽月歇斯底理地叫着冲向丈夫，疯一样拼命摇着丈夫的身体，“不是她！你告诉我，不是她！她会杀了你的！”
　　黑羽正雄用力拉开妻子的手，“这是命里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这是天意，天意！”
　　“天意！天意！” 黑羽月失魂落魄得跌坐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天意？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你们究意在说什么？”明子跑过去想扶起母亲。
　　“别管她！” 黑羽正雄严厉的声音制止了她。 “你跟我来！不要提问！跟我来！马上！”他决然地转身向内室走去，甚至连倒在地上的妻子都没有看一眼。
　　黑羽月轻轻推开明子，冲她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跟父亲去。明子望着父亲的背影，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