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YY番外》南家结子

5、几回魂梦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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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和璟上岸时已是子时，小夭怀抱着冰晶球在璟的搀扶下一步步朝茅草屋走去，却在途经涂山九的房前停住脚步。

　　她借着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望进去，少年如云的白发铺陈在榻上，辗转反侧，仍未入眠。

　　“小夭，九儿有心结！”

　　“我知道！”小夭低下眼帘，看着怀里的冰晶球。“我今日已经再无更多的力气了，等我整理好思绪，我会和九儿好好谈谈的。”

　　九儿，原谅娘不能在第一时间去解开你心中的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亲此时都心有千千结，又何来资格解你的结？太多的往事突如其来，曾经的爱恨情仇和杀戮让她心痛到无力自救，她如今只想躺下来，闭着眼任回忆似流水，滑过她心底，去寻找那个白发男人的踪迹。

　　而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留给她，连唯一属于她的狌狌镜内的回忆都让他摸得一干二净，他一向决绝，比她狠多了。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冥岛近日都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就连最小的涂山云纪也感觉到了家人的不同寻常。哥哥不是去海上就是呆在冥岛的山里，找不到踪迹，而她的娘亲一直安眠在床榻上，一连几日未起，爹爹只告诉她，娘亲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以至于表哥表姐和哥哥的那些朋友们都整日无聊的在后山练箭，她抱着小竹篮，挖出一只鸡爪子闻了闻，恩，还是和往常一样香，可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小纪想了半晌，将竹篮放下，跑向身后的茅草屋。

　　“爹爹！”她扑向正在熬药的涂山璟，在他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娘和哥哥怎么了嘛，都不陪小纪了！”

　　涂山璟眸色微暗，半晌伸手将女儿抱至腿上。“小纪长大了要是同时喜欢了两个男子，那你一定要记得寻则第二个。”

　　“咦？为什么呢？”

　　“因为若你真爱第一个，又怎会再爱上第二人呢？”即便是都爱，那也只是，舍不下而已。

　　又十日，小夭醒，起身，进食。

　　“九儿一直没回来么？”

　　涂山璟点头，“也未出海，就只在冥岛里。”

　　小夭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偶尔啃一两只鸡爪。终于吃完后，她站起身朝外走去，却在门口停住脚步。

　　“十七，”她喊他。

　　“恩。”他应，就在她身边。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她顿了顿，转身看他，“谢谢你！”

　　涂山璟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进怀里，低首亲了亲她额间的胎记，“不用说了，你已经用一生来做谢礼了！”

　　小夭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找到了她那个别人遍寻不着的儿子，他坐在冥岛临海的绝命崖上，高高的一落千丈的崖顶巨石上，少年如云的白发被风吹的肆意飞扬，仿佛要与天际的白云融为一体般。

　　她慢慢走到他身侧，风吹起她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眺望着远方，蔚蓝的海卷起千层浪，回忆如画，鲜艳明媚。当年在五神山她被打断双腿时，有个男子踏浪而来，只想带她走。千万里之行的情意，她怎会看不到？相柳，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太聪明？

　　她又想起了恢复真容阿念引她跳海的那天，还有她出嫁前坐在五神山下的大礁石上，她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心中渺小到卑微的期望终究被海风吹散，散落到天涯。

　　她缓慢的朝着绝命崖的一线天走去，微微展开双臂，风夹着浪吹拂在她的衣袖上，她看了一眼大海，然后闭上眼，纵身一跃，毫不迟疑。

　　“娘！”

　　涂山九大惊，嘶吼一声便追着她跳了下去，噗通两声响，两具身影一前一后扎进深海里，小夭一个转身在水里攫住了儿子修长的手掌，不顾他挣扎拉着他向前、向更深处游去。

　　涂山九拼了命的挣脱，又不敢十分用力，更别说动用灵力和妖力了。只能气恼的任他老娘拉着他，不停地游向不知何方。

　　处于前方的小夭微微弯起唇角，即便是涂山璟和自己一手带大，可九儿骨子里还是像相柳：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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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知游了几日，到了一处海域，五彩的鱼群围绕着他们，涂山九甚至看到了海底草原，碧青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际，几只海马欢乐的在海底草原上奔腾着，无忧无虑。

　　涂山九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时间被眼前的美景所惑，他虽常常纵身大海，但却从未看过这样的美景。一时间碰碰这条鱼，摸摸那只珊瑚，踩踩左边的海贝，又撞撞右边的海龟，好不欢乐。

　　小夭静静的看着嬉闹的儿子，心中前所未有的安静祥和。

　　九儿，你知道么，这些，都是你爹爹留给你的。若没有你爹爹的骨血，你怎能纵横大海而我无惧呢？摸了摸怀中的某物，她心里喟叹。相柳，你看到了么，九儿继你之后，成了真正的海之子。

　　小夭看不远处的儿子大概是玩累了，便游了过去。

　　“累么？”她伸手摸摸他的白发，男孩摇头，却没有再闪躲开来。

　　“可惜了，若是雪贝还在，你倒是可以休息一下。”那个曾经孕育你的摇篮，早已粉碎消逝了。小夭心中低喃，长睫微闪。

　　“娘，你累么？你等一下，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少年转身扬起修长的手，像是在召唤什么，片刻，一直洁白的雪贝飘然而来。他身后的小夭一惊，却在看清后黯然。不是那只，虽然像，但却不是。

　　“娘，你要是累的话，就躺上去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小夭落泪，却因为身在海里无人知晓。她看了一眼雪贝，摇头。

　　“九儿，这只雪贝你好生留着，若哪一日你有了中意的姑娘，便带她来送给她。娘亲不去睡了，它只属于你的意中人。而娘亲，曾经也有一只。”

　　小夭说完，转身朝一边游去，涂山九一愣，缓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小夭带着他破水而出时，已是明月海上生了。两人静静的靠在礁石上看着月亮，彼此静默不语，只余浅浅呼吸萦绕在耳侧。

　　“九儿，”涂山九听到有人喊他，轻轻侧头看着娘亲。“你在想他么？”小夭问。

　　涂山九吞咽了一下，随即转回目光继续赏月。

　　“他……是个怎样的人？”良久，涂山九的声音才想起，裹着一把紧张。

　　小夭摇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会觉得奇怪么？”她凝视着儿子，九儿的一张脸完全承袭了相柳的精致和妖美，却又融入了她为数不多的乐天。

　　“九儿，你爹爹他是这世间最痴情的男子，他睥睨天下，唯独有两个人放在心上过，一个是他的义父共工，一个，”她叹了口气。“就是为娘。”

　　“他是最懂我的人，对我曾今所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所以，他总能为我做出最好最有利的选择。他甚至为了这样的选择而放弃自己、禁锢自己，他也为此不停地扼杀和碾碎我所有的该有的和不该有的梦。他一生唯一一次对我的恣意放肆，也只有在他是防风邶的时候。而即便是所谓的恣意放肆，他也是张弛有度，从不逾越他心底为自己所禁锢的那条防线。他看着我痛苦不堪时，以最残忍冷漠的方式逼迫我选择。有的时候，我会想，这样一个，”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微微喘息着，“这样一个刀刀扎在我心上的人怎么会爱我呢？”

　　她那句‘我恨你’说出口时，心底的阵痛，那些爱恨痴嗔所交融而成的情感铺天盖地打来时，他眼都不眨一下。她恨他的狠戾，恨他的决绝，恨他的专制，恨他赐予的无望。而这些恨，又何尝不是她的深爱？

　　可后来，她懂了。她的爱再深也深不过他，他可以为了深爱而成全，而她却是索取。她要在一起，而他只要她一世无忧，在不在一起都抵不过他渴盼她过得好。

　　整个生命里，相柳都是在推拒她，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改变她的情根深种。她一度想过，若在当年，相柳也能如璟一般不弃不舍心有所求，再加上她在他伤害她时仍能情深如许，那她和他会是怎样的结果？

　　再后来，她释然了，相柳不是璟。她为他的奋不顾身所携带的情意他早已明了，所以他才一次更甚一次的伤害她，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的念想，也阻止他的。

　　再多的话语也说不尽她心中的那个男人了，事到如今，就让他深藏在她五指之间吧。

　　涂山九低垂着眼看着脚下的海水，颤抖的开口。

　　“娘亲，你，爱他么？”

　　小夭苦笑，看着儿子，脑中闪现出相柳所问的那三个问题。儿子比爹爹强，直白且不含糊。

　　他日，谁能遇到九儿，那一定不会重蹈她的覆辙：爱而不得，忘却不能。

　　“九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牵起儿子的手，温柔的凝视着他。

　　涂山九摇头，眼里都是好奇。

　　“能说的出口的悲伤便不算悲伤，反之，不能言于的爱……”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视线移到了那轮巨大的明月上。

　　泪水，无法抑制的奔涌而出，颗颗滴落进海里。

　　不远处，传来鲛人动人心弦的优美歌声。小夭靠着儿子渐渐睡着，睡梦里，她看见了那个男子。白衣白发，斜靠在巨大的雪贝上，闲适而又散漫。他慢慢的朝她伸出手，小夭心中悲喜交加，拼了命的游过去。这一次，他没有突然幻灭，她的手握住了他的。他拉她做到雪贝上，揽她进怀。

　　她游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了相柳的地久天长。她累极了，靠在他怀里伴随着鲛人动人的歌声奄奄入梦。

　　梦里，她看见了一个白发少年，身姿卓越的立在海上，笑着朝他们招手。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