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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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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非忽然发现他不能受伤!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后悔自己竟然受伤!
那一天,陆非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睡到日落西斜,然而根本连晌午都还没到的时候,他便已无奈的被陆朗儿吵了起来。当他很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睡眼时,一碗稀薄透明的可以清晰照见他人影的米汤便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陆非一时搞不清状况的瞪着碗里的米汤问着。
“是米汤!”陆朗儿回答的到是相当干脆。
陆非皱起了眉:“为什么我们要吃这个?”难道他们没钱了吗?不应该啊,他记得他包里千两的银票至少还有好几张。
陆朗儿摇了摇头,清晰的声音很认真的告诉他:“不是我们吃,是专门给你吃!”
给他吃?“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沦落到要喝米汤?
“因为你受伤了,我要照顾你!”陆朗儿边说边邀功般将那碗还在晃荡的米汤凑到他的唇边,“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弄!我磨了厨房的大师父很久,他才肯教我,然后我又煮了很久,才终于把它煮成功!”希冀的眼神好期待的看着他,仿佛急于要他品尝她的手艺一般。
可是:“为什么你照顾我就要给我喝米汤?”先不说这米汤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难弄,陆非现在非常的不明白照顾他与煮米汤之间到底有什么奇怪的联系。
“因为小时候你照顾我的时候也给我喝米汤啊!”陆朗儿扑闪着她那双纯真的眼,说得好理所当然,仿佛照顾人就一定要请他喝米汤一般。
陆非傻了,他看着陆朗儿的眼,好半天才确定她并不是在跟他闹着玩。他忽然间有些急了:“我说,那时的你还是婴儿!”他忍不住揉着自己的额角,很努力的想抑制那止不住开始蹦跳的神经,耐心的予她解释着,“照顾婴儿和照顾伤者是不一样的!”天,那时候她小的还没断奶,他一个男人,给她喂米汤也是事出无奈。
“嗯,我明白!”陆朗儿的口气仿佛是她早就知道似的,“就因为不一样,所以我给你换了大碗!”
陆非原本很期待她能听明白的眼因这回答一下子失去了神采,无力的靠在床头叹息。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灌了她太多的米汤,跟这丫头讲道理为何总是这么难?“丫头,你得明白我是个大人!”他强调着,发现自己的一个头已经快要变成两个大了。
陆朗儿依然很乖巧的点着头:“我知道啊!可是你小时候不也是婴儿吗?”
“是!可我现在已长大!”陆非咬着牙,依然不懈的跟她沟通着,尽量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着神智的清晰。
“可是……可是……”陆朗儿的眼起了焦急,“我有问过厨房大师父啊,他说你可以喝啊!”
他是可以喝,可是他为什么非要喝这个?陆非很咬牙切齿的想着。“爹不喜欢喝米汤!”他决定他索性不要再跟她解释了,陆朗儿固执的时候向来都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何况他至今也不好肯定,她这样的行为到底是真的出于要照顾他的好心,还是又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太阳位置的变迁正提醒着他此时的饥肠辘辘,与其在此跟她无意义的消磨时间,解释也许永远都解释不清的问题,他觉得一顿大鱼大肉会更有裨益。
然而,陆朗儿的反映却永远都不是陆非所能控制,她的变脸也永远都可以快过变天。“呜——,爹骂我!”一句哭腔出口,转瞬间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小脸便立时由晴转多云到阴,马上下雨!豆大的泪珠说掉下就成串的掉了下来,一点没浪费的全滚落到了那碗米汤里。
“别,别哭啊!”陆非毫无准备,立刻手忙脚乱,“爹不是骂你啊!爹只是不喜欢喝米汤而已!”粗糙的大手忙不迭的想替她抹去满脸的泪,却无奈的发现竟是越抹越多。
“呜……我做了那么久,呜……爹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呜……”陆朗儿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的几乎连话都已讲不全,“你看看我的手……呜……都烫出了泡……呜……连大师父都夸我……呜……夸我好孝顺……”
陆非无比艰涩的听着、也很努力的寻找着她小手上那据说被烫伤的地方。虽然他连一块红点也没有找到,却依然心疼的替她揉着。赶紧哄,赶紧哄!哄慢了他知道他一定会被眼泪淹死。“丫头乖,丫头别哭!爹不是不喜欢,只是爹那么大的人已不适合吃这个……”仓促的住口,霎那间意识到自己随口下的语病,却已是来不及!
“你,你刚才明明说不喜欢!”果然,陆朗儿好伤心欲绝的吸着鼻子,“现在你又说你不是不喜欢……呜……你怎么可以说话这么矛盾……”
陆非几乎因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悔恨的想去撞墙:“我,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陆朗儿像忽然了悟了什么似的,立刻抢白,“爹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怎么都不肯喝我煮得米汤……呜……朗儿没人要了……呜……爹要把我丢在这里了……呜……朗儿以后只能跟流浪狗做伴了……呜……朗儿真是太可怜了……”陆朗儿边说边抹眼泪,那结论竟也变得越发凄惨,说到后面简直成了世上最可怜的遭遗弃的小女孩,不禁顾影自怜的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深信事实就是如此这般。
“谁,谁说的!”陆非已无语问苍天。实在不明白,喝个米汤而已,怎么就可以扯得那么远?
“就是你说的嘛!”再怎么哭陆朗儿都不会忘了指控,纤纤兰花指几乎已点到了他的鼻子,“就是你不要喝我的米汤嘛!”那口气仿佛他不喝她的米汤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我喝!”陆非立刻决定认命,“我喝还不行嘛!”说完便大义凛然般毫不犹豫的接过那碗已冷了大半的米汤。就当是喝水吧,他如此安慰着自己。知道今天这汤他已势必喝定,既然如此他到不如趁现在聪明些,将这碗还只是混了她眼泪的汤赶紧喝下去。陆朗儿那张哭得唏哩哗啦的脸上两朵鼻涕已摇摇欲坠,再纠缠下去,他只怕就得连那个也一起喝了!
陆朗儿瞪着大眼一直到看着陆非将那碗米汤喝得一滴不剩,才终于肯收起她的眼泪,然后又扯起他的衣袖呲溜一声很若无其事把那两管鼻涕给擦了,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重又扯起天使般的笑容问道:“好不好吃,爹?”
“好吃!”陆非毫无犹豫的立刻皱着眉头回答,陆朗儿的眼泪令这碗米汤凭添了不少怪味,只是如今即便那是毒药他也已不敢说难吃!
“我就说嘛,我煮了那么久!”陆朗儿终于表现的很满意这个回答似的快乐的嘟哝着。她伸出一只小手开始替他轻拍后背,引来陆非又一阵的讶然。
陆非真的很想问她为什么要替他拍背,然而经过刚才那一场惊魂甫定,此时他竟是不敢!当然,他更不敢拒绝,便只好惊疑不定的任她拍着。她拍了很久,拍得小心翼翼,拍得很有耐心,然而,当她发现无论她怎么拍他都没反映后,那双刚被泪水洗过的晶亮大眼须臾间便又开始集结起雾气。
陆非如临大敌般赶紧聚起精神赔上了十二分小心。他已意识到陆朗儿这样的行为似乎是正等待着他给一个回应,只是,怎样的反应才会是她所想要?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大海捞针似的猜测她的心思。眼看着陆朗儿的小嘴已经咧开,漂亮的眼睛即将伤心的弯起,他忽然间灵光乍现,相当及时的打了一个响嗝,终于把陆朗儿的眼泪控制在了临界状态,没有掉下来。
陆非有些虚脱的吁出一口气,就知道这丫头现在根本就是把他当婴儿般耍着玩。刚喝饱的婴儿要轻轻拍抚后背直到打嗝,这是常识,当初他跟她描述她的婴儿时期时曾很不经意的提起,如今却令他后悔不已。好在他终于汤也喝了、嗝也打了,很配合的陪她玩了一场过家家,这小丫头总算是似乎满意了似的,也终于拿着空碗笑嘻嘻的走了。
原本,陆非以为自己只会喝一顿米汤,然而事实证明,他这么想实在是太天真了!到最近一碗为止,他已经连续喝了三天米汤!每一次都在陆朗儿颇为热切、关心的神情下无奈的喝了下去,一日三餐竟没有漏掉任何一顿。
他好饿!三天的米汤让他饿得头晕眼花、手脚虚软,几乎摊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陆朗儿似乎以为每顿一碗米汤就可以足够提供他所需的食欲需求一般,再没有给他喂过任何其他东西。他也有试过偷吃,然而好吃的还没放进嘴里,便很歹命的被陆朗儿抓了个现行——
“爹你不乖!”陆朗儿的口气就像是抓到了他什么天大的把柄。
陆非尴尬在当场:“爹,很饿!”眼见着那块他还来不及放进嘴里的五花肉就这么被陆朗儿大大方方的拿去喂了狗,他几乎急红了眼。
“你要忌口!”陆朗儿很大人的叉腰教训着她眼里如今很不乖的爹。
“我只是受个小伤而已!”陆非很无可奈何的强调着。莫说这样的伤根本不必有什么忌口,就算有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能吃吧。
“不要狡辩!”陆朗儿一脸没门的摆手,“你这样很不好哦!你可是我爹,你知道什么叫言传身教吗?你这样让朗儿以后怎么学你的样、听你的话?……”
“你又何时听过我的话!”陆非很委屈的咕哝了一句。
“什么?”陆朗儿仿佛察觉到他的小小抗议一般,漂亮的眉毛立时倒竖,很有威胁性的拔高了声音。
“没什么!今天天气不错!”陆非想都不想的改口,说完了却连自己都奇怪,朗儿只是他从小养大的女儿而已,他何必怕得如此没有骨气?
“嗯!”陆朗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轻松的解决掉那个小小的不和谐杂音后,继续开始训话,“你知道吗?你是长辈!长辈就要处处注意言行,那样才会体现你长辈的威严。你看你偷吃五花肉像什么样?你这个叫什么?你这个就叫为老不尊!你这个样让我怎么尊敬你嘛?你这个样子传出去人家会笑掉大牙……”
陆非瞠目结舌的看着陆朗儿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的样子,才发现她竟也有这等做长舌妇的天资。天!他已快被她念得想去自杀:“我,我以后再也不偷吃,我死也不偷吃总行了吧!”忍不住捂起耳朵,老天爷,就让他这么饿死吧!
然而,事实又证明人没有那么容易被饿死,却绝对可以被饿疯。陆非真的得感谢老天的帮忙,没让君落凡在这当口来找他晦气。否则别说打,他甚至怀疑他是否还有操起绽夜的力气!他从来没像这三天那么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做“人是铁,饭是钢”,想他一个堂堂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原来也只要三天便可以饿得完全没了脾气。然而,饿还不是最难受的,一肚子的米汤让胃袋里每时每刻都是沉甸甸的却完全感受不到哪怕一丁点该有实在,那种感觉才真正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终于,在第三天陆非撑不住了:“能不能……在米汤里加些肉?”他有气无力的求着。浑身上下也只剩下一双眼还有力气露出点冀盼的光芒。
“不行!”陆朗儿拒绝的好干脆。
“那尽量厚一些吧,不要光给我喝汤,煮汤的米也可以捞一些给我的!”他想哭,这世上还有当爹当得比他更卑微的吗?
“不行!”非但门都没有,陆朗儿的眼也已开始催促他赶紧喝掉这一顿的份。
陆非只好颤巍巍的喝了,喝得满脸的苦:“为什么?”他是真不明白,玩也要有限度,难道她真以为他是仙人,饿不死?
“因为你是病人!谁让你受伤了,谁让你流了那么多血,谁又让你回来给我照顾!”陆朗儿看着他喝完了米汤,一边收拾着碗,一边说的好轻描淡写,随意的仿佛是在聊天气时顺便带到了一般。
然而这句话却很不寻常,里面透露的火药味显而易见!陆非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直骂自己够笨。陆朗儿的心血来潮一向不会保持太久的兴趣,她无聊时的花样百出虽让人难以招架却也往往只会玩一次,又何时会一而再、再而三对某个游戏有如此的长情?陆非终于很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几天小丫头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在生他的气。
老天,他早该想到的,怎么会直到现在才嗅出来,平白被饿了三天!
陆非忍不住几乎悲鸣:“我也不想的,你以为我愿意?”这世上难道还有人会没事去故意找点伤来受?
“谁知道你愿不愿意,说不准你觉得给我照顾很好玩呢!”陆朗儿很没好气。他那样不可一世的提着绽夜出去,又那样抱着一身伤回来,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陆非赶紧道歉:“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哼!”陆朗儿鼻孔朝天,很不屑的哼哼。不敢?不敢才怪!
陆非在一边小心的察言观色,似乎,有门的样子!“我很饿!给我一点吃的吧!”他小小声扯着她的袖子求着,“丫头,你不能这么虐待我,我好歹是你爹!”那语气却已经怎么都听不出他还是个爹了,如今只要能吃饭,他真的已什么都可以不管。
陆朗儿歪着头睨了他一眼,看他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端着一张小狗般可怜兮兮的脸,终于有一些心软:“你要吃什么?”算了,念他初犯,饶他一马。
“什么都可以!”陆非仿佛是一个快死的人遇到特赦般,眼里刹那间放出精光,“只要是能吃的饱的都可以,你知道我不挑食!”
陆朗儿听了却露出一脸奇怪,仿佛突然间不认识他了:“可是我怎么记得你很挑?菜一定要绿的,肉一定要大块的,鱼一定不能有刺的,鸡一定要嫩的,烤鸭一定要香酥脆的……”笑话!论挑食,陆非绝对能算上一号,她掰着手指仿佛清算似的一样样数着,数得陆非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现在不挑了,我真得快饿死了!”天哪!她要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要再玩他了吧!
终于,陆朗儿总算给他端来了吃的,是没有肉的排骨,多刺的鱼,嚼不动的鸡腿,和天生有怪气味的青菜——故意般每一样都是陆非平时死也不碰、讨厌极了的。
然而他这次没有任何抱怨,仿佛这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只恨自己嘴巴不够大,不能将它们一口气全部吞下,就连被鱼骨梗到喉咙也在所不惜!
陆朗儿看着他吃得样子,终于失笑。仿若总算是出了口气般的轻轻道:“你给我记住哦,下次不许再受伤了回来,否则小心我饿死你!”真是想想就气!她不介意等他整晚,可是她真的被他的伤吓得不轻。他那么大的人为什么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打不过就不要去打嘛,为什么还要去死拼?他知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她的?敢这么不小心的弄伤她的所有简直罪不可赦!她这一次用眼泪和唠叨让他乖乖饿了三天还只能算是稍加惩戒,他要有胆再犯,那他就试试看!
陆非正吃得津津有味,哪舍得腾出口,只好含糊其词的猛点头。下次?下次他要是再受伤,一定索性就让对手砍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