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鱼七彩

24、第二十四章 林甸

　　林如海烦躁的将册子撕毁，丢进铜盆里用火烧净。脑子里突然浮现楚在辛那张脸，林如海叹口气。不服气的感叹：就没一个比他好的？

　　安安稳稳的过到年底，黛玉作为林府的新任管家，自然要开始张罗各项事宜。

　　首先，黛玉要评判府中的仆从，但凡偷懒耍滑的一并遣散，买办十几个新人。黛玉从这里挑出四个看起来比较得用的小丫鬟，暂时养在院里头，以备日后观察，从中选择一两个有能力的提拔到自己身边。又从几个年纪稍大点的三等丫鬟里提拔两个有些主见又老实稳重的到林如海身边，以便她不在的时候，有人可以敦促林如海休息，监督林如海施行养生计划。

　　其次，临要过年了，黛玉准备筹办各项年节需要的物品，以及买办过节送礼的贵重物件，这些东西都是要用来给林如海过年后应酬用的，必然不能怠慢，黛玉都要一一过目。

　　这一日，周路家的拿着商量好的年夜饭菜单子，正准备给黛玉过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去前院见了丈夫，把给儿子买长命锁的钱给了他。

　　周路正要出去办事，准备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铺子哪。接了钱，挠头笑道：“我竟忘了和你讨了，幸亏你想着，不然可出丑了。”

　　周路家的笑了下，心里装着事儿，没功夫搭理丈夫，转身告辞。她想抄近路去回禀黛玉，穿过一片小树林，树枝刮破了她的衣裳。周路家的越急越出事儿，直骂晦气。带着小跑回家换衣裳。她家正好住在林府北边，贴近林府的北边的小门的地方。这门是用来给林府仆从们出入的。

　　周路家刚换好衣裳，就听见外边有人喧闹。出去瞧，北门那块聚了人。两个看门的小厮堵住了一对衣着破烂的母子。那孩子尚小，有两三岁的模样，被妇人抱在怀里。母子二人脸冻得透红。那妇人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棉袄破了几个洞，露出被染黑的棉花。怀里的孩子稍微好些，衣服虽然脏，但好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妇人吵嚷着叫：“我们真是林大人的亲戚！”

　　看门的小厮一听这话，冷笑道：“哪来的乞丐，敢到我们林府蹭油吃？装什么林大人的穷亲戚？我告诉你，你找错地儿了，若换成别家或许认你，我们林大人五服内都没亲戚了。滚，快点滚！再闹抓你们送官！”

　　妇人听这话哭了，因惹不起小厮，只好不甘心的抱着孩子走，绝望的往们里头看，口里骂骂咧咧的。“林训你这个死东西，人死了，还要骗我。什么你堂哥是探花郎，大官，我呸！……”

　　周路家的记得大姐儿念叨过林家人丁单薄的事儿，说是林家要能有个孩子过继过来也好。她多长了个心眼，思忖着这母子如果真是林家的亲戚就万幸了。赶紧叫人留住那对母子，她先问话，断一断是不是真的，再去回禀姑娘。

　　黛玉吃了午饭，才见周路家的拿着菜单过来回禀。

　　黛玉素知周路家的办事妥当，猜她遇见什么事，故问：“被什么绊住脚了？若有难处，和我说说。”

　　周路家的犹豫了一下，大不了挨一顿骂。一咬牙，把刚才在北门遇见的事儿说给黛玉听。

　　“林家人？”黛玉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未必靠谱。毕竟钟姨娘的肚子都敢造假，谁敢信这对母子就不是骗子？可谨慎归谨慎，只要有一点可能的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你问她是林家哪一支的么？”

　　“问过，她也说不清，只听他死去丈夫说的，说她丈夫的祖父和老爷的祖父同宗。”

　　“把她们母子叫来，我瞧瞧。”关系扯得远了，黛玉也不知道。不如先见人再说。

　　于是周路家的领来那对母子，衣裳提前换了套干净的。原来太腌臜，周路家的怕那模样冲撞了自家姑娘。

　　黛玉打量站在地中央的这对母子，母亲二十出头，皮肤黝黑，长得不算好看。孩子倒不像她，白白净净的，眉眼清秀，细看还真有点像林家人。

　　不过，单凭长相断定血缘关系是不科学的。如果是大族出身，多少会留下一两样东西吧。

　　黛玉问她：“你们身上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你丈夫身上有林家的什么物件？”妇人想了想，从孩子胸口里掏出一块玉佩。小心翼翼的递给黛玉看。

　　黛玉摸了摸玉质，还不错，不像普通人家该有的，玉的背面刻着“姑苏林”。瞧这三个字，黛玉觉着这事儿有点像真的。决定暂且先留下这对母子，等林如海回来再定。

　　黛玉特意问了下那孩子的名字，叫林甸，三岁。

　　傍晚，林如海归来，听说此事之后。惊讶道：“我确实有位叔公，他年纪小我祖父二十多岁。十八岁当兵去了大理，后来那里战乱，戍守的官兵死了八成。之后他音讯全无，林家只当他死了，还给他立了个空墓。难不成，他没死，还留后了？”

　　林如海接过黛玉递来的玉佩，仔细瞧了瞧。点头道：“这是林家的东西，祖父也有一个，后来随葬了。”

　　父女二人觉着可信，立即找来那对母子。在林如海详细询问之下，终于确认这对母子的身份，那名叫林甸的孩子确是林家人无疑了。

　　原来这林如海的叔公，年少轻狂，志向远大，私自跑去大理参军，三年当上总兵，并娶妻生子，后来遭遇博巴的抢掠，林如海的叔公被杀死，留下八岁的儿子，儿子长大成人也随了父亲参军，最终战死沙场，留下妻子钱氏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钱氏生林训后，孤儿寡母的打算回姑苏认亲，奈何路途遥远，辗转之下林训的母亲在南昌病重身亡。林训葬母之后，与农家女苏氏相遇，结亲，二人虽然穷苦，日子倒也算和美，也断了走远路去寻亲的念想。岂料林训在今年年初突然暴病身亡，苏氏遭到娘家哥哥的嫌弃，日子过不下去了，方想起林训曾经提过他的身世，故带着儿子到了姑苏林家投奔，打听之下，辗转来到扬州，找林如海认亲。

　　宗亲留后了，这事儿让林如海兴奋不已。虽然说这孩子不是他的，可也算是林家的种，林家好歹留下一根独苗。他死后，终于敢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黛玉叫人收拾出一间大院子，腾给苏氏母子住下。衣裳、被褥、所用物品一律用最好的最新的。临时往苏氏的房里拨了四个三等丫鬟，六个粗使，四个婆子伺候着。

　　苏氏是农妇出身，从小到大见的不是田间就是地头。她刚进林家北门的时候，先去的周路家的，已觉得那家里一应布置富足的很。等她再来见林家千金的时候，那屋子里边她都不敢进，总觉得那样气派的地方，她这样低贱身份不配呆着。

　　如今苏氏也要住这么富贵的大房子，心里惶恐着不敢接受，好在林家大姑娘性情好，耐着心思劝下她。苏氏心里暖暖的，感激的说不出话，痛哭流涕的跪地，向林如海和黛玉道谢。

　　“大人、小姐真是大好人，真好。我一个粗人，没读过书，也不会说什么感谢话，我和甸儿给您们磕头了。”

　　苏氏痛哭流涕拉着儿子跪下，磕响头。林甸倒也乖，他娘说什么，他就着做，一头磕下去，实成的撞在地面上。

　　林如海和黛玉哪能让苏氏母子行这样的礼，叫人扶起来。苏氏起身的时候，有点没站稳。

　　黛玉见苏氏的嘴唇有点发紫，叫人赶紧扶着苏氏去休息。

　　苏氏被硬扶着躺在床上，她不好意思的，想要起来，黛玉握着苏氏的手阻止她。黛玉的身子本就体虚，手脚经常冰凉。她这样的握着苏氏的手，竟然比她还要寒凉。

　　“紫鹃，你去叫人请大夫来。”

　　“不用，不用！好姑娘，可不许麻烦了。我这粗身子壮实着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抱着和甸儿路走多了，有些累，睡一觉便好了。”

　　黛玉笑着点头，叫人伺候苏氏睡下。林甸则被婆子抱紧抱厦里安歇。黛玉出了门，仍觉得不安心。

　　“还是去请大夫把个平安脉。”周路家的得令，吩咐人去请丁大夫。

　　黛玉便带着人回去房里，坐着读书。天色渐黑，紫鹃挪动烛台，免得黛玉瞧书的光亮不够。

　　林如海从外头归来，笑着来找黛玉下棋，父女二人刚下第一子。小丫鬟慌忙的跑来告：“大事不好了，苏夫人没气儿了。”

　　林如海和黛玉赶到苏氏的屋子，丁大夫正在正屋里徘徊。里间传来林甸嚎啕的哭声，丫鬟婆子们正七嘴八舌的劝慰林甸。

　　林如海皱眉，问：“这是？”

　　丁永春叹气，摇头道：“回大人、姑娘，苏夫人伤寒暴毙。”

　　林如海奇怪：“她白日尚且好好地，怎会突然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