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56、第 56 章

　　安旭慢慢走到我身边坐下，找到我的手，小心地捂在自己的掌心中，轻轻摩梭。
　　“先吃饭，吃了，我们再谈，好吗？”
　　他的掌心温软，他的声音也一样。
　　“我不饿！”
　　我的掌心湿冷，声音也一样。我下意识地想抽离自己的手，可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那样真挚的深沉的目光，然后停留到我的小腹上。
　　“别任性，月月，孩子饿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倏地划过我的大脑，彻底击穿了我最后的心底挣扎。我狠狠地一甩手，再一抬手，直视着他。
　　“我知道孩子饿了。可是他（她）不该吃的，不是么？就像，他（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他瞬间石化，笑容凝结在脸上，表情扭曲。
　　“月月……”他的目光变得迷茫而犹疑，“我不明白……”
　　我扭开了头，不敢去触碰那双眼睛。尽管那些真实如此地狠狠撕裂着我的心，我却知道身体中某个部位始终是摇晃的，我甚至没有勇气，对着他的眼睛说完下面的话。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这一下午一晚上都去哪儿了吗？”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我去见了乐华。他告诉了我一些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的事！”
　　沉默，可怕的沉默，沉默到我不得不转回头来看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或许是难受或许是怀疑或许是震惊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我却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他的表情。我只能昂着头，借着刚才的话头继续。
　　“我终于，从他那里，知道了谁是夏文丹，也终于，从他那里，知道了你们曾经是……关系多么亲密的……好朋友……”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月月！”
　　安旭的脸急剧地扭曲着，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喉头那里仿佛上了个风箱，“吭哧吭哧”的，有一种吸不上气来的窒息感。
　　我顾不得了，从那天下午到今天下午，这许多天，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梦，一个我从未做过的噩梦。我多么希望他刚刚能否认我的话，可是他没有！
　　“我想像了什么？我能想像什么？我又想像得了什么？”我摇晃着站起来，走到另一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想像的基础都没有。我刚刚讲的，只不过是一个事实，一个原本应该由你来告诉我的事实。”
　　“月月……”他抓着自己的前胸的衣服，面色是不正常的青紫，“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你……”
　　“可事实上……”我没有说完“你没有告诉我”6个字。我说不下去了，他那么难受，难受到我的心也扭起来。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心的方向。
　　“你的药呢？”我走向他。
　　他伸手过来一把抓住我，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你就是……我的药！”
　　我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任他抓着。以前熟悉温暖的胸膛此刻却是那样陌生。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有些事，发生了，它就是发生了，不管你怎么在心底里提醒自己，当它没发生过，它实际还是在那里搁着，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你它的存在。可是现在，他那样难受，难受到我即使有万般的不舒服，也只得暂时忍了，任他抱着。
　　谁让，我那样地爱他！
　　“月月，我真的……不是想瞒你。” 他紧紧地搂着我，一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摩梭，“你没嫁给我以前，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是，我……害怕。”他的手滞了一下，“你是那么……年轻美丽有活力，身边还有那么优秀的男人追求，而我，大你那么多，又老又病又残，我原是……配不上你的。”
　　我没有抬头去看他。这段话曾经是那么熟悉。彼时，我听着，心痛如绞，一口便截断了他的，再也不许他提及；可是，现在再听，我突然从中听出了点其他的……
　　“月月，你不会了解，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每每面对你时，我的……那种感觉。纵然在常人眼中，我是那样成功的一个男人，可是，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当我一个人回到这个空荡荡的家的时候，那种孤独和挫败……”
　　挫败？！
　　“安旭这一辈子在28岁以前都称得上一帆风顺，家世显赫，才华出众，事业顺利，人气高涨……唯一让他挫败的，是夏文丹。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却不爱他……”
　　乐华的声音此刻和安旭的，紧紧缠绕在一起，让我恍惚时竟分不清他们彼此，更分不清此挫败和彼挫败是否同一。
　　“你来了……你那么有活力……”
　　“让你回忆起，你曾经的青春，是不是？”我实在听不下去，我打断他，抬起自己的头，望他。
　　他停滞了片刻，许是思考，最终还是点点头。
　　“是的。我承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让我想起过去……”
　　“你知不知道，你的外貌虽然和夏文丹并不十分像，但是你笑起来的那种味道，还有你身上那种直爽认真有时有点小任性的劲儿和她真是十足十的神似……”
　　这个晚上不知是怎么了，我以为原本模糊的乐华的话总是那样不经意地清晰闪现，再一次一次在安旭这里得到证实。
　　“所以你想抓牢我，抓牢过去的那种感觉。所以你害怕你过去的经历惊吓到我，仓促之间，你选择了沉默……”我挣脱了他的怀抱，站起来慢慢地说。
　　他很惊诧地看着我，面色出奇的苍白。
　　“我说对了，是吗？至少我们婚前，你一直是这样想的这样打算的。我的出现让你不仅想起了过去的事，恐怕更多的，还是记起了过去的人。你已经失去过一次真的，所以这一次，说什么，你也至少得把我这个假的，给抓牢！”
　　他原本雾朦朦的眸子瞬间放大，苍白的额角上青筋“突突”地跳。
　　“我承认我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的心，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原来，乐华说的所有的，居然都是真的！
　　“可是……”他的咳来得那样突如其来，来势汹汹，以至于他不得不转头掩嘴，整个身体颤抖。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等咳停息，应该说，他转头只是一瞬，便立刻又转回头来。他一边咳着，一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你……不是……替身……”
　　那样的咳，让他发每一个字都如斯艰涩，但他强迫着自己说。他强迫着自己集中散乱的目光捕捉我的视线，可是，我最终扭开了头。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虐哈，免得你们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