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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伊于胡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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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八月十五,我才闲下来,开始在家里弄个花养个草什么的。在养心殿看到过好几株桂花树,秋天兰麝喷鼻,远远打墙外过都能闻到,遂张罗着在我院子里也栽了几棵,可惜一直过了十月也没开花,花匠只说栽晚了,能活已属不易。
良辰来禀报说兆佳氏要见我,请安客套过了她就开始欲言又止,我看她象是有话要说,就打发佳期和良辰外面候着。
“有什么就说吧。”我实在不耐烦她。
她垂首做柔静状:“福晋这样大度温良,反被那起奴才们蒙蔽如此,妾身瞧着也替您不忿。”这句完了便不再开口。
我只喝茶翻书一语不发,对这种吊我胃口的举动非常不感兴趣。
她沉默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起身给我跪下:“请福晋恕贱妾无罪,妾身才敢说。”
我低头瞧她一眼:“有罪无罪,在我;说与不说,在你。”
她脸色乍青乍白,迟疑一会还是一五一十说了。整个过程我自认还算冷静,只一只手狠狠攥着衫角,好象那是胤禟的脖子。
待她说完了,我冷睨她一眼:“爷的事儿也轮得到你多嘴?嗯?撞木钟撞到我这里,看来府里的规矩确是松散了。”她一见马屁拍错了地方,粉脸煞白,赶紧给我磕头请罪。我罚了她禁足一月,撵了她走。
佳期和良辰进来了,我出神半晌,问良辰:“柳儿的病怎么样了?”良辰脸色略有些变:“奴婢……奴婢瞧着象要好了。”
“这一阵子你好好照应着她,一应的药材补品从我这儿出。”良辰答应着出去了。
我抬眼呆呆的盯着窗外,天色是冷暗的铅灰,怕要下雪。佳期默默的立在一旁。
怪不得我每次去看望柳儿她都是惊恐万状,怪不得七月里我回来后胤禟曾凉凉丢给我一句“你要走随便,连你那个姐姐一起带了走。”那时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胤禟从宫里回来就直奔我屋里,把佳期撵出去便撩袍子上炕,烛下面如冠玉,长睫微闪微斜我一眼:“知道今儿娘娘为什么叫我去吗?”
“我不会算。”我现下实在没心情理会他。他闲闲半坐起来,作势欲除外袍:“今儿个十五是吧,我就宿在这了。”
我扬起脸儿淡淡微笑:“不巧我来了月事,伺候不了您了。”他险些把炕桌上的熏炉摔到我脸上:“初一你就这么说。”
我仍气定神闲:“怪我没跟爷说清楚,我的月事与常人不同,一月来两次,每次十五天。”
他铁青了脸起身,咬牙道:“好,好得很,碰上三十一天那个月务必知会一声。”
我含笑叫住他“您留步,我刚罚了兆佳氏禁足,这个月您得去别处了。”
“那你打算让我去哪?”他已经被气得无力了。我敛了笑:“正要讨您的示下,柳儿那头,不如过了明路给您做妾如何?”
胤禟站住脚看了我半晌,忽地一笑:“原来为了这个。你不想想,她配吗?”
“不配?您招惹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配?”我冷笑。
他却一步跨过来,狠狠钳住我的两腮,神色冷厉:“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你不是要走吗?正好带上她一块儿滚,横竖我也不爱见那个下贱女人。”他摔了手转身便走。
柳儿就哆嗦着跪在门边,胤禟越过她扬长而去,连余光都没留给她。佳期带了门出去,一时屋里只剩了我和柳儿,她只流着泪跪在地下,跪在我面前。
我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她,那时她也是这样痛哭,还说我要是醒不了她也跟了我去。我管她叫姐姐,我真的把她当亲人。我甚至怀疑她其实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夏末,可她一直对我那么好。
这也许是我的错,是我一门心思和胤禟作对,才给身边的人招来了祸患。这回是柳儿,下回是谁。
“别哭了,这不怪你。既然有了孩子,自然要有个名分,我去给你想办法。”我嘴里发苦,空说这样的漂亮话。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可想?我根本对自己的命运都无能为力,却总不得不去管别人的事。
她仍是恸哭,不发一言,好容易哽咽着挤出一句:“小姐,我对不起你。”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又竭力咽回去。我丈夫让她怀了孩子,可我还是她的小姐。
其实我知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向胤禟示好。我日日在屋里发呆,努力的劝说自己。他就是把我宰了,我也只当是自认倒霉。可是我的亲人我身边的人怎么办?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让佳期打听到胤禟去了完颜氏房里,换了件缕金百蝶袄,收拾齐整就上了后院。他们正要歇下,我春风满面地进了门:“今儿是初一,原和爷说好一起过来瞧你,没承想有事儿绊住了,妹妹莫怪。”照规矩每月初一十五皇子们该当和嫡福晋同宿,故而我一进门就敲打完颜氏。
她赶紧给我请安:“劳动福晋想着,爷正说着要回去呢。”很好,是个明白人。
我回过头来半娇半嗔地对胤禟道:“我也乏了,先回屋去。爷千万再坐坐。”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胤禟微一沉吟便跟了我出来。我略放慢步子让他走到我前面,犹豫了片刻,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吃了一惊,冷笑道:“这是干什么?”
我低声说:“咱们回去,我有好些话要跟您说。”
“这倒新鲜,我就听听你又闹什么故事儿。”他的手收紧了,我几乎是被他扯回屋的。
我揉着肿疼的手脖子:“第一件就是这个。我是你媳妇,不是和你练布库的侍卫,以后不许这样下死力攥我的手。”开场白有点像是撒娇。
胤禟靠在一边冷笑:“说正事吧,别转什么弯子了。”
其实从我的姓氏入了玉牒那天起,我就该明白了,这也许真是命数。无论是现在还是百年之后,董鄂氏永远是他嫡福晋的姓氏。不论我爱上了谁,都无可避免要成为胤禟的妻子。
我默默看着他,下了决心“我知道你不愿娶我,说实在的,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嫁给你……”
他冷笑着打断我:“那你原先想嫁给谁?”再跟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一准要发怒,到时候又闹得不欢而散,这不是我初衷。
我尽量心平气和:“您不必这样。我看不惯的是男人三妻四妾,嫁给谁我也不会高兴。”他哼一声不再开口。
“愿意不愿意的那是以前,既然老天把咱们俩凑到一堆,日子又要过下去,不如彼此都退一步可好?”是商量的口吻,这话是我反复思量了半个月的结果,到底还是让了步,从此尽力演好他老婆的角色,同时试着无视他的女人们。
“你过来。”他皱了眉盯我。我起身慢慢挪过去,他直起身扯我坐倒在他怀里,探究地看我:“不容易啊,连性情都改了?”
我送他眼刀若干把,打开他捏着我下巴的贼手:“您要不习惯,就这么斗下去也成,我不在乎。”勉力从他怀里挣起来,又被他一把搂住,波光闪耀的凤眸里满是自得,嘴角一勾便要靠上来,我皱眉忙伸手推他:“先换了衣裳去,我闻不惯其他女人的脂粉味。”
我们终于还是和这里所有的夫妻一样了。我告诫自己忘记其他的事儿平平静静的生活,同时也确保身边的人不会因为我的倔强受到伤害。柳儿那边,我终于说服了胤禟,如果生了儿子就给她个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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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伊于胡底’,语出《诗经·小雅·小旻)要到什么地步才算完,含不堪设想意。
另:本周是琳琅的生日,周三,周四,周六,周日皆有更新。(周五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