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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何为天命 ...

  •   我在屋外候着,竖起耳朵听屋里对话。

      “蓉月又要换丫头?那就好好的找,她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在府里,没有个当用的人怎么行。”雍容的女声,年纪应该不小了。

      管家赔着小心谨慎:“正为这事儿来回主子,这识字又知根底的丫头不好找。今儿也是赶了巧儿,鄂松家的丫头刚过来了。奴才问了说是认识几个字。”

      “鄂松家的?你别诓我?”福晋不信。

      那管家忙说:“奴才也怕她说大话是以带来了,您亲自问问就知真伪。”

      “让她进来吧。”那位福晋下了令。

      管家出来叫我,低声嘱咐;“现在看自己的能耐了。”

      我垂着头规矩的进去跪下磕头:“奴婢给福晋请安,愿福晋如意吉祥万事无忧。”

      珠帘之后一声轻笑,慢慢的声音传出:“是个伶俐的丫头。”又问:“多大了?”

      我头不离地,恭谨而认真的回答:“回福晋的话,奴婢今年满十四岁了。”古人说虚岁,我就虚长自己一岁。

      她沉吟,并不很中意我,还得努力又接着说:“请福晋尽管吩咐,来时奴婢的母亲就教导奴婢,侍候主子一定要尽心谨慎。”

      “嗯,这话是对的。”福晋还在犹豫

      管家在一旁帮腔:“主子,您看这丫头这说话行事,只怕比格格屋里那几个大的还稳妥些。”

      里面微微点了下头又问:“你认识字。”

      我谨慎的答:“略认识几个,倒不至于把书弄混,写是不会的。”

      “这也就够了,又不是找小姐,难道还要琴棋书画吗?”看来我已经过了这一关了,又命令我:“抬起头来。”

      我遵命缓缓把头抬起来,她隔着帘子看一会儿点头道:“走吧,去蓉月那儿让她看看。”
      帘子里福晋站起来,环佩珠翠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有穿着体面的大丫头上前扶住,又有人上来挑了珠帘。

      我忙把头又低回去依然跪着,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在我眼前微微一晃:“起来吧。”

      我谢恩,等她过去才慢慢站起来跟在人群之后。我的人生,就要被这样一只只紧握权力的手所摆布?我低着头冷笑,绝对不会这样,绝对不会。

      精巧雅致的院落里有古琴声传出,都住了脚步,福晋边听边赞叹:“蓉月愈发进益了。”

      那大丫头拍马屁:“可不是,这京城中哪个府里的小姐比的上咱们格格。”

      福晋有点不悦:“什么话?什么人敢跟咱们王府比。”

      马屁拍到马脚上了,那丫头忙收了声,我要以此为戒,这一位的高傲程度可是非同小可,连这样的话也能挑出错来。一行人沿甬道走向正屋。

      那位格格既不请安也不站起,只是继续弹琴。福晋毫无异色微笑看她。一曲作罢才起身,是个和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已经有艳丽的雏形了。嘴角眉梢全是傲气。

      多像啊! 这模样多像苏悦然的新欢赵希希,她们还都有值得骄傲的家世。说来都不禁感叹,我怎么就这么背运?

      她有礼而优雅的请安:“蓉月,给外祖母请安。”

      “免了”福晋笑着抬抬手,把她拉到怀里搂着,关切的询问:“又不称心?”

      噘着漂亮的小嘴抱怨:“那些笨丫头说也听不懂,难道要蓉月亲自教才行。”

      “来看看这个,若是不行咱们再找。”福晋宠溺的劝慰她,说着招手让我上前。

      蓉月格格拿眼角扫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要跪她?简直要气炸了肺。却只能跪倒装作恭谨:“回格格的话,奴婢叫初九。”

      又冷冷的问:“我就找整理书画收字的丫头,你做得了?”

      “格格吩咐就是,在格格这儿当差,是奴婢的福分,若格格觉得奴婢不堪用,格格只管逐了奴婢,绝不敢有怨言。”在你手底下,不如嫁人痛快。我该逃走的,现在后了悔。

      “说话还算明白。”算是对我初步肯定了。

      显然是为了试试我,就吩咐:“去那边儿把《孟子》找给我。”

      我依言慢慢起身,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桌案上?没有。就从书架里找,细细的找,没有孟子。我不甘心,难道就让她看不起我吗?

      空着手回去跪下:“格格恕罪,奴婢找了好几遍,并没有孟子,只怕是奴婢对书籍位置不熟。”

      蓉月格格倒是花一般笑开了:“找不着?找不着就对了,我的孟子让九阿哥拿走了。”我心中郁闷非常。

      福晋看自己的外孙女如此‘聪明’,耍得我团团转高兴得很:“九阿哥要去做什么?”

      蓉月自豪的说:“那本书是古本,他找了好些日子了。”该死的九阿哥!

      我留了下来,她说:“先试你些日子。”你母亲的!还有试用期?姐姐我万里迢迢雷电交加的来这儿,可不是要给你欺负的。

      我把在德凤那里的松散收拾起来,开始我的王府生涯.我一个二十好几的大人,做事还能没这些小丫头齐全?我跟你铆上了。

      谦卑总能给人带来最稳妥的人际关系。而我足够谦卑,手眼勤快,多赔不是,多送笑脸,总之很短时间我就拥有了最良好的关系网。

      蓉月住的这个院子叫铭心轩,她有好些丫鬟仆妇,我负责书画,还有负责她衣服妆奁的海棠,负责茶水饭食的、里外屋打扫的、针线活计的……等等,总之分工之细叹为观止。

      老天没开眼,可见一斑。时常仰首问天,我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

      真正让我获得人心是那一次,蓉月因为一件衣服弄脏了,就冲屋里的大丫头海棠发了脾气。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再喜欢也不过是一件衣裳,何至于就有如此的雷霆怒火?

      海棠委屈的很,一则她是屋里的大丫头是有头脸的。二则,这衣服是蓉月她自己弄脏的。

      当时没人敢说话,也没人说话。那些丫头因为海棠平时压着她们,巴不得看笑话的。

      我便站出来:“格格生气,就骂奴婢吧,奴婢是新来的面子本没什么要紧。您平时最疼海棠姐姐,这次要是说狠了,以后您不在,屋里的人只怕就压服不住了,更得让格格操心。”
      就这样救了海棠,蓉月又觉得我懂事。海棠万分感激对我好的不得了。有什么好事也拉不下我,什么累活也不会找我。其他人忌惮海棠,加上我得了东西便散给她们,加上平时又和气都还与我不错。

      后来海棠私下里和我说,那衣服是上一次进宫时穿的:“八阿哥说好看,把格格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就把衣服当了宝贝?

      好看?是说衣服还是人?就算是人好看,那倒霉的八阿哥胤禩,也没什么好的。

      蓉月的母亲早亡,她父亲额附明尚常来看她。一来便有好多东西捎进来。待送走了她老爹,海棠就指挥小丫头们归置东西。除了锦缎书籍就是新奇的玩意,我不感兴趣,她们就像见了飞碟似的。

      我只是老老实实按类放书,书堆里有一本手抄的论语,我拿起来翻看,这字可真熟悉,熟悉的让我又想起苏悦然。

      蓉月在外间叫我:“初九,有没有一本手抄的书。”巧,就在我手上,忙拿出去给她。

      蓉月微笑接过来,细细的翻看,分明怀春少女模样。不用想,肯定是那位八阿哥的杰作。

      不知为什么忽然原谅了所有的人,不过是爱情罢了。百年前,百年后,什么都过去了,唯有爱情,似乎还是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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