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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畅园春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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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七年,额娘去世也快一年了,而我从没去她坟前祭拜过。这是我进宫的第三个年头。胤禩也分府搬出了皇宫。
还在正月里康熙皇上就要去畅春园住,命有皇子的嫔妃都随行,那些还没分府成亲的皇子们也在畅春园住着方便到无逸斋念书。章佳娘娘也要住在畅春园,我自然就被派去照应胤祥。
其实我心里是老大不乐意的,因为皇子要去念书,我一定要早起晚睡,比在章佳娘娘那儿累了不知多少倍?
何况我是娘娘派来照应的,就是别人偷懒我也不能偷懒,整天累得死狗一样。
前几日天气本已回暖,老天爷一个回马枪就忽然返了寒。一早起来外面下了轻雪,畅春园中花木甚多,院里的花木刚冒了个细小的嫩尖就遇上雪。
那雪齑粉一样的细密,绵绵的落着,不自主便抬步出来了,沿着水边的青石小路慢慢的走,任这雪下了我一身一头。
柳枝上的微绿的新芽,水面上半解的浮冰,远处树枝上仿佛是粉红的花苞,被白雪遮得若隐若现。
我停下脚步,呆呆的望着这片天地,几百年也不过瞬乎即逝。
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之后是什么?我的以后又是什么?忽然刮起风来,把地上的雪粉吹起落入池中,转眼无踪无迹。我还是比较喜欢畅春园的天宽地广,再多的悲哀,再多的故事,也仿佛可以吹散在天地之间,不会留下痕迹。
皇宫里宫墙之中,也常有风过,那却是一种呜呜作响的风声,仿佛悲鸣。风的悲鸣?还是人心的悲鸣?我不得而知,于是常存有恐惧。
站在风雪中仰着头闭了双眼。静静的站着,只想不再害怕。
在这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外带那微不足道的爱情,都是可笑的。可笑的让人颤抖,缘于恐惧的颤抖。
只是觉得似乎多了一个人呼吸声,四阿哥就在我的面前,破天荒的不是平时冷冷的目光,有一丝温和。
不知他从哪里来也是一身的白雪,眉毛上也是段雪白,目光柔和象个老人,一下子温和可人起来。
他却一把扶住我要蹲下请安的身子,他的手隔着衣裳都仿佛要烫伤我。
他只是低声说:“回去,回去吧!”他从没这样对我说过话,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脑子一时不转弯,愣愣的回问他:“去哪?”
他有点微怒:“穿得这样单薄,你不冷?连回哪去都不知道?”
我醒过神来,你早用这样的态度说话我不就明白了?我发现我十分的贱骨头,他好好和我说话,我反而不适应,只有他有点发火的时候,我才能很快的掌握他的意图。而且,我觉得,我习惯他对我这样的态度了,如果能惹恼他,我还会高兴上好一阵子。
不禁笑起来,笑过才发现我竟然笑出了声。现在再装什么规矩谨慎已是来不及了,不如就此好好笑一笑。他没好气地冷哼:“笑什么?”语气里倒也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说出来。
“四哥。”胤祥的声音。微侧头就见十三和胤禩就在我们身后。我低头躲开胤禩探寻的目光。
胤禩微笑着说:“四哥咱们俩同路,一起走吧。”于是二人结伴走了。
十三也招呼我:“咱们回去?”
我劝他:“您既然早下了学,不如去给娘娘问安去。”
他担心的看我:“你不冷?”
我微笑摇头:“不冷,出来多半天早不觉得了。”
于是我们沿着水边走去章佳娘娘那儿。路上有雪,我们相扶着慢慢的走。聊着闲天说笑着。
太子和他的师傅从拐角处转出来,十三给他请安。我也谨慎请安,缩身在一旁。
太子怪怪的笑,瞥我一眼,对十三说:“听说,十三弟最近书读的很好,只怕得归功于你那个好丫头。”我这么有知名度?头垂的更低。十三尴尬微笑:“太子哥哥,说笑了。”
四下无人太子笑得更加轻佻:“我看我也得找个好丫头才行,要不十三弟割爱,把这个丫头给我也是一样。”
我十分郁闷。这就是康熙教出来的太子?以前远远看着还好,怎么私下里这么轻薄。十三脸色已然不好看了。
太子的师傅就从开始就欲言又止,话说到这么难看的份上,终于再也忍不住絮絮的劝导:“太子爷,这读书讲究的是沉心用一,跟丫头的好坏有什么关系?老臣……”
惊人一幕上演,太子一脸不耐抬起一脚就踢向他的师傅。他也没用多少力气,不过想让他师傅住嘴,不巧的是,地上失滑那位老大人又吃了一惊,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掉进身后的水池中。
十三气愤上前去拉太子的衣服:“二哥,您太过分了。”太子一把推开十三。
十三相对于他只是个孩子,被他一推眼看也要掉进池塘里去。我在一旁忙把他拉回来,力道没有控制好,十三跌坐在地上也就算了,我在十三的惊呼声中不幸落水。
冬泳!夏天我都不去游泳,到了大清朝,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我却要下水。
还好,水不深。更好的是,我已经在外面待了很久,浑身都是冷的。要是我刚从屋里出来,只怕,这一落水,不淹死也冻死了。
我站起来赶紧去扶水里面色青白浑身发抖的那位大人艰难往岸上走。
“放肆。”不远处一声怒喝,康熙皇上急急奔这边来了。太子一脸得意,指着坐在地上的十三:“听见没有,皇阿玛都说你放肆。”
康熙已到近前愤怒已极气的恨不得要扇他,却始终没有下手。又把举起的手放下了:“朕是说你放肆。”
跟着康熙的人把我们拉上岸。那位大人一直哆嗦着念叨:“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康熙无奈:“你何罪之有,是朕教子无方。”又厉声对太子说:“还不把外衣脱了给师傅披上。”
太子忙把披风解了给师傅披上。康熙命令他:“把师傅送去朕那里后,你回宫禁足,好好反省。”
看看跪着的十三和瑟瑟发抖的我,又吩咐一句:“回去,给她找太医看看。”
我忙咬着牙谢恩:“谢圣上隆恩。”康熙只是看了我一眼,问十三没什么伤处,才带人走了。
太医走了十三就催着去熬了药,我换了衣裳围着被子坐在他的暖炕兀自发抖。十三把人打发出去端着药亲自服侍我,我不肯喝:“您别忙着管奴婢,您现在先去看看那位大人就说是代太子爷来道歉的,让大人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要生气。再去太子宫给太子爷请罪说刚才造次了请他不要怪罪您。”
他端着药碗低着头不说话,我推他:“您听见没有?”
他叹口气说:“听见了,你也得先吃了药啊。”
我起了急:“您先去了再说,这药奴婢自己会吃。”他才不甘不愿的站起来。
在院子里就听见他叫:“四哥、八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四阿哥清淡淡回答:“你先去把事办完了再说。我和你八哥先走了。”
他们一定来了有一会了,我说了什么他们也都听见了。我无奈把头埋在枕中,我总是自作聪明的惹祸。
三个人的脚步声中,我努力分辩哪一声脚步是他落下的,越听就越是遥远。
十三一回来我就打听他事情怎么样?他微微的得意:“我去看师傅,皇阿玛很是夸奖了我一番,我又说还要去给太子宫请罪去,皇阿玛更是夸奖我。”我放下心来。
这就好了,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确实有‘险恶’的用心,我让他去就是为了给他皇阿玛看的。
得罪了太子没关系,把康熙皇上哄好了才是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