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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朝食夕棔 ...

  •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康熙皇上巡幸塞外,五福晋一直膝下荒凉,好容易怀上一个,五六个月又掉了,连气带病,床也起不来,结果随驾伺候宜妃的差使又落到我头上。但五月初胤禩家又添了位小格格,胤禟又出门未归,宜妃就开恩,允许我完了这个礼数再跟过去。

      六月初八,八贝勒府里再办满月酒。我仍然一个人去赴宴,没带如意。我不想她看见这些虚情假意的嘴脸,她只要知道世上有我这个疼她的额娘就好。

      八福晋仍然粉光脂艳一如当初,言笑晏晏地应酬着满堂宾客,眼里的恨意却无论如何遮掩不住。这个女儿是那个姓毛的妾生的,她要强了一辈子,惟独在这件事儿上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到头来还得硬绷着给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操办满月酒,且一办就是两场,心里的积郁可想而知。

      我竟然还有闲功夫去同情她?自嘲地笑一下。气闷得很,我推开窗户,楼下花园里胤禩和胤禛两个人头碰头的在谈天,四只眼睛同时抬头往这边望过来。

      我镇定的把窗页合上,默默地背靠着窗棂。晴婉过来悄声问我:“姐姐,怎么了?”

      “风有点儿大。”我打起笑容安慰她。只一眼便知已入万劫,我和他都是。

      嬷嬷把瑶瑛抱来,晴婉接过来笑着抱怨:“长得这么快,都快抱不动了。”

      我伸手逗瑶瑛的粉嫩脸蛋:“不用感叹,看着孩子你就知道时间过的有多快,人生有多短,一眨眼几十年就没了。”瑶瑛害羞似的把脸儿埋进晴婉的肩窝。

      “我听说你搬出来了。”晴婉压低了声音问我。

      “是。实在受不得那个闹腾劲,能清静几天是几天。”我慢悠悠地回答。

      “我知道你一向无可无不可的,可外头儿传的就……听着怪让人揪心的。”她在替我担忧。

      “别操那个心,谣言止于智者。他们还能传一辈子?早晚得消停。”我劝慰她。

      自从胤禟出了远门,后院那群女人们就发起疯来,拌嘴的,磕牙的,成日家轮着班儿来我跟前晃。甲告乙的刁状,乙又说丙的坏话,一天能来找我八趟,说的话还都不带重样儿。

      再加上松嬷嬷也一直以养病为名没有回宫,她虽不敢惹我,却自觉身份不同,手一痒就想想辖制那群女人。殊不知那群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直闹得大人哭孩子叫,就差上房揭瓦了。

      我倒乐得天天看笑话,免费的八点档乡土剧干嘛不看。可如意一听见有人吵吵就吓得直哭,为了她我暂且搬到京郊的庄子住着,随她们闹去,就是放火把宅子平了也不与我相干。

      外面的传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外乎是我被胤禟扫地出门一类的话,我才不怕,真被赶出来倒好了。

      出门时正碰上胤禩和人谈笑风生地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他福身行礼,他就立刻撇了众人掉头走了,好像我是个吃人的怪物,弄得我好不难堪。

      十五我就得跟着宫里第二批随行人员赶去塞外,临走前又抓紧时间去京里各个铺子转了一圈。

      京润阁的掌柜请我过去,说是老头儿捎了东西给我,我一看险些失笑,又是滋阴补气的药,足有小山那么高,都是治疗不孕症的。

      他见天儿大张旗鼓地给我送,这一年多来佳期又牢头似的成天逼着我吃,再这么下去,九福晋不能生孩子估计全京城都知道了。我连男人都没有,吃好了又能怎样?

      临行前我进宫和太后辞行,回来经过养心殿,院子里就是玻璃造办处。恍然记起那句 “身如琉璃,内外明澈”的偈子,不由自主便抬脚进去,一个人也没有,一天一地的宁谧。心里滋生了浅淡的失望,闷头一直往里进了书房。

      几个小太监如泥塑木雕侍立在侧,眼珠间或一轮偷看我脸色。那里的书仍整齐如昔。无意识地一格格看过去,指尖划过书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他曾经站在那道光影里说:反正早晚要走。

      本来已经走了,不知为什么我又回到这里。

      透过窗纱看见胤禛面无表情走进院子,金黄的薄纱朝服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我闭上眼,在心底嘲笑自己:想他想出幻觉了?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我面前。四下无人,想是他打发了出去。

      “我来督办秋荻…………”短促的半句戛然而止,似是觉得没必要向我解释。我们沉默地注视彼此,良久的沉默。

      “你好不好?”我们同时开口,问的是同一句话。

      好,怎么会好?渴望有尖利的牙,咬得身心日夜疼痛。我拥抱他,唇贴上他的。相思是蚀骨的痛楚,舌尖的甜腻,心头的利刃。我们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相会,为什么要犹豫彷徨。

      他猛然将我推坐在身后书案上,书牍笔砚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手握成拳撑上我身体两侧,我困在其中不得自由。他脸庞慢慢的压低、逼近,像猛兽窥视它的猎物。可我是有毒的,我是他不可以碰的。

      他眼底的挣扎我看的清清楚楚。他的人生每一步都经过周密的算计,不可以有意外,不容许横生枝节,而我就是那个意外。

      “不能在这里……”他勉力起身理智尚存。

      “别管那个……”我搂上他颈子。他眼底升起狂乱神色,扣住我的后脑,凶狠地亲上来。

      锦绣袍服遮不住七零八落的心跳,紊乱的鼻息喷在颈间,饱含热力的肢体竭力交缠占有着,呻吟震颤中承接凶猛的侵入,肌肤干渴了太久,一经抚触亲昵就再不能忍受分离。我们是彼此的蛊,辗转相逢便只得一再飞蛾扑火。

      我们曾试图斩断过这份感情,我们努力压制过对彼此的思念,我们故意以长久的分离来制造遗忘的事实,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刻意的疏远引出的只是更为狂热的爆发。

      刺眼的明黄铺天盖地的压下来,纱幔、帐帏、匾额。眼前藻井上腾云驾雾的金龙舒开利爪,像要直扑而下。天诛地灭随它去,这一刻我们是相爱的,由于痛苦反而格外愉悦。

      闭上眼不去看那片煊赫的冰冷,只凭本能痴迷地探索彼此的身心,呼吸和心跳间紧绷、颤抖、痉挛,渐渐舒展肆意,从身到心都被强硬占据,有一刹那仿佛灵魂也被击穿。他的气息触感彻底浸透了我,我在他怀抱里肆情绽放,只为他绽放。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我的劫难、幸福和希望在深吻我,那样明媚而欢喜的神态。

      手臂懒懒缠绕上他汗湿的颈项,他吻我鬓角,在耳边低语:“我一定是疯了。”我微微的笑,我们都疯了。

      我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和背脊,深深的都是怜惜:“你再瘦下去,就没法看了。”

      他哼一声,威胁性地压紧我:“你嫌弃我了?”

      “胤禛,我想你。”我伏在他肩头,眼泪顺着肩胛滑落,他的身体瞬间绷得死紧。

      他的吻缠绵得令人窒息,眼神却很坚决。他的手捧住我的脸:“你放心,我已经有了法子。”什么法子?也许只是安慰我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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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出自曹植《善哉行》)
      曹植《善哉行》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经历名山,芝草翩翩。仙人王乔,奉药一九。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愁无灵辙,以救赵宣。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友在门,饥不及餐。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 如彼翰鸟,或飞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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