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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时尚界,评判一个设计师够不够优秀,一个模特有没有本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们有资格在四个地方的舞台上出现,那他们就堪称成功:美国纽约,法国巴黎,意大利米兰和英国伦敦。。。”
“那现在在这的所有人不都是成功的模特了。”
“别人我是不清楚,但是你,安森*邵,毋庸置疑是最耀眼的那个!”
前面的人移开身子,让我从镜子里看到了脸上化的不是很夸张的妆。我转移视线,和化妆师四目相对,彼此交换一个微笑。
“强尼,相信我。我不会因为你的夸赞就答应和你约会。”我转过头,笑着看向坐在旁边的男人——强尼,2年前在纽约秀场上认识的顶级模特。
强尼反坐在椅子上,手臂放在椅背上,托着下巴。他耸耸肩,咧开嘴笑起来:“安森,如果你可以不这么聪明理智,我大概早就把你追到手了。当然,也可能就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兴趣了。没关系,东方人总是充满神秘感的,值得花费时间去慢慢打破你的防线。”
“你的慢确实很慢,花了快2年的时间吧?”
突然插进来的话,让强尼放下手,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摇头,一脸幽怨地开口:“雷洛,我们虽然不是铁哥们,也没有关系差到让你这么取笑我吧。”
雷洛边穿着上衣边走过来:“无伤大雅的玩笑,居然能让你有这样的反映,我不得不说,你的表演可一点也不成功。”他站到我椅子后面,从镜子里看我,“洁妮对你可真是偏心,我怀疑她给你用的是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化妆品。”
“嘿,洁妮,雷洛在怀疑你的专业素养。”我看向站在旁边,正给一个女模特补妆的化妆师。
洁妮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连头也没回,不在乎地笑出声:“相信我,我是不会跟一个满心嫉妒的男人争论这种完全不可能存在疑问的愚蠢问题。”
“噢?不是专业问题,那就是技术问题?或者是……女人对自己看上的男人总是特别照顾?洁妮,如果那样,可就是工作态度问题了。”雷洛挑眉冲她笑。
“我的技术和对工作的态度得到所有人的认同。雷洛,如果你对于你脸上的妆有任何不满的话,那只能说是你自己的问题。你知道,厚脸皮的男人总是不太容易定妆的!”洁妮拿手里的眉笔指向雷洛,并且冲他示威的笑了笑。
坐在那的女模特早就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
“嘿!雷洛,输在女人手里的滋味怎么样?”强尼憋着笑看雷洛黑了的脸。
雷洛侧头看他一眼:“你如果好奇可以自己试试,我保证一定让你满意。”
强尼愣了一下,然后挤眉弄眼地看向我:“安森,雷洛今天好像吃了炸药。为了安全着想,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看了雷洛一眼,注意到他嘴角勾起很小的幅度,我笑起来,拿过桌上的:“就算他今天没吃炸药,依旧是一个自燃体,你不能强求他有多高的安全系数,所以我早就找好保命符了。”
“那只小野猫?”强尼的话很快就接上来,连我都不由顿了一下。
从镜子里看见强尼说完那话挑眉看向雷洛,雷洛却给了他冷冷的一瞥。他缩了缩脖子,转头对着我撇撇嘴。
我看着他的反映,大笑:“丹尼尔可不是小野猫。强尼,如果你永远记不住这个名字,就永远无法停止雷洛对你的取笑和讽刺。”
“我的上帝,那我不是要这样承受一辈子?!”他捂住额头,看向雷洛的时候嘴角却有明显的笑意,“你知道,我永远都认为,小野猫比丹尼尔更加适合他!”
“强尼,我一直都很怀疑你是不是有被虐倾向。”洁妮给模特画好妆,边整理着自己的工具边笑着看向强尼,“或者,你是只喜欢被雷洛虐。”
“啊?”强尼长着大嘴,一脸惊讶的看着洁妮。
我摇头,无奈地笑。顺手拿过桌上的水杯。
“你知道,你对丹尼尔的态度就像情妇对情人老婆的态度一样,充满了嫉妒和羡慕。”洁妮笑着摊摊手。
“后半句我同意。但情妇…… 洁妮,我实在无法苟同这说法。他这种大块头,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雷洛环起双臂,嘲笑般地看向强尼。
强尼眯起眼睛:“你不喜欢?嘿,如果你是害怕被人压在下面,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你知道,作为朋友我一定不会取笑你。”
“你?”雷洛也眯起眼睛,“我怀疑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虚有其表的人在这个年代并不少见。”
强尼勾起唇角:“那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洁妮,你猜接下去我们是不是有机会看到现场真人秀?”我站起来,靠在桌边,点燃根烟。
“嗯…… ”洁妮托起下巴,皱眉,一幅思考的样子,然后抬头看向我:“也许我应该趁现在先去买两袋爆米花。”
我和洁妮相视而笑。
“上帝!安森,你总有本事泼人一身冷水……”强尼抢过我手上的烟,狠狠吸了一口。
“我当你在夸奖我,谢谢!”我冲他点点头。接着看向雷洛,他反而朝我举起拇指。洁妮也冲我笑着眨了一下眼。我不由笑着摇头,又点燃根烟。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场务匆忙地跑过来,含笑的脸和额头上的汗成反比,“大家准备一下,秀马上就开始了。”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对这个客气的场务感到有点意外。然后一起大笑起来,看向他:“当然!”
T型台。
绚烂的灯光交替变换。透明玻璃的地板下面是绿色的植物。不大的会场坐满了人,商界,新闻界,娱乐界的名人聚首在这里——Kenzo夏季服装展示会。
Kenzo的服装总是有着淡淡波西米亚的风格,无论流行前,流行后。不羁的,柔软的,松松垮垮的,刺绣极多的,很难给这种风格画下一个定义。但是,穿上它的感觉就是慵慵懒懒,轻轻松松,好像吉普赛人无拘的自由与奔放。
音乐声变换,灯光开始暗淡,展示会正式开始……
换回自己的衣服,我走到桌子旁边开始收拾东西。
“辛苦啦!”女模特经过身边,笑着跟我道别。
“辛苦了。”我跟她们摆了摆手。她们笑成一团,高高兴兴地一起走了出去。
我从包里把烟盒拿出来,看见已经空了的盒子。我叹了口气,捏扁,把它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安森!”肩膀上突然被人重重一拍,顺势被搂住脖子。同一时间,我反射性的抓上那人的手臂,但猛地意识到是谁。我停下继续的动作,只是扶着他的手臂,回头:“强尼,我知道你很兴奋,但你不需要这么向我证明。”
“这种大块头,唯一拥有的就只有蛮力。”刚过来的雷洛把强尼的手臂从我肩上一把拉了下来。
身上的力量一消失,我放松下来。
强尼站在一边,环起双臂,一脸不爽地看着雷洛:“雷洛,我总觉得你就像是安森的保姆。”
“保姆?因为我不让你搂着他?”雷洛挑眉。
“这只是其中一件!”
“如果雷洛对于你所有的行为都不给予及时的阻拦,那你有可能会负上□□未遂的罪名。”洁妮背着自己的化妆箱走过来,语气里多少含着些笑意。
“你为什么总想我那么倒霉?这女人可真毒!”强尼皱眉摇头。
洁妮点头,笑着看他:“最毒妇人心。中国的名言。安森,是这么说的吧?”
我把书包的拉链拉上,背起来:“洁妮,你的谚语造诣有所提高!”
“谢谢!”洁妮偏头点了一下,冲我甜甜一笑。我冲她做同样的动作,顺便笑着接受美女的感谢。
“强尼。我可以教你一句中国的成语——狼狈为奸。你可以把这句送给这两个人。”雷洛在一旁笑着点烟。
“狼狈为奸?!”强尼愣愣地重复了一边,“什么意思?”
“雷洛,你的立场相当不确定呢!”洁妮眯起眼睛,“轻飘飘的舒服吗?”
“你可以尝试一下这种乐趣。”
“洁妮,教你一句中文。你可以叫雷洛——墙头草。”我接过雷洛递过来的烟,顺便被他凶狠的瞪了一眼。不痛不痒的收下,我点燃烟。
“墙头草?”
“没有自我意识,哪边势力强就往哪边倒的人。”我看一眼脸色相当不善的雷洛,不禁轻笑起来。
洁妮思考着,点了点头:“形象!”
“诶,有谁可以告诉我什么叫做狼狈为奸?!”强尼在一边出声。我看了他一眼,径自抽烟,不打算回答。雷洛的反应跟我一样。
洁妮拍了强尼一下,推着他往外走:“强尼!别在意!这个词不重要。你该想想晚上咱们去哪庆祝!”
强尼听了,一下就从颓靡变得有了精神,开始跟洁妮不停说起纽约有名的PUB……
“别算上我。”我走在后面,吐出口烟。
“那怎么行!!安森!一起去啊!!!去纽约最有名的PUB!”强尼兴奋地动起身子,“跳舞,喝酒,找乐子!”
我活动一下脖子,兴趣乏乏地拒绝:“你们去吧。我明早飞机回旧金山,今天想好好休息。”
“明天就走?!这么快?!”强尼瞪着大眼走到我身边,一脸不敢致信。
我点头,掐了手里的烟:“快放假了,还得回去把论文写完。”
“那你什么时候还来纽约?”强尼追问。
“……近期不会,没有在纽约走的秀。”我大略想了一下那称不上正式的工作安排。
强尼一连遗憾的看着我,转过头看向另两个人:“你们什么时候走?”
几个人里,除了强尼生活在纽约以外,我们三个都在旧金山。
“我要到下礼拜,还有场秀。”洁妮朝我皱皱鼻子。
“周末。”雷洛扔掉烟,碾灭。
“今天就是跟安森最后一次见面了?!”强尼哀怨的看着我,突然大喊出声:“我要去旧金山!”
“旧金山欢迎你,朋友!当你来到旧金山,别忘了在头发戴上一朵花。”我笑着冲强尼说起一首美国老歌的歌词。
“安森!!”强尼一下子扑过来抱住我,这让我全身僵了数秒,“我会想你的!有时间我一定去旧金山找你!!”
“好,我知道了。”我把他推开,严肃地看他,“但是,强尼。下次见面,别再这么突然就扑上来。”
“为什么?”强尼疑惑地看我。
“如果你不想被安森的拳头问候的话。”雷洛取笑他。
“你就没想过我刚才说的可是未遂的原因吗?”洁妮抱上手臂,跟上雷洛的话。
强尼愣了片刻,抓了抓头发:“没办法。我总会忘记安森是个拳击好手。你们也知道,他的形象跟那个实在……差得太远。”
“这话我倒是同意。”洁妮点头附议,看着我,“如果每个拳击手都长成安森这个水准,我猜拳击馆的门槛会被人踩烂。”
“人不可貌相!”雷洛淡淡接上一句。
看着他们三个笑成一个样子的脸,我无奈地摇头,微微弯了下腰表示感谢:“谢谢各位夸奖。晚上玩得开心!”
“安森,回去路上一定小心不要被不明人士攻击。”洁妮笑着开口。
“至少,千万别不小心把对方揍成重伤送进医院。”雷洛接上。
“那还是需要由你来支付医药费的!”强尼结尾。
我重重叹了口气。
“强尼,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们三个人现在的样子就叫做——狼,狈,为,奸!”我笑着朝他们摆摆手,转身离开。
我沿着哈德逊河慢慢往住处走。
我的父母住在纽约。但这次过来,我却完全没有回家的打算,反而租了间位于哈林区的房子。这做法纯粹是为了避免家人对我的逼问,不是针对我,而是我最小的弟弟邵延其。
延其中途停止了在牛津的学业,跑到伊拉克作战地记者,母亲对此相当不满。但她要想找到那个精明的小子,却是件不容易的事。恰好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偶尔会给我打几通电话,母亲也就只好次次冲我发牢骚。
我一直觉得母亲对这件事的反映有点激烈。毕竟邵家的孩子多少都干过几件疯狂的事情,这件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谈不上什么大事件,根本不需要那么担心的。
也许大哥说得对——母亲年纪大了。
而我却只能向上帝忏悔自己的过错,这次要做一次不孝子——路过家门而不进。
我从兜里拿出手机,在电话簿中找到一个名字,按下接通键。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通了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客气地抱怨。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伙计?”
我看了眼表:“旧金山时间23:45。对一般人而言是要休息的时间,却是你一天刚开始的时间。嗯哼?暗夜之子。”
“回答得这么好,想要什么礼物啊!亲爱的!”我听着对面的回答,笑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喧闹渐渐变小,大概是走到哪个安静的角落,“该死的!安森,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几天乔安太太在我耳边碎碎念,都快烦死我了!‘彦,安森什么时候回来?’‘他的论文写完没有?’‘他这回是给哪个品牌走秀?’‘安森打不打算申请研究所?’我的上帝啊,她让我想起我的帕斯姑妈,一张嘴就让人想跳进旧金山湾!”
听着彦过在那边惟妙惟肖的学着乔安太太的语气,我低声笑起来:“彦,你不去好莱坞简直浪费。如果让你演女人,他们能省下不少钱。”
“你小子闭嘴!别跟我提那种二流演员聚集的地方!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飞机,大概上午10:30左右到旧金山。”
“啊!上帝保佑!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我正担心你会赶不上呢。”彦过重重吐出一口气,“你可爱的切尔西学妹后天晚上举办生日PARTY,她一直在我耳边提醒我通知你,让你一定要准时到!天知道,她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
我微挑眉。把手机夹在脖子下面,掏出些零钱,扔到路旁流浪者的身边,得到他的感谢:“也许是没找到我,在纽约这几天我没开机。”
“为了躲你的家人?……因为延其?”
“嗯哼。”拿出根烟,点燃。
“伯母如果知道你回纽约却没去看他们,甚至为了躲他们而关了手机,我怀疑她会不会杀到旧金山来!”
“那也要先麻烦你明天准时到机场来接我才让他们有去旧金山找人的理由和机会。”拐弯走进哈林区。街道上很安静,黑暗里四散着吸毒者,□□的人和流浪汉。
“没问题!我有迟到过吗?!嘿,我的美人在叫我!”
眼角余光瞥到街道边那个正在往手肘注射的男人,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彦,记得留点力气给自己。我不想明天见到一脸憔悴的你。”
“安森,相信我,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外强中干的男人。”
那个男人把针头扔掉,抬头靠在墙壁上。昏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我转回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彦,我很相信你。但我更加相信你的美人同样不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男人。”
“……好吧,这点你说对了。这回的男人确实很够味!我花了3天才勾上他,这在我的记录中可从来没出现过。”彦过的口气分不清是惊喜还是失望。
我勾起唇角:“我该说恭喜?”
“顺便回来请我喝酒!”
“没问题!”我答应。
彦过在那边大笑:“安森,我就喜欢你这利落的性格!明天见了!”
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收了起来。
彦过是我在纽约时的邻居。因为同年,又都是华裔,所以比较能玩到一起。他14岁的时候全家搬到了旧金山。虽然多年一直有联系,却是直到我去旧金山上学时才又再见面。我也是来了旧金山以后才知道他在gay圈里多有名气。很多人叫他“暗夜之子”,因为这家伙喜欢留恋各家club,pub且猎艳无数。以他的家庭背景而言,他的家人居然对这件事情如此的不在意,甚至不曾对他施压过。虽然这并不关我的事,我还是不禁要说,彦过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多么幸运。
街角的打斗声在耳边响起,这种事在纽约是很常见的,在混乱的哈林区更是多如牛毛。我完全可以不必过问,毕竟遇到这种事情,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所有纽约客都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像英雄一样冲上前去打击罪恶,他们会躲在一边打电话报警,等着警察过来。如果幸运,警察或许能在把人打死之前赶到;如果不幸运,那么只能说一句:阿门。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些人没有惹到我的话。
可很凑巧的有人顺走了我的打火机,而且那个打火机又刚好是我妹妹在我20岁那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意义非凡。更凑巧的是,那家伙跑进了那条发生斗殴的小巷里。
如果突然在打架的时候跑进来一个人,人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攻击上去,因为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所以要在对方有所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我真没想到那三个损友的“金口玉言”居然实现了。
我从倒在地上晕过去那小子兜里拿回被顺的打火机,拨了拨因为打架而有点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衬衣,倚到墙边从包里拿出刚买的烟,点燃一根。
我随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墙角躺着的几个人是我料理的,但却只有一个才是我的目标,剩下那几个就是见到有外人进入,而马上采取行动的倒霉虫。如果没有我的插入,这应该是一场15:1的好戏,只是可惜这场戏已经无法顺利进行了。
我转动视线,看向前面还在打的几个人。第一眼就注意到这群人要对付的正主,那无疑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就算没有我意外的出现,我猜他也绝对能够全身而退。
一身的黑衣,高挺的身形。看到被他揍了一拳就捂着肚子趴下的男人,我可以想象到他的力道有多狠。强烈的爆发力,简洁而迅速的动作,招招致命的拳法,我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学过泰拳。不管他有没有学过,假如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我必定吹上一声口哨,然后和他比上一次。
余光瞥到某个东西亮了一下。我转头看见有个人捡起地上的玻璃,正要冲那个男人刺过去。我大步过去,从那小子身后一把扭住他手臂。玻璃应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粹。
“玻璃如果不小心用,会伤到自己的。”
“啊!!!!!!!!”被我折断手臂的男人,难看地跪在地上大喊。
前面的人听见叫声,纷纷停下来,冲我看了一眼,也不管自己的同伴就往小巷深处跑去。
“嘿,停!别再叫了,真吵。”我把烟叼在嘴上,皱眉蹲下去,拉过那男人的胳膊,一拉一推,“记住小子,打架千万不要从后面来,偷袭是可耻的!”
那小子从地上一下跳起来,惊恐地看了我一眼,疯了一样跑起来追上同伴的脚步。
“你没事吧?”
我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刚才扔在地上的背包,背上。抬头看向那个男人,摇摇头,把烟拿下来,弹了弹烟灰:“你看上去比我狼狈。”
他抬起胳膊,看了眼:“刮伤,小事。谢了!”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为我帮他而道谢,不免笑起来:“客气。”
“你住在这儿?”男人走过来。他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高,月光下可以看出来是东方人的长相,而且有双吸引人的墨色眼睛。
我想了想,点头。至少今天是住在这里没错,“路过?”
他点头。
“那么……慢走。希望你不会再遇到麻烦。”我举了举烟,侧身让出条路。
“谢谢。”男人迈开步,没走几步停下来,回头冲我笑了一下,“帮个忙?”
我扬眉。
他指了一下我的手:“烟。”
我笑着拿出一根烟递给他,他叼在嘴里,我打着火机。
“好像没气了。”我摇了摇打火机,又试了试还是不行。
他无奈地笑,看着我。
我想了一下,看他一眼。然后我凑过头,把自己嘴里的烟,跟他的烟碰在一起。
火光闪烁,我挑眉看他。
完美的五官,火把他的眼睛照的黑亮——一个漂亮男人。
他扬扬手里的烟,冲我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转出小巷的身影,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蒂按在墙壁上,熄灭。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那些家伙,叹出口气,转身走出巷子。
天马上就要亮了……
2.
放弃东海岸的学校,跑到旧金山来上学,是我所做的正确决定之一。旧金山是那种表面上宽容,自由;里子上却颓废,情欲的城市。嬉皮文化在这里兴起,留下的足迹虽然渐渐浅淡,但追求解放的渴求依旧存在于城市的角落。性和□□的泛滥不仅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反而增加了她的魅惑。
不管她的暗夜如何漆黑,阳光永远那么灿烂。这也正是我喜爱这个城市的原因。
在享受完7个小时空姐殷勤的服务以后,我拿着背包下了飞机。
从机场落地的窗户看出去。那大片的蓝天和白云,让我突然想起斯坦福那些建在绿树间的土黄建筑在这片天空之下有多漂亮。
走出机场,我一眼就看见了彦过。或者我该承认,自己最先注意的是他旁边那辆红色跑车——限量版Lamborghini’s Murcielago。
如果要定位一个人的人生追求,那么对彦过而言,漂亮男人,拉风跑车,名牌服装,受注目的生活,就是他的一切。作为海运大王的独子,未来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他当然比一般人更具有拥有这一切的资格和能力。
“嘿!伙计!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他笑着摘下墨镜,紧紧抱了我一下。
“这话说得好象有多久没见一样。”我把背包扔进后座,自己把门打开。
“你应该为我这么想你表示感动!而不是一见面就吐糟!”彦过把墨镜重新带上,坐上车。
“见到你总让我有这种冲动。”坐在副驾驶座上,我打趣地看着他。
“我的上帝!安森!我为你承受乔安太太一个星期的口水攻击。现在一见面,你没给我一个热吻,居然还说这种话!我要抗议!我受到了严重打击!”
我无力地摇头:“每次你说这种话我就忍不住开始计数。这是你说的第几次?为什么这招你要从小用到现在?”
“你永远那么了解我!”彦过笑着看我一眼,“没办法。这招总是最好用的。能看见邵安森苦恼的样子也算是值回票价的一种方式!”
“彦。因为你现在有点兴奋过头,所以我很肯定昨天那个美人让你很满意!”
“全中!他昨晚差点榨干我!”彦过夸张的用手势比划了一下。
“果然极品。”
“嘿!”
看着彦过一脸苦相,我忍不住大笑。
“这次回来有什么计划?”
车开在高速公路上。飞快的速度,让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变得十分明显。甚至让彦过的声音都显得不是那么清晰。
我靠在椅座上闭起眼睛,“休息一段时间,至少把论文完成。”
长期紧绷着神经容易让人精神衰弱,适当的缓和才能维持健康的身体。拜当营养师的母亲所辞,邵家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懂得养生之道。可惜的是,几个孩子选择的都是把健康放旁边的工作,就算懂,也很少有机会能够做到。
“那太棒了!看来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在旧金山看见你。”彦过高兴地叫。
“似乎是。”
“下个月BLACK EAGLE有化妆舞会,一块去玩?”
“嗯哼。最好提前告诉我准确时间。”我懒洋洋地回答。
“当然!像你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消失的家伙,提前预约是最明智的做法!对了。听说你打算申请研究院?”彦过语气中不免有点好奇。
我想了一下:“暂时这么考虑。”
“看来你是真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了……”他停顿一下,“不,不能这么说。当年你也跟我说你会提前毕业到旧金山来上学,但实际上你最后却一声不吭跑到了非洲。”
“我确实来了。”
“没错。在5年以后。”
“。。。”我睁开眼看他,“你在抱怨?”
“你当年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他作势捧着心脏,皱眉一脸可怜看着我。带着墨镜让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不过不看也能猜到那双眼里含着多灿烂的笑。他从小就很喜欢利用这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受害者,尤其是在我面前,只是很少有成功的时候。
“好。受伤害的人,我该怎么补偿你。”我侧过头,看着他。
他探过脑袋,冲我脖子吹气:“陪我一晚吧,美人。”
“多棒的要求。”我笑着伸出手指,托起他下巴,仔细打量,“多漂亮的脸。”
“嘿!嘿!!开车开车!”他举起一只手,摇着头坐直身子,“上次你这么对詹姆说,他躺了2个月的医院。”
“不,事实上,我的本意是3个月。” 我冲他微笑着点一下头。
“我的上帝!你当初干嘛要学拳击!?”
“因为我是邵安森。”我耸肩。
作为邵家的孩子学习搏击术是家规。如同大哥选择泰拳,如同延其选择空手道,如同我选择拳击。这个所谓的家规,按照邵家大家长的意思就是:邵家的孩子首先必须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彦过摇头:“搞不懂你们邵家的规矩,男的女的都一个教育方式。我家老头可没要求我妹去学搏击。”
“安齐只是小时候和你打过一架,需要记到现在嘛。”我笑着摇头。
“我的上帝!那一次就已经够让人印象深刻了!我可不想再被一个女的压在下面!”他转头皱眉看我,“我喜欢上男人绝对跟你们这对双胞胎有关系!男的这么漂亮,女的那么野蛮!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阴影!”
我摇头苦笑。
那个时候我们也不过5,6岁。妹妹安齐小时候长的早,个子比同龄的女生都要高,但彦过那个时候个子却很矮。安齐刚开始学习柔道的时候,经常把彦当作课后的练习对象,甚至追着他到处跑。不过顶多半年以后这种事就没再发生过,因为彦那小子主动跟他父亲提出要学空手道。
我不得不说,小孩子果然是最记仇的。
不过如果让彦过看看现在的安齐,他大概也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安森,你会成为我这辈子的遗憾。”他偏头苦恼地看我。
“多好。让你有机会去体验这种情感。”
“对!我实在太感谢你了!”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大笑。
他沉默半晌,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看着前面:“安森。你长的太漂亮了,这是犯罪。”
我无语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地开口:“你知道,我对男人没有排斥。”
“……对。前提是我不再是你好朋友。”他摇头。
我笑起来,拍了他肩膀一下:“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詹姆,老伙计!”
“是的!我知道!”
我笑着点头,闭上眼靠回坐椅上。
不跟好朋友上床是我一向的坚持,单纯的关系让人更加省心。我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所以我的好朋友少得可怜。但凡能称得上是好朋友的也都是值得信赖的老友,如彦,如雷洛。
而对所谓的朋友我向来不挑食。任何人都可能是朋友,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当然,他们同时也兼职作床伴。因为朋友于我而言,只不过是比陌生人稍熟一些的人而已,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把不同的人精细的分类,然后差别对待的态度,未免显得有点幼稚。可没办法,我的确就是这种幼稚又任性的男人。
我关上洗澡水,拿过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拿过旁边的牛仔裤套上。走出浴室,到客厅的时候顺便打开了答录机。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听汤力水,打开。对于我喜欢单饮这种饮料的习惯,大哥一向持不理解的态度。这就如同我也无法理解他对piere莫名的执著一样。
“三哥,我是延其。下个月初这边的工作会告一段落,我想先在你那里躲一阵子,等妈的火气降下来后再回去。……先这样,等时间确定之后我再跟你联系。我给你发了几张照片,有时间上网看看。”邵延其,暂时的战地记者,也是喜欢给我惹麻烦的小弟。
“阿森,关于服装秀的事你考虑得怎样?我这里就差确认最后的出场模特。如果你肯答应,我马上就添上。这是你同胞妹妹在旧金山的第一场独立服装秀,你不会不捧场吧?当然,如果我的个展上能有你上台,那会是最完美的!”我的同胞妹妹邵安齐,新进服装设计师。
“安森,有时间的时候过来我这里看看。你侄女……是可爱的侄女说想你了。顺便说一句,妈给我打过电话抱怨你去纽约却没回家。你把电话关了?希望你受得了妈的责难。稍等……”大哥邵杰森,知名画家。唯一一个同在旧金山生活的兄弟。
“阿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玛娅好想你啊!你很久都没来看我了!回来以后要记得来看玛娅啊!真的好想你啊!”最疼的小侄女,4岁的玛娅。对于不喜欢小孩的我而言,她是唯一可以忍受的例外。
“邵安森。你如果是希望我去旧金山逛逛的话可以直说,我也很久没过去了。到家以后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亲爱的母亲邵原素女士,营养学界的专家。
“安森。我是切尔希!19号晚上你有时间吗?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我拜托彦告诉你,不过我还是想打个电话说一声比较好。亲爱的,有时间一定要来!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呢!到时见啦!”斯坦福的学妹,开朗的切尔希。
“安森,关于专职模特的事你再考虑一下。既然你已经作为首席模特登台,为什么不把它当作职业的呢?!我等你消息。”经纪人尤利。
我把瓶子放在桌上,拿起话筒。
首先要打给原素女士忏悔一下。虽然我并不介意她到旧金山来,但为了防止她和近期回国的小弟碰上而牵连无辜的我,我最好先有点表示。
“邵原素女士,没打扰你休息吧。”听见对面熟悉的温柔声音,我马上就认出那是属于母亲的独一无二的声音。
“安森?”
“是我。”
“你能打电话回来真是我的荣幸。原来你还知道有个妈?”
“当然。否则25年前我是从哪出来的。”偶尔跟母亲说说无关痛痒的玩笑是邵家子女的乐趣,前提是尽量不当着邵先生的面,虽然邵先生的威慑力往往在母亲面前就自动减弱,但他依旧是个严肃的家长。
“这冷笑话可不怎么成功。你有多久没回来过了。”
我算了算时间。
“1年?”或者更久。我不太擅长计算这种时间,
“1年5个月12天。”母亲没好气地说着。
“几时几分?”我笑着询问。
“……邵安森,你这套在我这里一向不受用。”虽然是很严厉的话,但那样的声音却总是没办法表现出应有的压迫力。
我笑了笑。走到电脑旁边,开机。
“能和邵女士贫嘴一直是我觉得荣幸的事。”输入密码,按下回车。
“看来是我给你太多满足的机会了。”
“所以你是个好母亲。”
“打电话前吃了多少蜂蜜?”
“没太多,你一向让我们保护牙齿防止蛀牙的。”电脑进入主题,我静静等待所有程序开始运作。拿话筒的手换了一只。
“你打太极的功夫又变强了,安森。”
“谢谢。”
“延其跟你联系过吗?”我微微一笑,没停下移动鼠标的动作。母亲会问这个问题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如果他跟我联系,我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告诉我?”
听见母亲的话,我不禁失笑。母亲就是母亲,总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
“那要看他什么时候知会我了。”
我打开邮箱,看着里面堆积的信件。注意到有一封是延其寄来的,轻轻叹了口气。粗略地看了一下信的内容,跟电话里的差不多。
我把附件里的照片下载下来。看着那些黑白照片,拍摄的是当地——那个战火纷飞的城市。
残破的房屋,倒塌的电缆,混乱的街道。持枪的军人士兵,开动的战车,武装镇压。紧紧抱在一起的母子,眼中的绝望和恐惧;受伤的人,痛苦伤心的表情……
我并不是想刻意去维护兄弟。但在这件事上,我一定会站在延其那边。就算这工作很危险,我也同样支持他的决定。这也许是邵家孩子的共性,我们四个人都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做了同性质的事情。所以,我可以理解延其的想法。
“……那好,我等着。”
“好。……你跟邵先生好吗?”我靠在椅背上,转动椅子。
“既然关心,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我关心,也放心。邵先生一向懂得如何好好照顾你,和他自己。”我淡淡地回应。把手搭上额头,顺便闭上眼睛。
邵先生对母亲的爱是极为深刻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点。
在他们之间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包括他们的子女。我们仅仅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份子,却不是唯一。他们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而不是其他任何人。邵先生甚至不希望我们成为母亲的牵挂。当然,这并不是说要禁锢对方。他们有彼此的自由空间,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不管相隔多远,似乎永远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用安齐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因对方而完整,因相爱而相守。
也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四个孩子从小关系就很好。如同邵先生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只有母亲。在我们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只是另外三个至亲。
当我还上学的时候,有时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假如邵先生从小教导我们那些观念的原因,就是为了能让我们早日脱离母亲身边的话。那么只能说,他不愧是个在白人世界里还能得到那么大成就的成功实业家。
“你的花言巧语怎么没给你带来一个稳定的女友,安森。”她轻笑。
“因为我的花言巧语给我带来更多的情人,母亲。”
“大情圣!好好照顾自己。有空闲的时候记得打电话回来。你父亲虽然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想你。”
“大家长的面子。”我脱口而出。
“……你还是那么倔强,安森。”母亲轻叹口气。
“……”我笑,不置可否。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时间长了就会有任何改变的。有些东西一旦形成就是一辈子。会变只是因为不够深刻。
“好吧,记得转告延其。虽然现在那边的战况算是稳定,还是让他小心点。”
“我会。保重身体。”
挂上电话。
我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空气在屋子里安静的流动,钟表的声音很清晰。那些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不期然的慢慢浮现,四处流窜。那低沉熟悉的声音,冷淡的表情,那个失声痛哭的憔悴男人,那一片狼藉的屋子……
我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阳光从落地窗直射进来。我站起身,走到客厅落地窗前,坐到那把唯一摆放在那里的椅子上,拿过搁在一旁的大提琴。左手轻轻摸着木质琴身的侧面,那里——一个符号,一块损伤。
一段回忆。
我6岁开始学习大提琴,为了兴趣,为了修身养性,为了拥有音乐素养,为了提高深度。但是20岁以后,这一切不复存在,大提琴对我而言仅仅是个工具。它的作用就如同拳击的作用一样,是用来平复我混乱的心情。
不同的只是,一个安静,一个激烈。
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一部大提琴作品中的“圣经”作品。
我在朱丽亚音乐学院的大提琴导师曾经说过:巴赫的世界是宁静细腻的,过度的激情会妨碍音乐的表达。
我把弓搭上琴弦,轻轻地拉动。
乐曲声流泻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渐渐沉静,头脑变得清晰。就连内心角落里那个不愿想起的影子也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