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NO.2 放逐,回归[光亮]》蓝曦

7、回首

　　“没有想到我们还能再见。”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吃完干粮，我们坐在火堆前聊天。
　　夜晚的凉风轻拂着脸，淡淡朦胧的月光挂在天边，听着海水拍打着岸边，拌着其他人悠闲的谈笑声。

　　“我们来下完那盘未完的棋吧。”见到他，我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或许是因为他高强的棋力，或许是因为在异乡遇到故人。
　　“好，想不到我居然真的遇到塔矢亮。”他笑了笑。看来他是想起飞机上的一幕。
　　“谢谢你。”我这才想起我一直以来都未向他道谢。
　　“谢什么？”
　　“谢谢你……很多，飞机上、酒店……”
　　“想谢我就赶快下好这盘棋。”
　　我们在火堆旁，摆起棋子。其他人见我们下棋，都走向另一边谈笑，留下安静的空间给我们。

　　进藤光缓慢落坐于棋盘前，修长有力的手指夹起一颗棋子，晶莹青翠的棋子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莹莹的绿光，却抵不过他眸中闪现的精悍，强大的迫力隐隐有盖过我的趋势。
　　“啪”他放下一颗棋子，棋局再次展开。
　　他下棋的姿势很标准，犀利清冷的眼神，凌厉的棋风，磅礴的气势，布局的巧妙，全盘的控制，在在都透着大家风范。
　　“为什么你不考职业棋士？”如果他考的话，他绝对会攀上日本围棋界的顶峰。当然——我不会输他。

　　“你先赢我再说。你赢我一目我就讲一件事给你听，赢两目讲两件。”他回答得很平静，丝毫没有因我的提问而紊乱。

　　“你认为我不能赢你？”
　　“不，我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我不解。为什么需要借口？需要借口干什么？
　　“如我中盘胜呢？”
　　“你以为你有可能？”我承认他的确是很强的对手，中盘胜几乎是没可能的。
　　…… ……

　　我赢了二目半。好满足，父亲去世后就很少有人再给我这种感觉了。与我在棋院下的比赛不同，这是一种惺惺相惜的认同。
　　我们两人都陷入沉默中。我知道这些私事是他的秘密，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说，分享太多是不必的。只是，听他刚才的话，似乎有事想跟我说。会是什么呢？跟第一次在婚宴上见他的事有关吗？我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个人对你很好吧？”
　　“不，他对我一点都不好。”我谔然。不好？但那天他的眼神很奇怪。

　　“他比我大五年，从小就很优秀，无论什么都拿第一。但是由于他是偏房所出的，因而父亲在有了正室生下的我之后，就疏远冷淡他。他不止一次对我说‘难道在热烈兴奋的奸情里，得天地精华、父母元气而生下的孩子，倒不及拥着一个毫无欢趣的老婆，在半睡半醒之间制造出来的那个蠢货？’（出自莎士比亚的《李尔王》，觉得形容得很贴切，在这里借用了。）作为进藤企业的二公子，又是正室所出，自然所有人都对我期望很大。其实我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我母亲娘家也相当显赫，才会有我与我母亲的地位。

　　在我尚未接受英才教育前，他对我很好，经常陪我玩，教我下围棋。他围棋下得很好，我一直没有赢过他。从小，我就以他为荣，他也一直是我追赶的目标。
　　但从我接受英才教育起，他变了。他不再陪我玩，无论我怎么亲近他，他都对我冷冰冰。每当我很努力取得一点成绩，以为能得到他认同的时候，他总是比我做得更好，然后对我冷嘲热讽。无数次的打击我。还总是对我说‘不坚强的话怎能做进藤家的继承人。’”
　　我无语。我是独生，而且出身在普通家庭，有相对幸福的童年，根本无从想象被至亲的人打击是什么样的感觉。

　　“每当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总会先我一步抢到手。如果抢不到，他就拿出以前对我温柔时的笑容，对我很好，而我一旦给他了，他就会立刻恢复原样，冷笑着把我喜爱的东西摔得粉碎，彻底破坏，还冷笑着说‘想成为进藤家的继承人是不需要有感情的。’”
　　无情，我想像不出无情的世界该是多么可悲！

　　“长大之后，他跟我抢得更凶，他跟我说他要成为进藤家的继承人，尽管他是庶出。因为我是正出，父亲在我俩都优秀的情况下本来属意把公司交给我，但他实在太——优秀了，父亲舍不得放弃他的能力，把公司交给我们两人共同打理。而他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把我排挤到完全不能与他抗衡的地步。我不得不承认输给他。的确，我从来就没有赢过他。”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情绪，回忆起想忘都忘不了的心痛，宣泄那渗入骨髓的凄楚。渐渐的我看到我们身上不同的遭遇，同样的寂寞、心酸。不！他比我更甚！至少我有十八年的平凡幸福，而他只有十八年的不凡辛酸，如此破碎的心已经储存了几多恨意？已经经历了几番摧残？要用多少时间才可缝合？要多少的爱才能填满？

　　他依然用轻慢的口吻述说着他的过去，“围棋是我与他唯一还有牵系的地方，只有在棋盘上我才能找到那个我熟悉的大哥，也渐渐爱上围棋。我不止一次想去考职业棋士，但每一次父亲都阻止我。最后，是他在父亲面前说公司已经全部掌握在他手中，我根本无必要再留在公司里。然后把我踢出了公司。父亲也无可奈何，实权不在他手中，但是他只答应让我离开，自己去闯荡，但绝对不能去考职业棋士。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那一刻，我仿佛见到大哥他温柔的微笑，是小时候我常见的那种很温暖的笑容。

　　从此，我获得了自由。”
　　但是，自由的代价对他来说却是如此昂贵，用两个人几乎半生的生命。
　　“不久后，我收到律师来信说，大哥他把属于我的那部分资产全数还给我。我马上回去见他，他却不肯见我，只托律师带给我一封信，只简单写着‘去找你的幸福，今次我不会再跟你抢。’
　　瞬间，我才蓦然明白，他一直都是那个爱我的大哥。但他竟然在这时候跟奈濑企业的千金成婚！”
　　“奈濑是大企业的千金？”我一时惊讶就问出口了。

　　“没错，大企业最喜欢玩的企业联姻！”我吃了一惊，先是奈濑她竟然是大企业千金我不知道，再来是——那么她幸福吗？虽然我没法让她幸福，但希望她幸福。
　　“那你很——喜欢他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但已经问了。我尴尬得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一直有种同大哥相依为命的感觉，但却被抛弃了，最后又……我只知他对我很重要，他保护我那么多年，我不希望他再受父亲的操纵。”
　　“保护？操纵？”我透过重重幕帘隐约窥得大家族辉煌背后的悲哀。
　　“没错，他一肩挑起家族是要放我自由，而对我恶劣，是……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父亲是不允许两个如此优秀的人一起的，那会威胁他的地位。”

　　久久地，我再问不出一句话，我深深地替他难过，心闷得痛。一滴泪滑过我面庞。
　　他拥住我，把头靠在我肩上“谢谢你。”
　　“什……什么？”我带着压抑的沙哑的声音问。
　　“想不到会有人为豪门内这么平常的争斗哭。”他苦笑着，我仿佛看到他眼底的哀伤，是那样地深浓，比夜晚的海更甚。
　　“我不会同情你的。”因为我——无资格，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无法体会豪门的冷情与悲哀。

　　我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的脸冷得透彻心骨。

　　点点暗淡的星光不足以照亮黑暗。比眼前浓重的夜色更黑暗的世界里，为什么还会有他这样纯洁的人存在？究竟是他依然如故的纯白无垢，还是他的大哥深谋远虑的重重保护，甚或是在我看不到的背面隐藏着他的黑色的堕天之羽，并非简单的表里如一？

　　想要划破这片黑暗，没有媲美闪电的强光，如何做到？倘若他真有撕开这沉重幕帘的光，是不是可以分一点给我，顺道把我的天空也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