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小传》沈榕

33、33

　　不及他转眼看她，已然被她抱住腰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襟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两袖。

　　他怵然眯眼，嘴角冷冷勾起。适才不还是骨气的主，才几刻便要服软了？不也是个奉承的料。他自是厌恶，正欲扯开自己的衣袖将其推开，便闻怀里人儿细细碎碎的颤微声。

　　“死小玄子，臭小玄子，也不来救我...”

　　他只觉全身一震，眸子冷冽见散，立时掰开她的脸来。

　　是他昼夜思恋的那张面孔。

　　小脸上几丝泪点，微微皱着眉晕红了眼，故作怨怪的仰头望着他。

　　思绪被一涌而上热意刹那冲乱，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将她的脑袋揉抚在自己的胸口，嘴里似无理智般不住喃喃:“颜卿...颜卿...”生怕只是一瞬，她又会打失不见了。

　　“你放开我，不讲义气的臭玄子...”在他怀里扭了扭蹭开来，赌气责备他，娇嗔诱人。

　　他顺了心下兴奋，欣喜未平略兼诧异，上下打量了一道儿:“你...？”

　　颜卿瘪嘴望了望他，随手抹了把脸，便道:“我不是芳仪...我是被绑去的...八成是那芳仪跑了。”她又瞟了他一眼:“他们说我同芳仪长得一样，可我遂不记得了，但笃定我名叫陈颜卿，况那索府，生得紧。”她草草出口。

　　不想他并未质疑，反问:“因而这几日来你便是在索府？”

　　“嗯...”她稍稍木讷回道:“你信我？”

　　他轻笑:“信，当然信。”

　　“嚯嚯嚯...来。”颜卿正悦心展笑，不知打衣兜哪捞出俩糯米团子来，一个递给他，一个留给自己，汹涌吃起来。

　　这时下他挑着眉，接过后瞟着那团子，朗声说:“听闻赫舍里芳仪举止舒雅，怎可能是你这副样子。”

　　颜卿“可爱又大方”的吃相一止，心觉颜面尽失，恍然又想起那小皇帝来，嗔道:“贱人...跟你们那皇上一般嘴贱，我这副样子怎么了？碍着你了？吃你家大米了？”她夺过团子:“不吃就还我，干嘛讲风凉话...”

　　“今儿的宴席上可没这个，你这上哪弄来的？”

　　“宴上才吃了丁点儿，他们就收了。”颜卿愣愣，伸手挠挠脑袋，转眼看着别处，期期艾艾:“我...我刚才悄悄路过膳房...里边又没人...就...就进去转了一圈...”

　　说话间，她袖口又滚出一梨子来...

　　他两眼瞅着那梨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当是忍俊不禁，遂捡起那梨子来递给她:“那快快吃了是好，省得呆会儿回去给奴才瞧见，你这脸往哪搁。”

　　只觉两颊滚烫，她无地自容。

　　他上前来拥住她，微微耳语:“我倒是喜欢。”

　　只觉耳根子随他唇齿里的暖温一阵热腾，羞红满面，忙将他推搡开来，一面正经:“不要乱来，当下可不如往日了，可不依你这般恣意戏闹，若是被谁看见了我俩小命难保。”说着，突尔不解:“等等，后宫之闱不是不允许外边儿男子出入，你怎么老在这儿逛。”

　　他面上笑容一僵，遂又面不改色淡然道:“我是皇上钦点御医，自打进宫便与皇上亲近，你小看了皇上对我的荣宠。”至此，他忽然昂首扬声说:“敢问这偌大紫禁城，何处是我去不得的？”

　　颜卿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紧张悄声道:“不带你这么嚣张的，我明白就好，你小声点儿，被谁听见有得你死的。”

　　眼角瞥见方在假山后的身影弱弱退下，他才无之前警觉，轻挑嘴角，抓住颜卿的手，慢慢挪开，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定定凝视她:“你舍得在意我了？”

　　“谁...谁在意你了...要是你嗝屁了对我又无什么好处。”颜卿顺势抽走自己的手，转开目光，故作淡定:“你自个儿当心点，伴君如伴虎，你这样张扬，若被坏心眼的人听了去，谁保得你。”

　　他笑审视她，不语。

　　————————————————

　　“我说，好好的帐子为何绣这么多小娃娃？”颜卿仰面躺在这四下殷红的床榻上，朝瑾秋寻问着。床被及帐帷满满是小孩，姿态各异，相互嬉戏。

　　“娘娘，这是百子帐。”丫鬟瑾秋应道。

　　“还真有心...”颜卿咋舌，敞开双手如同鱼一般在上面划了几划，叹道:“不过床铺还真舒坦。”

　　瑾秋关了几扇窗格，灭了青铜古鼎里的檀香，方端来梳洗的木盆及皂片，轻笑着:“娘娘，这乃冰蚕丝所制，当是松软滑顺的。”

　　一番打理后，在铺平的被褥上滚了几转，一头扎进去将自己捂个严实。露个脑袋在外对瑾秋唤说:“太舒服了，来，咱睡一块儿。”

　　瑾秋一吓，后退两步:“娘娘，这万万不可...”说着，忙去将烛台灯芯剪了，留下浅浅的一盏，慌手慌脚的往外逃:“娘娘好生歇下，奴婢在外边守夜，娘娘有事儿唤奴婢便是。”

　　“诶诶...”

　　望着空无一人的东暖阁，心下落寞。

　　她怕黑。

　　皎皎空中孤月轮。

　　朦胧间睡意才起，又闻外头有声儿。

　　“皇上吉祥。”

　　静了半晌，他似沉声细细问了什么，瑾秋稀稀碎碎回答，不大听的清，只闻她应:“娘娘子时便歇下了。”

　　语罢，门被轻轻推开，颜卿一惊，不动声色的转身过去面朝里侧不敢作声。他踏进阁来轻轻将门掩上，竟把最后一盏烛台熄了，往床榻边来。

　　颜卿焦灼，脑子一热竟往袖口抓出花簪紧握在手里。一时忘了分寸，心下寻思但凡他越雷池一步，便叫他断子绝孙。

　　觉他摸到床榻上来，颜卿悄咪咪一点一点的朝里挪缩成一团贴在墙上，大气不敢出。

　　他拉开被褥躺下身来，默了许久亦转身面朝外，倒也没做什么便没了声儿。

　　须臾，闻他缓缓呼吸不带嘈杂，均而温润，倒觉他如护在床榻外侧，反让她渐生心安，抚平心底波澜，将手摆在明黄朱红彩缎喜枕上，稍稍才起了睡意。

　　龙凤呈祥。

　　——————————————————

　　次日。

　　待瑾秋来唤起时，那人已不在身旁。

　　今日事务繁多，皇后应着礼服至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妃宫中行礼谢恩，其中自然包括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