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一程》宋君

54、第五十三节

　　天外天的门虚掩着，有微微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林若逋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他迈步进去，却见屋内空无一人，一盏油灯孤零零地燃着，当中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壶酒和两只酒杯，杯中斟满了酒，却不知留与何人共饮。
　　林若逋拿过酒杯放在鼻端闻了闻，脸色骤变，他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便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呼叫划过夜空，那声音林若逋无比熟悉，正是天外天酒家老板娘发出的。林若逋的酒意顿时被惊走了一大半，拔腿便往声音传来的方位奔去。
　　穿过店堂，穿过天井，林若逋冲进了内室，随后便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看到，他最好的兄弟程风正将老板娘用力按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快放开她！”林若逋怒喝着，扑身上前。
　　“退开！”程风冷冷地道，反手劈出一掌，掌风凌厉，将林若逋生生逼退。
　　而老板娘便乘机滚开，自枕下摸出一对峨嵋刺，旋转着，凌空飞起击向程风。
　　程风冷哼一声，侧身避过老板娘的袭击后，右手突然自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伸出，抓住了老板娘的衣带用力一贯，将老板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唐盈盈，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有你的苦头吃。”程风冷然道。
　　“不，你弄错了，”林若逋急道，“我调查过她，她并不是唐盈盈。”
　　“你听见了么？”老板娘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沫，凛然道，“连林大捕头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只不过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的人，你休想来冤枉我。”
　　程风道：“不管你是谁，总之我知道此处藏有很大的秘密，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程风，你到底在查什么？”林若逋质问道。
　　程风不言，却自怀里掏出一方织帛，凌空一抖，现出织帛上所绘的一张地图。
　　林若逋定睛看去，依稀见到了“坛”与“点”两个字，心中暗自疑惑，却见老板娘已然神情大变。
　　“你可以否认自己是唐盈盈，但是不能否认这个。”程风说着，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一点。林若逋看到，那一点正被人用毛笔整整齐齐地圈了出来。
　　老板娘咬了咬牙应道：“这一块破布又能证明什么？”
　　程风道：“倘若你仍然如此嘴硬的话，那我只能换一种方式问话了。”随即又转头对林若逋道：“林大哥，此女牵涉到一宗谋杀案子，我要问她话，希望你能回避。”
　　林若逋迟疑道：“是什么案子？我……我能否……能否……”
　　程风摇头道：“不，我要亲手找出那个凶手，亲手替纤纤与小春报了仇！”
　　林若逋便不再言语，他不知道改用什么法子去阻止程风，或许他也不应该去阻止程风。
　　他是一名捕头，同时却也是江湖中人，他深深地明白，江湖的规则，向来便是恩怨分明，报仇雪恨从来不会遭人非议。
　　他阻止不了程风。
　　林若逋抬起靴子来回地在地上摩挲了半晌，之后，毅然转身走出了那间房，出门时，甚至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拉了起来。

　　老板娘眼见着林若逋的离开，心仿佛被封入冰窖一般寒冷。
　　——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姐姐呀，这话，你岂非早就告诉过我？
　　“说，祭坛总坛在哪？宋君在哪？”恍惚之间，她听见程风一声声催问，随后便觉得心中一痛。
　　然后，她总算可以凝神去听程风说话。
　　“锥心指的滋味如何？”程风狞笑着问道。
　　她一愣，随后便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部倒涌进心脏，激得心如捣鼓般狂跳，心口憋闷，她张嘴吐出了一口深红的鲜血，略感舒畅的同时，那如锥心般的疼痛却如影随行，迅猛且有节奏地向她袭来。
　　“锥心指……”她自虐般地细细咀嚼着三个字，突然大笑出声，声若夜枭。
　　锥心指，比起祭坛的噬心蛊如何？噬心蛊，比起绝望时的心痛又如何？心，人类柔软而敏感的心哦，总是被人变着法子去摧残。
　　她大笑着，笑得流出了眼泪。她边笑边道：“好……我告诉你宋君是谁？”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宋君便是我，我便是宋君。”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一人如迅雷般地冲了进来。
　　“林若逋，林若逋……”老板娘在心中叹息着，眼睛便如刚剔过的灯烛突然明亮了起来。
　　“我必须带她走。”林若逋道。
　　“你少管闲事。”程风怒道。
　　“我并不是管闲事，”林若逋道，“这个女人，是孤山血案的疑犯，我必须将她缉捕候审。”
　　程风道：“你带不走她。”
　　林若逋道：“我试试。”
　　两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异常平静，说完了各自该说的话后，程风仍然没有动作，而林若逋却已紧紧地握住了自己那把乌金刀的刀柄。
　　他握得很紧，以致于他的手指关节都泛起了青白色。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从来都不如程风，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全力一搏。
　　然而程风却突然笑了笑，道：“好，你带走她吧。”

　　地牢永远是黑暗的，不知白天，不知黑夜。
　　宋君蜷曲着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曾动过，在这里，一切仿佛都是凝固的。
　　直到开门声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
　　宋君转过头来，木然地瞧着自门外走进来的那两名玄衣武士，她只希望他们能快点开口，带给她仿若天籁般的那五个字：“宋君，上路了。”
　　然而那两个人却迟迟都不开口。
　　等！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宋君的心头突地腾起一股无名业火，她的耐心似乎一下子到了尽头。
　　便在此时，又见一人冲了进来，疾动的身影带起的风，将火光吹得闪了闪。或许是被禁锢了太久，失去了应有的应变能力，宋君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已被那人抓住了衣领。
　　“你是个祸害！”来人咬牙切齿地叫道。
　　“夜使住手，”一名玄衣武士出手将两人隔了开来，说道，“坛主有请两位。”
　　宋君本已心如死水，一心赴死，可是在她临时前，却无端端地看到了这一出闹剧，她心中不由生起了几分好奇，几缕揣测。
　　她打量着夜使，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没有带着面具，素着一张脸，眼皮浮肿，头发凌乱，全身打颤，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冷静与锐意。
　　“想不到她居然也有被击中软肋的一天。”或许是被压迫得太久，宋君见到此刻夜使的摸样，心中居然生出几缕的快意，将“幸灾乐祸”这人类所常有的劣根性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一遍。
　　她几乎忍不住要去猜测在夜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是，那名玄衣武士却推了一下她的左肩道：“宋君使，走吧，坛主有请。”语气竟是十分的客气。
　　坛主有请，坛主在此时“请”她，会有何事？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许的欣喜。她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不畏惧死亡。求生乃是人的本能，假如拥有一线生机，她依然会选择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哎……瓶颈得厉害。
阿囧，把你的小冷文贴上来，我爬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