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子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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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前金色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惨白的脸上，明明还身在温暖的被窝，可整个身子还是如同坠入冰窟般的寒冷。
沢田沐暖急促的喘息着，双眼惊恐的呆滞着，半响才缓缓抬起左手抓扯着左胸处的睡衣，青白的手掌下可以清楚的传来心脏剧烈的震动感，因为动作太过用力，胸口细腻的皮服不时传来细细的痛楚。
额头有汗滴流到眼睛里，沢田沐暖这才像活了过来，眼神慢慢开始颤抖起来。
“哈……”短促的轻笑一声，橘色眼睛里慢慢续起浓重的雾气。细长的眉毛纠结的缠绕到了一起，又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放过自己已经疼的有些麻木的胸口。
她将脸深深埋进双手里，双肩微微有些颤抖。沢田沐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对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和不确定。
不知是最近指环战太累了还是怎样，她刚刚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却格外真实的梦。在梦中，她回到了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她的血肉至亲，她的好友同学，她在那个世界一直牵挂着的人们，一一出现在她面前，冲她微笑冲她伸手。
他们，来接她回去。
该开心的不是么？那里才是属于她的天地才是她真正的归处，可是她居然……怕了。
发自内心的、渗入四肢百骸的，恐惧。
紧咬着下唇，沢田沐暖在黑暗中再度看清了那本已模糊的另一个世界父母的容颜。爸妈……眼里沁出泪水，沢田沐暖痛苦的将青葱般的手指插入发丝中撕扯着，她现在需要让身体上的痛苦来分担心里的负荷。
“小怡，爸妈来接你了~跟我们回家吧，我们很想你。”父母的笑容一如记忆中的温暖。
“对……对不起……”不行啊，现在我不能和你们回去。我，还舍不得……
“你，不要我们了么？”妈妈脸上心酸悲凉的表情就像一盆凉水浇了沢田沐暖一头一脸。
“不、不是这样的，妈妈，我没有不要你们，我没有的……”我只是放不下，我只是舍不得，我只是怕我就这样离开，会后悔……
父母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淡去，只是那种谴责悲伤的眼神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无声的质问着她——你，不要我们了么？小怡。
爸爸妈妈，女儿没有不要你们，女儿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你们。
来到这里之后，我也曾徘徊不定，我也曾试着回去，可是……爸爸妈妈，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现在是沢田沐暖，沢田沐暖没有办法将那个笑容灿烂让她安心的少年，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知道或许对他而言我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此想法只是女儿自己的自作多情。我也知道如果有一天命运发飙，我也默默的选择顺从。但请原谅女儿吧！除非等到命运发飙的那一天，我是不会自己选择离开的。沢田沐暖，没有办法放开那个少年的手，在那个少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的情况下。
他，是她的梦想啊。所以，爸爸妈妈你们一定会谅解我的对不对？你们那么爱我，一定不舍得看我放弃已经被我握在手中的梦想吧？
原谅我，是如此深爱着这场阴差阳错。
摇摇晃晃的洗漱将自己收拾干净，纵使她现在心里乱的很，她也没有忘记今天是给她那废柴老哥庆贺胜利的大好日子！
清冷的水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沢田沐暖不能自己的打了个冷颤。晦暗的眼睛慢慢恢复了一些以往的色彩。是啦沢田沐暖，现在你是真真切切生活在这边的人，那些有的没的，还是以后再去担忧吧。
一开门，蓝波一平再加上风太三个吵吵闹闹的叫声扑面而来。还来不及露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表情干笑两声，自己一直思慕着的声音便夹在中间传进她的耳朵里。大脑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喜雀跃的命令，身体就已经飞快的冲了下去，在热闹的人群中准确的找到那个人，并扑进那人的怀里。
愣愣的看着怀里突然多出的金发人儿，山本武长长叹了口气，柔和的笑了起来。
在众人或是复杂或是了然或是无奈或是打趣的眼光笑容里，山本武微微尴尬的红了脸。支在空中的双手还端着两盘寿司，山本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低声对扑过来之后就再没动作的人说道：“小暖，今天有客人哎……”
“不管！”紧紧将脸贴着山本武的T恤上，声音闷声闷气的，某人小性子的接着说道：“不管不管不管！我不管！爱看看去！”
奈奈子在一边捂着嘴笑了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和碧洋琪山本刚悄声说道：“嘛嘛~看到孩子们这样，就会想起我们当时啊~想当初，我和家光也是……”
说了一半，奈奈子就捧着红红的脸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了。抱起Reborn，碧洋琪也闭着眼期许，“我以后也要这样抱着你，Reborn~”
饶是沢田沐暖脸皮忒厚，在这样双重夹击下也不由的红了脸，放开了山本武。
“咳咳。”清了清嗓子，沢田沐暖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那个，我那废柴老哥还没起来么？”
这时众人才后知后觉的记起他们此次而行的重点是为了给十代家族难得的胜利庆贺。立马又忙乎了起来。奈奈子抬手惭愧的飘着额头，冲沢田沐暖和山本武不好意思的说道：“诶呀诶呀，我都忘了呢，小暖，你来的正好~帮妈妈出去买个东西吧~”
“呃……”沢田沐暖觉得自己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汗滴，“什么东西……”
只见奈奈子笑的更加灿烂，将兜里写的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利落的交到沢田沐暖手里，声音都甜了起来，“那就拜托小暖你了哦~”
说完，便消失在了人群中……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跑的，好快。”略略叹了口气，沢田沐暖理了理刘海低头开始打量那张黑压压的纸条。
黄瓜5根……
水果随便，但不许不少于5种……
气球1包……
礼花3桶……
……
我摔！！这都是些什么呐！！这些东西难道都是可以用【个】为单位的吗？！口胡！！
就在沢田沐暖欲哭无泪的时候，手中的纸条突然被人抽走，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起来。
山本武认真的看着纸条，纸条写的多而密，他也用了一段时间才将全部都看完，自顾自的总结道：“这个和这个用途差不多，就划掉一个好了；这个和这个在一个地方，可以去一个地方买；嗯，这个要买的话地方比较远呐……”
几乎是呆立着看山本武在一旁撑着下巴将手中的纸条精准的做了归纳分析，沢田沐暖第一次觉得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是那么合适这个位置。
心里有了底，山本武低头对上沢田沐暖呆滞的眼神，大大的笑开，“这样就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吧，小暖。”
呆呆的盯着山本武看了一会，沢田沐暖匆忙的仰起头看着屋顶，一时心情复杂起来。
“怎么了？小暖？”见沢田沐暖并没有欢天喜地的冲上来抱他，也没有原地撒欢，山本少年奇怪的皱了皱眉，他刚刚有说错什么吗？为什么小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呢？
“我只是在想……”微微眯起眼睛，沢田沐暖是真的在费尽心思的思考着，“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假如以后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要再怎样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呢？”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到了那个世界，到时候，隔在你我中间，何止是一个时空转换的问题？这是一个次元与另一个次元的交汇啊……
所以阿武你瞧，你现在站在我身边同我说话同我微笑同我彼此喜欢，是件多么难得又艰难的事情？
所以，我才是如此的受不起，与你来一次分别。因为，我不知道，命运它，究竟何时会发飙……
山本武直直看着眸光黯淡的女孩，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温柔且坚定，“小暖，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论如何，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的鬼魂也会留在你身边保护着你的。”
“那如果，我离开的地方，是你死后连魂魄都去不了的地方呢？”茫然的看着山本武，沢田沐暖缓缓问道。
连魂魄都去不了么？山本武微微皱起了眉，颇为无奈，“那小暖，你为什么非要去那样的地方呢？”
沢田沐暖眼神一痛，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为什么？那是因为，阿武，就像来到这里一样，我身不由己啊……
我会不会回去，我能不能回去，我什么时候回去，这些和我息息相关的事情，却全都不是我自己能做的了决定的。
“阿武，请你一定要记住。如果有一天，小暖离开了你，那么不是你不喜欢我了，就是……逼不得已。”沢田沐暖顿了顿，直直对上山本武迷惑的目光，“只要阿武你还需要我，我是绝对不会自愿选择离开阿武的。”
在没有任何的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一路无言，两人提着塑料袋安静的走着，大概因为临出门前的那段谈话，两个人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夕阳西下，明显他们已经错过了家里准备隆重的庆功宴，谁都没有想到，那些东西一买居然会买了这么长时间。
街边公园里，有无数情侣牵着手散步，享受着黄昏的宁谧。
突然，一个陌生的小调传进沢田沐暖的耳朵里，可里面的词却是她再也熟悉不过了的。
那个年近50的妇人一面压腿一面哼着的，正是《子衿》。熟悉的家乡话加上那首烂熟心底的子衿，让沢田沐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许是沢田沐暖明显缅怀什么的目光引起了山本武的兴趣，或是他本就对她的一切情绪反应的出处都想弄个明白，待那边的妇人哼完，立马举手提问。
自从上次经过了周杰的那件事，山本武才知道原来小暖的汉语讲的那么好。原来，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这个和他一同长大的姑娘。
挠了挠脸，沢田沐暖有些不好意思的给山本武解释道：“那个阿姨唱的是中国古时诗经上的一首《子衿》改编来的小调。那个诗讲的是一个姑娘在城楼上等着自己请人归来。大致意思是：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了音信？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找我？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城楼上。一天不见你的面呵，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啊，这样啊。”山本武呈恍然大悟状，笑开，“小暖似乎很了解中国的文化呐。小暖你很喜欢中国么？”
微微一愣，沢田沐暖苦恼的皱起眉，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事事都要和她的曾经挂上钩呢？就像难测的那位名曰命运的家伙，正在提醒她，喂你，快要到回去的时候了哦~
“嗯，蛮喜欢的。”闷闷的，沢田沐暖回答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垂下眼帘，山本武嘴角的笑容柔和了他面容所有的棱角，整个人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妥协感，“其实，后来我也有买些中国的古诗词书回去看哦。”
“哈？”
“因为我想更加全面的去了解小暖呐~”某人无害的笑起来，眼睛迷成一条缝，看起来无辜又委屈，“看小暖和周杰总能在那些中国文化上聊得那么开心，我不想让小暖觉得和我没话聊呐……我在书上也有看到这首诗，可惜我一直都看不懂……”
向来自信阳光的少年第一次露出那种嫌弃自己无能为力的晦暗表情，沢田沐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的疼上了一疼。
“其实就算是听了小暖你的解释我也还是不怎么明白，为什么那个姑娘只能站在城楼上等待着她的情人呢？为什么她不去找那个人呢？为什么……她的情人不去找她呢？她的情人不喜欢她的吗？”歪着头，山本武毫不吝啬的抛出四个反问。
“呃……”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沢田沐暖挫败的干笑起来，“大、大概是中国古代的那个时期，女人们都比较……矜持吧？哈……哈哈……”
“矜持？”山本少年再度茫然了，“什么意思啊？”
“咳。”这这这，这要怎么解释啊……“指的是女子对男子的态度，就像你不来搭理我，就算我心里再怎么想搭理你，我也不会主动去理你的……意思？”
默默擦了擦汗，沢田沐暖心里是既欣慰又惶恐啊！欣慰是阿武原来也是如此的在乎着她，也在为了靠近她而努力着；惶恐是因为……阿武要是一直对这种问题刨根问底，她该怎么办呐！！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这次沢田沐暖明显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山本武的前面。两步的距离，不多不少，保持的刚刚好。
“小暖。”许久，身后传来山本少年略带笑意的低唤。
黄昏将街道染成了暖暖的橘黄色调，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两步的距离，沢田沐暖回头恰好能看到山本武的整个上半身。
明明没有感觉到有风，可少年好看的碎发还是缓慢的摇晃着，微微弯起的黑色眼睛亮的发光。脸上挂着少年时期特有少年意气，他坚定且温柔的许诺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的话，小暖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我，站在原地等着我就好。不论你在何处，不论用任何手段，哪怕移山劈海，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的。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像那个姑娘的情人一样，让你在城楼上等我那么久的。”
“小暖你保持你的矜持，换我去搭理你。”
那一年那一天，在山本武说完这样的一段话后，沢田沐暖便经常这样告诉过自己或是他人。
我曾见过那样的一个春天，大地飞花，你在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三十一、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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