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神语》吉尔提缇

5、血莲

　　伊桑回到雷崔斯身边，又是一通喋喋不休的讲述，终于引起了雷崔斯的注意：
　　“血莲.亚历斯特？”雷崔斯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亚历斯特家族他知道，但其中并没有有这一位人物，莫非是哪一位远亲？
　　伊桑并没有太留意这个名字，他比较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战士们曾告诉他：如果在路上看到手持绳索纹章旗帜的队伍，千万要藏起来，那是到处捕捉奴隶的贵族走狗，被他们抓到就完了。
　　过了十七年安稳生活的小农夫在踏出村子时，没有想过这些危险。
　　后悔么？他问自己，但当他看着雷崔斯瘦削的背影，看着这位曾经伤痕累累的佣兵，答案是不，他鼓励自己不要输给他。

　　山脉的延伸似乎无穷无尽，俩人半路经过了几个旧战场，再次考验着伊桑的决心。
　　白骨、残肢、腐朽的盔甲和武器，充满腐臭的空气，这一切对雷崔斯来说毫不陌生，但眼看青年的情绪陷入低谷，雷崔斯温声安慰他：
　　“没有关系，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物神，然后你可以尽快回去村里。”
　　“那你哪？”伊桑关切的问，他才看到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已经不太喜欢了，他衷心感谢上天曾把雷崔斯带到无名村，至少在那里的几年，他以佣兵的身份过的很安稳。
　　“我不知道，伊桑。”雷崔斯如是回答：“你的任务是消除村里的饥荒，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任务，神谕只给了我提示，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我得陪你一起找。”
　　雷崔斯难得的笑了笑，在踏出村子的时候，他已决心守护这位青年，但他尚未意识到，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类似伊桑这种温暖，也一直默默的守护着他。

　　一次真正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冲锋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层叠响起，各种凶恶的嚎叫与悲惨的哀鸣声翻过山脉，打破了伊桑甜蜜的睡眠。
　　青年翻身坐起，一开始他尚在迷糊中，不知道这些响动代表什么，但他意识到了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战争，他跳了起来，为他的那些新朋友隔空，希望他们痛打兽人。
　　雷崔斯则早已醒来，他挺立在寒风中，表情肃穆的眺望着群山，仿佛他的视线能穿越岩石，直达战场。
　　没有回答，代表着雷崔斯此时不想被打扰，伊桑只能裹着毯子安静等待。
　　“我们该离开了。”雷崔斯回过头来，他的表情有些哀伤。
　　“现在？”伊桑看着地上散乱的行李，白天累积的疲倦尚未消除。
　　“兽人有可能会攻过来，快走。”雷崔斯开始卷起毯子，这句话比连夜赶路更打击伊桑，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问：“攻过来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人正在和兽人交战！你是说我们的人输了！？”
　　雷崔斯不置一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听到兽人的呐喊高涨，而且步步逼近，而那些勇猛的战士呢？他们的呼喊声逐渐零落，战鼓亦不再擂动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次佯退，一次计谋，但雷崔斯不想赌。
　　伊桑完全不能接受，在他看来，那些勇猛高大的战士不可能被打败，他情愿认为这是雷崔斯的又一次过度紧张。
　　两人在原地僵持着，雷崔斯很郁闷，暗自决定先打晕伊桑再说。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一支带火的箭仿佛凭空出现，笔直的插在两个人之间的空地上，距离伊桑的脚尖非常近。
　　雷崔斯偏着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伊桑，直到青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并立刻提起行李猛冲出去。
　　如果不是生性冷淡，雷崔斯此时肯定要大笑起来。
　　当他们终于躲进了一个树洞，伊桑差点儿跑炸肺，他捂着胸口大力的呼吸着，眼泪都呛了出来。
　　事实上，这里并不够安全，地面的草很浅，树洞开口很大，不足以掩蔽他们，但雷崔斯很清楚伊桑已经跑不动了。
　　他的手慢慢摩挲着腰间的佩剑，默默的祷告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直很安静，但就在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时，俩人听到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往这里跑来，伊桑甚至开始感到地面因为那沉重的踏步而微微震动，他们越靠越近，让他有种这些人就是冲他而来的错觉。
　　月光之下，伊桑清楚的看到有三个高大的男人冲进了这片树林，他们低声咒骂着，既想逃走，又想靠树木隐蔽，狼狈而混乱。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的时候，追兵已经赶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几头猛兽闪电般掠过伊桑眼前，猛然扑向那些人。
　　哀嚎声与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挤满了伊桑的耳朵，他吓坏了，颤抖着去握雷崔斯的手，发现对方的皮肤冷的像冰块，伊桑认为雷崔斯也陷入了恐惧之中，他不免感到绝望，心想除非这位神定之人能引发某种奇迹，不然他们两个铁定完蛋。
　　猛兽很快解决了三个大个子，咬断了他们粗短的喉咙，它们暂时被鲜血麻痹了嗅觉，然而一旦冷静下来，它们将很快发现这里还有生存者的气息。
　　雷崔斯一动不动的蹲踞着，保持这种蓄势待发的姿势。伊桑狂乱想：难道他要冲上去和它们干上一架？这绝不明智，雷崔斯的身形甚至比他还要纤瘦些，至于那把佩剑，伊桑也从没有见他像个战士那样使用过。
　　猛兽们已完成了追袭，它们四周围打着转，确定任务的完美无缺。
　　它们越靠越近，伊桑甚至能看清猛兽的皮毛颜色，银如月光，它们身形类似村里的狗儿，但无疑更加庞大强健，当其中一头突然转身面向树洞时，伊桑简直要晕过去了。
　　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无声无息中，树洞前突然长出了几根枝蔓，而且生长速度极快，你能眼睁睁的看见那水嫩的茎像伸懒腰般节节变长，叶片如凭空出现般不停的冒出来，终于，在最顶端的枝干上，开出了一朵芬芳的大花。
　　花朵越开越多，与枝叶一起将树洞挡的严严实实，当猛兽们搜查至此时，它们似乎欣赏不来这种花的气味，被熏的呜呜低鸣，很快便放弃了。
　　直到四周再一次陷入寂静，俩人才拨开枝蔓爬出了树洞，地上静静躺着三个人，雷崔斯挨个确认后，只说了三个字：“死透了。”
　　伊桑看着那些尸体，虽然不是他认识的那几个人，但毫无疑问也是战士，他想起那张自信的彪悍笑脸，哀伤道：“为什么输了？他不是说一定会赢吗？在那位血莲.亚历斯特大人的带领下！”
　　“血莲大人带领的是坎布宁的军队，而这个地界属于亚拉托。”一个熟悉的轻柔女声响起，伊桑先是吓了一跳，但当他看见来人时，立刻惊喜的叫道：“艾罗娜小姐！”
　　艾罗娜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步态优雅，如在花园中散步，面对伊桑的热情，她只是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亚拉托？”雷崔斯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艾罗娜立刻殷勤起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这片山脉被称作峥嵘边境，是与兽人作战的最前线，这里散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半人军队，其中最著名的三大大营分别是普绪克，首领是老贼拉夸；亚拉托，首领是没牙考特；坎布宁，首领血莲。
　　而雷崔斯和伊桑经过漫漫跋涉，早已经过了坎布宁和普绪克，来到了亚拉托的防御范围中。
　　“考特那个老没牙，最善长的就是所谓丢卒保车。”艾罗娜轻蔑的说：“这一次大概也是同样的招数：故意将阵地打开缺口，然后消灭追击进来的兽人军队。”
　　雷崔斯皱起眉头，他质疑道：这种战术在实际中的效果可不像说的这么好听，如果对方战力较强，将阵地撕的很开，那么亚托宁要牺牲更多人才能修复阵地。
　　“没关系，考特不缺人，只要他打赢了，自然会有更多半人补充过来。”艾罗娜一说一边不着痕迹的靠近雷崔斯，对方却立刻闪开，不给她亲近的机会。
　　“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们的命哦，你怎可如此冷漠的对待恩人？”她在抱怨，语气却像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