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神语》吉尔提缇

20、佣兵

　　他这个干脆的举动让在场的商人和佣兵都很意外，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因疑惑带来的沉默中，直到佣兵中有个人笑出了声，胖子才如梦方醒的跟着笑起来，并抖动着双下巴，毫不客气的评价道：“好一个胆小鬼。”
　　一名佣兵走出队列，脸上保持着尚未褪去的笑意，他捡起地上的剑扔回给雷崔斯，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轻易放下武器，如果你不是个胆小鬼，就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艾罗娜忍不住仔细看了那佣兵一眼，难得的聪明人，她想。
　　“请让您的部下们也收起武器吧。”艾罗娜觉得他会是个更好的交涉对象，于是转身向佣兵微微屈下膝盖行了个礼，带着羞涩的颤音说道：“这阵势真让女人害怕。”
　　佣兵挑了挑眉毛，他一边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艾罗娜，一边对其他佣兵摆了摆手，警戒随即解除了。
　　“我的名字是洛克，的确是佣兵队的队长。”佣兵抬起艾罗娜的手轻轻吻了下手背，意味深长的一笑：“女士，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凭女人的直觉。”艾罗娜缩回手，无名指看似不经意的挠过他粗糙的掌心，勾起一丝酥麻的电流，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是直接搔到男人心底的痒处：“虽然这里有这么多优秀的战士，但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您，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强壮和英俊了吗？队长大人。”
　　她略显轻佻的表白激起阵阵起哄声，从容潇洒的佣兵队长也一时失神。
　　而一旁的伊桑则完全看傻了眼，一起旅行了这么久，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艾罗娜的本来面目，因为在雷崔斯身边时，她就像一只收敛起华丽羽毛的鸟儿，显得非常低调乖驯，而此时此刻，伊桑却清楚的回忆起他第一次遇到艾罗娜时的惊艳和震撼。

　　眼看美女牵着佣兵队长的手，选择和那些粗人坐在一起说笑谈天，胖子商人感到非常失望失望，好吧，女人总是容易被外表所骗，难道金钱不比肌肉来得更实惠么？没有办法，他转而想在其他方面慰藉自己的自尊心，于是很大方的解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矿石展示了出来。
　　“看吧，真正的五分货。”他再次强调道，尽管那些拳头大小的圆石头看上去和最普通的鹅卵石毫无差别，但他坚信里面蕴藏着巨大的财富。
　　这种自信很容易感染别人，事实上，他也必须要有这种自信，只需有一丝怀疑，赌石的昂贵成本投入就会击溃他的神经。
　　五分货的意思，是指每块矿石中起码含有一半以上的特定金属元素，而五分货与三分货的价码也是天差地别，所以胖子才对这些矿石寄予厚望，但现实是残酷的，雷崔斯心里很清楚：五分货首先就是一个谎言，因为龙晶的含量根本不可能如此密集。
　　传说中的龙晶，即是龙神的灵魂碎片。作为高阶神灵，龙神死后不会像生物那样留下遗骸，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飞升到天空高处怦然消散，那些宝石粉末般的灵魂碎片随风飘散于大地，最后在自然倾轧中逐渐与泥土一起凝结为矿石。
　　在这样的形成条件下，又怎么会出现所谓的五分货呢？所以，当雷崔斯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些“无价之宝”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我们走吧。”他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胖子商人一愣，这种平淡的反应可不是他想要的，为了掩饰心里的慌张，他像只该死的绵羊一样叫唤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政都会出大价钱购买这些矿石的。”雷崔斯说道，他不打算继续刺激这个倒霉的人，尽管缺乏表演天赋，但他却依旧毫不犹豫的说谎：“行情这么好，我觉得我也该去恐东独立盟碰碰运气。”
　　“碰运气？”胖子稍觉安心，嘴边抿起几分讥讽的笑意：“你不如求神保佑好了，赌石靠的是眼光和经验，而不是运气，年轻人。”
　　“是是是，您肯定是靠眼光和经验。”络纱不耐烦的附和道，她心想，反正神绝对不会保佑你的。

　　另一方面，艾罗娜却和佣兵队长相谈甚欢，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精壮如猎豹的男人竟然颇有教养和见识，一点儿也不像是声名狼藉的粗鄙佣兵。
　　“虽然我生于军人世家，但现在军队是半人士兵的天下。”洛克说到这里，调皮的笑了笑：“只因为我的胳膊不像大腿那么粗，他们就觉得我上战场肯定是送死，完全不肯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太没有眼光了。”艾罗娜毫不犹豫的抚摸了一下洛克的手臂，虽然隔着毛织衣料，依然能感到肌肉的硬朗的线条：“你这样刚刚好，很有力量，但又不至于反应迟钝。”
　　“艾罗娜小姐，你可真是个淑女。”洛克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句反话，脸色微微泛红。
　　“不，我是一个妖女。”艾罗娜坦然的承认，笑道：“那你怎么打算将来的呢？队长大人。”
　　说到前途，洛克反应出些许迷茫。他原本是想带着同样执意从军的朋友们去科林要塞碰碰运气的，毕竟那里是唯一由人类战士驻守的地方，而且听说穆萨将军是不错的领袖，作为一位旧神，他不但品格高贵，而且非常睿智。
　　然而，他们尚未到达目的地，政都就传来了各种不好的消息，洛克不得不暂时打消了要跟随旧神的念头。毕竟，在现在这种瞬息万变的局势下，作为一名军人，如果轻易发誓效忠某个阵营，便很可能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为了避免毫无意义的杀戮与被杀，也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只能选择暂时成为自由佣兵。
　　“说起来真丢人啊。”洛克以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被人用金钱收买，我已经没有了军人的光荣，也不再是家族的骄傲了。”
　　“身份什么的，不会改变你的本质，洛克。”艾罗娜摇头道：“比如穆萨将军，虽然是位没落的旧神，但你们依然崇敬他，而普绪克的那位拉夸大人，是谁给重阵将军起了个老贼的绰号呢？”
　　她的话既温情又有道理，让饱受差遣和轻视的骄傲战士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洛克的目光变得热情又专注，落在艾罗娜脸上仿佛正午滚烫的阳光。
　　“要准备继续赶路了哦，艾罗娜！”络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艾罗娜抬起头张望，果然看见三位同伴已经起身站立，而商人们则打着哈哈，正在说着很没有诚意的客套话。
　　真是片刻的愉快时光……
　　艾罗娜有些依依不舍的站起来，直到她向洛克屈膝道别，这位队长大人突然意识到，、刚才全都在说他的事情，而对这位即将分别的女子，除了名字之外便是一无所知。
　　不，不行！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来不及考虑，洛克一把抓住了艾罗娜的手腕，佣兵已经习惯了手执重剑，一时忘记女人的骨头有多纤细，而几乎是在艾罗娜痛叫出声的同时，雷崔斯的剑已经抵上了洛克的喉咙。
　　“你想干什么？”
　　不带一丝怒意和挑衅，雷崔斯的语气就像问路般的平淡，却让洛克感到了无比真实的死亡威胁，更让他吃惊的是，历经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战士本能竟然也背叛了他，此刻他的身体毫无反抗之意，完全束手无策。
　　“住手！他不是有意的！”艾罗娜挣脱了洛克的手，不顾一切的挡在二人之间。
　　洛克的目光随着雷崔斯的剑一起缓缓落下，他的黑眸闪过一丝光亮，自尊心因强烈的受创而剧痛不已。
　　只是用的剑脊吗？
　　这个人果然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