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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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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泽与魏莞大婚第一日,魏莞自己掀起了盖头,脸上还染着薄薄的胭脂,很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却掩不了她苍白的面色。
她没有哭闹,但眼角微微泛着泪光,问澜泽:“为何呢?”
澜泽都没有正眼瞧她,冷淡道:“别幼稚,你我都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我迫你嫁给我。”
魏莞眼角那滴泪终是忍不住掉落。
澜泽与魏莞大婚第二日,澜泽与魏莞匆匆回了天界。
一场极荒谬的婚事,成了千余年的饭后谈资。
到了天界之后,一切真相都被天帝封锁,放出的消息是魏莞过得幸福满足。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笑话。
掌权人在背后翻云覆雨,台前的戏总要有人来演。
龙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或许是因为太过溺爱魏莞,盼着女儿能觅到如意夫婿,澜泽能答应这门婚事真是太好不过,即便不是真心,但终能相伴。
或许是龙王抱着互利的心态嫁了女儿,即使天界与龙族关系紧张,但终究没有实质的利益冲突,怎么也想不到天帝手段果决至斯。
无论如何,精明一世的龙王到底是被蒙蔽了双眼。
魏莞和近侍的两个婢女被安排在了沧澜宫一处偏远的寝宫,封锁进了结界之中,困于方寸之地中,何种法术都不能够使用,与外界的联系被强硬地切断。
魏莞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得极是落魄,身边就只剩下那两个死忠的婢女,还有温洇。
而澜泽将温洇打发到魏莞身边,毫无疑问的是一种羞辱。
魏莞到底对澜泽是有些感情的,也有时会妄想能和他过得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即使没有什么情意,但是相敬如宾。
或许这便算某种意义上的痴情,即使被被软禁起来,却也没想过要报复,只是再坚强落到这样的境地都免不了会不忿而心生愁怨。
一开始试图讨好澜泽,求得他欢心来换取自由,也带了一半真心地想要待他好。
她学着做糕点汤羹,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尝试,纤贵的人就是这样,稍微碰些粗活皮肤就会变得有些粗糙。
温洇总是在一旁看着,魏莞却始终看不惯他那淡然的模样。并且魏莞曾见过莫凉的画卷,也知道些温洇与澜泽之间的纠葛,对他从来没什么好感,也给不出好脸色看。
有时候过于烦躁了也会抄起手边的东西扔向他,那青衣的男子总是波澜不惊地捡起随手掷去的杂物又规整好,好像不会疼痛似的。似乎从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他,又似乎是他已然习惯了被如此对待。
魏莞手艺逐渐好起来,做了一盒桂花糕,做出来的时候扑鼻的香,自己尝了都觉得满意了。装在木质的食盒中,又铺了一层油纸,遣温洇给澜泽带去。
温洇身份已经算是低下,连澜泽的面都见不到,把食盒交给守门的小厮,一层一层地传进去。
等了许久,又传出来,还带了句话,天君说扔掉,若有下次,便让似乎太过清闲的魏莞做一千盒出来。
温洇把食盒搁在路边,空着手回去。
魏莞见他空手而归,以为是送出去了,情不自禁地染上点喜色,问他:“澜泽说怎么样?”
温洇觉得有些不忍,却还是转述了澜泽的话。
然后看到魏莞眼中的那些纠结的情感终于都消散,变得平静,如同枯潭。
龙王过了许久终于觉得不对劲,试图联系魏莞却再也联系不上。
听说龙族与天界开始进行某些交涉,温洇也只偶尔听到这么些只言片语罢了。
澜泽回到天界便去找了天帝,天帝曾允诺过,他若答应那门亲事便给予他一些关于莫凉的线索,也曾说过那或许毫无用处,是否答应由澜泽自己定夺。
澜泽一开始怎么都不敢相信,踌躇良久终于还是应允。
那只是做戏罢了,况且毕竟再微弱的希望也是希望。
要天帝实践诺言的时候,天帝淡淡道了一句:“你们都是一样,执迷不悟。”
澜泽以为天帝要毁约,当场便要发作,天帝又道:“温洇与莫凉的联系并不只是长相,他身上似乎有微弱的莫凉的气息。”
澜泽皱眉:“这不可能。”
“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之事,不过是愿不愿意相信。”天帝话说的决绝,却更让人觉得不可信。
澜泽眸色沉下来,果真是这样,天帝说是给予他莫凉的消息,但不过是为了他配合着成婚,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愈发地失落和无奈,应该早就要清醒了,莫凉早已离开他,再也无法挽回。
莫凉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依旧清晰,却与一个青衣的人影渐渐重合。
澜泽重重地掐了自己一下,把不切实际的幻影都甩开。
仰头看着天帝,神色冷淡,那到底是天帝,他奈何不了。
澜泽连告退都未说便离去,天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诡异笑容。
但鬼使神差的,澜泽抱着复杂的心态亲自到了魏莞的寝宫之外,手指触到结界上,几次想要破除。
离他很近,不过是一扇门的距离,于是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的样子。
似乎他总是在一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淡然而立,一袭青衣,衣衫下的身躯瘦得有些凄惨,但又是柔顺的,乖巧的。
又想到他面无表情地说要离开,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又变得暴躁恼怒,过了许久,神色中又渐渐浮上几分迷茫。
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天帝的话没有意义,信了反而给自己徒增烦恼。几乎已经再也经不起希望重重跌到谷底的打击。
温洇还是老样子,和越来越疲惫烦躁的长公主为伴,或许也不能说是为伴,只是她的奴仆罢了。
有时候看她冷漠的神色中会夹带着一些怨毒,魏莞实在是没什么说话的人,偶尔也会对他冷嘲热讽几句:“你在你天君手下活到现在还真是万幸。”
温洇逐渐厌倦这种生活,重复着对他而言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整个人逐渐变得昏沉,如同行尸走肉。
澜泽再也没有来看过,无论是她,还是他。
门前的那棵梧桐似乎因为屋中人的晦气而逐渐开始枯萎,叶片凋零。
温洇试图给他施肥浇水,却始终都挽回不了衰败的迹象,苍翠的叶子渐渐泛黄,一片一片落光了。因为是棵大树,就有了些悲壮的意味。
梧桐彻底枯死的那天温洇摸出了他一直藏在床头的南柯镜。
镜子的手柄已布满裂纹,似乎只要开启了就会崩坏一样。
大概还能用一次吧,温洇手指摩挲着包裹着镜面的布条,轻轻抽开。
这次看到的几乎都是凡间的景象了,小桥流水,古道西风,村庄上飘起炊烟袅袅,让人觉得安宁而向往。
只有最后才匆匆掠过几张人脸。
澜泽,容痕,以纤,带他来的仙翁,凡间白发苍苍的婆婆。
他遇到过的人很少,几乎每个都出现了。
想念,却不能得到,不能再重逢。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模糊的面容上,眉目疏淡的,清秀苍白的脸。
然后只听无数细碎的声响,手柄彻底碎裂,镜子变成了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铜镜。
他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和最后的影像重叠起来。
温洇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然后将镜子收好,站起来向外走。
他推门离开的时候,和魏莞轻声说了句,我走了。
魏莞在后面惊异又不解地大喊,但温洇自顾自地出了结界。
我快走了,他对莫凉说。
温洇又不再理睬莫凉的任何不解,莫凉最终冷静下来,然后有些了然,随即发出一种狂喜的讯号。
莫凉太过剧烈的情绪让温洇头又开始疼起来,他的魂魄确实越来越弱了。
他对沧澜宫的每一条路都很熟悉,沿着小路走到沧澜宫门口,守门的小厮见又是他来,露出了疑惑又隐隐有些鄙夷的神情。
“和天君通报一声,温洇有要事想与他商议,”温洇不在乎他的轻视,客客气气地说,末了又加了一句,“是关于莫公子的。”
小厮咦了一声,将信将疑,却还是照实地把话都传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传话过来说,天君让温洇进去。
温洇一路走进去,长廊还是很长,他要走很久,快到尽头的时候隐隐可以闻到天君宫里点的熏香,闻着便觉得有些苦涩。
进去的时候看到澜泽半卧在榻上,长发似乎又长了一些,快要及腰。
澜泽冷漠地打量着温洇:“说吧,打着莫凉的名号找我有什么事?”
并不觉得这种感觉陌生,好像又回到曾经,过往的回忆一点点涌上来,温洇突然就有些舍不得。
但还是要舍得的。
大概是因为有了筹码,温洇说话的底气很足,不卑不亢道:“我有让莫公子复生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