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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尘世美(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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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临堆了一脸的笑来负荆请罪的时候,宁白像刚下了蛋的老母鸡似得,竖起汗毛护着孩子,警惕地瞪着王福临。
她怀中的孩子认出这是前几日那位恐怖凶猛的家伙,吓得赶紧把头埋进了宁白咯吱窝里,然后不停地蹭啊蹭啊,想把自己的耳朵也封起来。
宁白瞧着她的模样,不禁莞尔。
王福临一脸无奈:不过才半岁就聪明成这样,究竟是随她爹呢还是随她娘呢!
只要不随宁白,什么都好说。
王福临想到这里,换上一个一脸无辜地笑容,小心翼翼向宁白靠近:“小白,你咋不说这是炎沁和小林公子的孩子呢?”
宁白退了一步:“关你屁事。”
王福临前进一点:“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我娘都告诉我了,她也打我了,你就原谅我吧。”
宁白退了一步:“关我屁事。”
王福临靠近了一点,笑容更加灿烂:“我就知道,咱们小白清清白白,哪能做出那种事啊!”
宁白退了一步:“关你屁事。”
然后王福临说了很多话,宁白都只有八个字,不是“关你屁事”就是“关我屁事。”
不管宁白回答得有多么简洁,他始终死皮赖脸地靠近她,笑啊笑、认错啊认错、道歉啊道歉、忏悔啊忏悔……
眼瞧着他越逼越近,宁白退无可退,终于多了一句台词:“你躲远点,我女儿瞧着你害怕。”
她话音一落,怀里的孩子听见娘亲在说自己,半靠在宁白怀里,拿一只眼睛瞄一眼外面的世界,发现王福临还在的时候,又飞快地将脸埋起来。
王福临情不自禁想起从前要杀鸡时,见过一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公鸡——它以为这样别人就找不到它,却将整个身子都暴露在沙子外面,最后王福临轻而易举地捉住它的翅膀,一刀抹了它的脖子。
那会儿王福临为这只傻鸡高兴了一天,一个劲儿地说它傻,如今见了这个孩子,做着跟那只鸡一样的傻事来,王福临却觉得这是可爱。
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人畜无害的笑。
宁白以为王福临是真的疯了。
却不想王福临已转移了目标,瞅着她怀里的孩子,做出各式各样傻帽的笑脸。
那孩子起先偷偷瞄他,后来觉得这人傻傻愣愣的,不似前几日见得那个凶猛的家伙,猛然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不知不觉抬起脑袋,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笑意越发明显。
王福临看着她神似林梓沐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心痛,眉眼里都露出疼惜来。
宁白刹那间,就一点儿也不生他的气了。
不一会儿,那孩子冲王福临伸出双手,咿咿呀呀地要他抱。
宁白犹豫不决。
王福临一脸诚恳地说:“你不信我,总得信她罢。”
宁白抵不过女儿的挣扎,小心翼翼将她放到王福临怀里,王福临一手搂住孩子,趁机抓住了宁白的手。
宁白挣扎了几下,王福临握地更紧了。宁白生怕他一只手搂不住孩子,放弃了挣扎,用另一只手扶住了孩子。
王福临心满意足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宁若水。”
“唔!”宁若水撅起嘴来,转头看着宁白。
宁白笑道:“真是提不得你的名字了!”
王福临道:“让我猜猜,这定不是你这个娘取的!一定是那个娘取的,沁和沐字都带水,所以叫你若水是不是?”
宁若水歪着头,想不明白这个娘和那个娘有什么区别。
宁白板着脸说:“胡说!这是取自沉静如水的意思,跟林梓沐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福临听她不再叫小林公子而是林梓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宁白揽进了怀里,“小白,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只要是你女儿,就是我女儿。”
宁白瞪他一眼,别过头去,不言不语。
“只可惜,我亲手砸烂我给你的聘礼,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
宁白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出声来,但很快察觉现在不能笑,立即憋了下去。
王福临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知道我那天的行为是有点像八岁那年攻击你的那头野牛,你想笑就笑吧。”
宁白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我根本就不喜欢那把琴,你……哈哈!会是什么表情!”
王福临脸忽然就黑了,翻着白眼,瞅着宁白,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
宁白顺手给他一巴掌:“丑死了你。”
宁若水见了,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拼命拍王福临的脸。
王福临被打得哎哟直叫:“对你爹都下手这么狠,这他妈也叫沉静如水!”
宁若水学会走路的时候,已成了周半仙金口的风云人物。
周半仙说:“宁若水这女娃,实在聪明地不像话,只半岁的时候,就会说话了……”
周半仙话才说了一半,便有闲人反驳了:“就宁若水那孩子,比她娘宁白还傻,五岁了才会走路,七岁了才学会自己吃饭,周缄林你年纪大了,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人一激动,居然直接叫出了周半仙的真名,众人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缄林”是叫周半仙呢!
周半仙捏着黑白参半的胡须,笑盈盈地瞧着说话那人:“宗半仙你又来砸场子呢!”
众人仔细瞧清那人,果真是蓟城里新冒头的宗半仙,在周半仙对面也开一家茶馆,专门说些与周半仙对着干的故事。巧的是,这宗半仙眉眼之间长得与周半仙有七分相像,远远望去,当真是真假莫辨,让人一度以为这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只二人因为生意竞争,相互在对方的茶馆里砸着场子,因而也算蓟城里闻名的仇人了,好在这二人皆有些仙风道骨的涵养,即便是砸场子,话语里也从不带一个脏字,时间一久,闲人们反倒乐得看这二人凑在一起。
只听周半仙说:“宗半仙有所不知,宁若水三岁便已识字三千,唐诗宋词过目不忘,却偏偏懒得要命,是以五岁才肯下地走路,七岁才肯动手拿筷。要说她五岁那年肯下地,还是王福临唆使儿子抢了她手里的鸡腿,宁若水登时就不干了,从宁白怀里嗖地滑下去,一把夺回了自己的鸡腿。这一点倒是随她爹!”
“一把夺回!小林公子何等风雅之人,为了一鸡腿不是自毁形象么?”
“小林公子再风雅,终究还是改不了馋嘴的毛病!否则三年前也不会为了一道菜,跟着一个老头子跑到海外去了。”
“那不是老头子!那是海上的仙女!小林公子跟她走,都是为了爱情。”
“什么仙女!那是炎记做饼的苏老头,传承了一百年前苏家绝技的老头子!”
“跟着苏老头走的是花烟间云姑娘,弹琴的!”
“苏老头一糟老头子,云姑娘会跟他走?是小林公子跟着苏老头走了,云姑娘又尾随小林公子而去。”
“小林公子是去跟着仙女走的,哪还能带上花烟间的云姑娘啊!”
“炎府的五小姐炎沁,谪仙一样的人物,与小林公子纠缠了多少年,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世上哪还有人比得上她!”
“七年前炎沁病逝,小林公子念念不忘,一日由梦而知,炎沁做了海外的仙女,否则你以为随便哪一位仙女都能请得动咱们小林公子呢!”
“……”
眼瞧着这二人说着宁若水的事,忽然又牵扯出宁若水的亲爹——城里最英俊风流的公子林梓沐——三年前失踪的事争论不休,众人忽然兴致高昂起来,听着二人一挑一逗的说辞,好似窥探到了三年前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福临牵着宁白带着一儿一女经过茶馆,听了茶馆里高谈论阔的言论,无奈摇头。
“苏爷爷和云姑娘是七年前离的蓟城,林梓沐是三年前消失的,这怎么也扯到一块儿了。”王福临无语道。
宁白说:“若是苏爷爷知道有人说他领着林梓沐离了蓟城,以他的性子,只怕会折回来骂人。”
王福临一脸遗憾地说:“可惜这老头子走了。”
宁若水与弟弟一同摇头感慨道:“真可惜!真可惜!”
王福临与宁白各赏他们一个爆栗,“小孩子懂什么!”
“真可惜!真可惜!”宁若水与弟弟一边叫一边跑向前去,不时回头给自家爹娘扮个鬼脸。
王福临和宁白无可奈何。
茶馆里依旧烟雾缭绕,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