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惊鸿》轻雨狂扬

2、从遥远的记忆里归来的人

　　无人知晓的绝望深渊底部，美丽动人的望月谷，雾气蒸腾的热河洞口。
　　身着兽皮单衣的修长身影如往常一样，在不修炼的时候安静地站在在河边巨石上，出神地望着河水涌出的地方。
　　诚然，他是在等待着什么，希望着什么能出现在眼前。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年已过却始终如那人离开那日的生活，几乎让他忘了时间，忘了理由。有时候自嘲地想着其实忘了似乎还好一点，在希望变成绝望前忘记，也许不负责任，却实在是一种解脱。然而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那人离开时的决绝，总是无法防备地，深深一剑，刺进心脏。
　　那人离开时，就想过再也不回来了吧？可惜自己还是要等。若不是谷底还有其他的智慧物种来与他交流，自己怕是早忘了怎么说话了吧？可惜自己还是要等！春夏秋冬应该是轮换了，哦，十次了……呵呵，竟然已经有十年了，可惜自己还是要等……
　　忽然，站在巨石上的人——前修罗教教主惊鸿出神地望着河洞的眼睛，随着被河水冲出洞口的事物睁大了。
　　你……你回来了？
　　你竟然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十年啊……应天，你终于回来了！
　　惊鸿先是无法相信的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河中一沉一浮的应天捞上岸，背回自己搭建的木屋。待到一切安顿完毕，惊鸿才想到了什么，对着躺在刚刚用草木兽皮铺上的石床上的应天念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只见应天身上浮起一层黑光，那黑光渐渐飘到空中，竟凝结成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形阴影。
　　“妖灵，你先到热河洞口等我。”惊鸿对还在翻腾的人形黑光下完命令后，开始检查应天的身体有没有受伤或者别的什么问题，发现应天只是脱力昏睡后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给应天盖上了兽皮薄被。
　　望着应天安睡的脸，惊鸿嘴角抑制不住地要往上扬，定定地看了好久，才转身离开了小屋。
　　妖灵早就等在洞口，一见惊鸿走来，便半跪在地，用应该是额头的地方碰了碰惊鸿的手。
　　“主人。”
　　“嗯，辛苦你了，这十年情况如何？”
　　“应天大人并没有遭遇需要妖灵出手的状况，妖灵的禁制这十年未曾被触发。”
　　“哦，这样再好不过了。想必你也乏了，回黑玉休息去吧。”
　　“主人，妖灵还有一言。”
　　“什么事？”正准备回屋的惊鸿听妖灵这么一说，只好停下脚步。
　　但妖灵并没有立刻回答，身上黑光狂闪不停，代表它内心极度的不安定。惊鸿急着回屋，有些不耐烦了妖灵这才开口。
　　“主人，应天大人他……”妖灵虽然开口，但还是犹豫着欲言又止。
　　“应天他怎么了？”惊鸿心里一阵紧张。
　　“应天大人没有事，但是，应天大人他这次回来，他是来害您的啊！您——”
　　“妖灵！莫要胡说！”没等妖灵说完，惊鸿便粗暴地打断了它，“应天怎么会来害我？”
　　“应天大人对您的感情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了，他……”
　　“妖灵！我从来不知我和应天之间的感情，是你这魑魅能看得明白的！应天绝对不会害我，你不要多言！”
　　“可您不知道应天大人这十年凭着您的印信都做了些什么！不知道您十年前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已经被谁坐了去！而应天大人这次回来却是为了——”
　　“回黑玉去！”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惊鸿手捏收字诀，将妖灵收回到惊鸿剑剑柄上的黑玉中。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惊鸿把额头抵在黑玉上，喃喃自语。
　　妖灵，抱歉，说你是魑魅，还对你那么粗暴，那些是无心之语，忘了吧。
　　妖灵，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感激。
　　妖灵，十年前我既然会将修罗印交给他，自然已是料到了他会趁机整合惊鸿落日道和应龙府的势力，但当初我为了预防你所猜测的情况，便将一切都交给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让他坐了去又何妨！如今我仅有一把惊鸿剑在手，又有什么可利用的？他既然肯回来，你又在怀疑他什么？
　　妖灵，惊鸿剑上有你，只要我还活着，我绝对不会转手他人，绝对不会。
　　妖灵，你……你不要怀疑他，不要怀疑他。
　　惊鸿一直在低声重复着。
　　是在说服妖灵。
　　还是在说服自己？

　　月朗星稀，望月谷不愧为望月谷，白天虽然能见度不低但始终看不见太阳的谷里，夜里竟然能够清晰地看到月亮，在如纱蓝雾的烘托下，月亮格外神秘动人。
　　“惊……鸿？是惊鸿吧？”床上人呻吟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应天你醒了？来，把这碗药喝了，有安神作用。你怎么会昏倒在热河里的？依你的修为总不至于……”
　　“怎么这个称呼？”应天闻了闻石碗里飘散出的硫磺味儿，皱了皱眉头推开了。轻笑一声，应天抬头望向微微皱眉不知所措的惊鸿。“难道十年不见，我们就生分了吗？鸿？”
　　惊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里暗骂自己四十而不惑的岁数的人了，还这么不镇定。
　　“天……”惊鸿几乎快把脑袋低到地上去了，恨不得直接埋到地里面去，发出的声音只能说是比蚊子声音大了点，比苍蝇声音小了点。
　　应天哈哈大笑，眼里却闪过一丝异色，像是愧疚，像是无奈，更像是疯狂，低着头看地的惊鸿，没有看到。
　　没多一会儿，应天就停下笑，饶有兴趣地望着已经红到脖子的惊鸿。
　　“鸿……”
　　“干，干什么？”
　　“你在我记忆里的脸就快被通红通红的脖子代替了。”
　　“……”
　　惊鸿开始不知所措，一会儿拉拉头发，一会儿扯扯被子。
　　“再叫我一次如何？”
　　“……天……天……”惊鸿的心里渐渐泛起苦涩，一阵揪心地疼，像是瞬间撕裂了惊鸿的眼角，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应天叹了口气，拉着惊鸿的乌黑长发让他俯下身来，抬头吻上了惊鸿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