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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子弹、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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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稀落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巷子里传到一直警觉的耳中,笑意凝在唇边,神经一下紧绷起来。要开始了吗?!
昏黄的路灯将那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就这样一步步走了过来,是看到这外围只有我们五个人还是他们本就准备这样一路横闯进去?
见那胖子走在最前面,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气,下意识地把帽檐拉低,应该认不出来吧。偏首看对街的三个人,季大依旧保持他的铁塔英姿,莫因隐放下书,拿起了靠在墙上的伞,姜君身形未动,但我感觉得出他正紧盯着来人。在清场后,靠近这个街口的人一律是防备对象,更何况那一行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令我吃惊的倒是莫予行,原本恨不得一脚踢到地球另一边眼不见为清的人竟然自发靠拢站在我身前,手微侧伸挡住了我。季大他们也走了过来。
结结实实地楞了一下,等我明白过来他是在保护我时,差点没掉下一把辛酸泪,弟弟,姐姐我这样对你(其实也没怎样),你居然还,还……果然是被英国同化了,平时象个毛孩子,这种时候绅士风度就出头了,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傻。姐姐我同情你。还有,你挡住我了,我看不见啦——
在两方人马(6:5,对方个个腰别新款手枪,我们除了人外有一本书、一把雨伞还有一美色和一把棒棒糖)相隔一脚攻击范围最大距离时,他们停了下来,看见不再打头阵的胖子脸上一掠而过的杀意,暗叫不好,一直揣在荷包里的手按下了绿色发送键。
“让开!”其中一个家伙说道。
斜着身子,从莫予行后面探出脑袋,之前没注意,现在看清了说话人的长相,深轮廓、高颧骨、脸色苍白,心里打个寒颤,好象变态杀人犯。
心里狂喊,季大,我们闪,让他们过去,狗咬狗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我们这些咬到无辜人啊——
“不。”季大就是季大,真响应我心中的呼唤,他就不是那个忠实有节的季大了。“你们绕道走吧。”
无力,前面就是废宇旧楼,普通人谁会光明正道不走非往好人稀少的黑路走,又不是吃饱撑坏了脑袋。季大,你拒绝人还要送人面子,这么温厚的人来混□□,没天理啊——,难道这年头犯罪才是令人向往的职业。也对啦,英国犯罪世界的富豪排名,33名罪犯的财富合计超过15亿英镑,而排名第一的骗子帕尔墨的财富估计超过3亿英镑,比英国女王还要富有。&^O^&
“你就自己走吧。”苍白的脸此时多了抹阴恻恻的笑容,举起手臂,掌中握的赫然是把乌黑的半自动手枪。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全身的血液一瞬间上涌到大脑,耳朵嗡嗡作响,尖叫声冲出喉管:
“季大——!”
“呜——”几乎同时我听到一声闷哼。
啪,枪掉在了地上。白脸捂着手腕,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脚边、皮鞋上。
我有些木讷地看着出手制止的人,怎么会是他。
不知什么时候姜君的手中多了一把军刀,刀锋上泛着一层蓝光,在暗沉的光线下依旧看得分明。
很快的,所有人都有了动作,对方的枪全都祭了出来,而我们这边的人全都——
我下颚骨结合处的脱臼是不是还没愈合,为什么?为什么——
谁来告诉我现在和匪类缠斗在一起的人都是谁?!
那个满场飞舞,跳来跳去的猴子,要不是看见他手里点、勾、扫、戳,抡得呼呼作响的那很眼熟的雨伞,我绝对不承认他是我认识的瘦弱书生。啊,啊啊,连书都用上了。看见一本精装书重重巴在敌人脸上,听见那“砰”的一声,我缩缩肩,心中低鸣:书何其无辜,你看完了就拿去扔人。
季大,拳头不要那么“轰鸣”,不要打架表情还那么“有礼”,不要破坏我心目中高大的好人形象。
姜君,对方只是曾经有武器,他的枪已经被你弄掉了,砍人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用力,血都溅了你一脸了,会死人的。哇!居然用捅的——,不看了,太血腥了。
弟弟,回来,年纪小就别跑前面。往后靠啦,对付他们有那三只变身怪兽就绰绰有余了,你站姐姐前面就好,不要在那瞎搅和。
怕事后被人指着鼻子骂没义气,我不敢躲太远,只能在灯柱后缩成一团观察战情,对书生和将军我一直都抱有几分不确定,他们的摇身一变我可以接受,可是,让我痛心的是竟然把季大给看走了眼,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今天算是彻底领悟,瞧他一拳下去那人的痛呼状,八成肋骨断了。倒是莫予行在我心里的好感值攀升了好几个百分点,看他一脚踢出,对方踉跄着倒退几步;一拳击出,敌手头歪了歪马上又扑向他……干得好,就是要这样,弟弟,做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一致性,千万别学那三个家伙疯癫发作。
对那三人的恨劲实在看不下去,我撇开了眼,四下除了我们外再无他人,出奇的静,使得他们搏击声立刻消散在空气中,像是被寂静吸走了般显得空洞,忽然之间感觉自己似乎在看电影,放的是平日爱看的动作暴力片,拳脚飞舞,刀来枪去,血肉模糊……近在眼前却不真实,这不是属于我的现实。
没有人分心思来注意我,与己无关地打量四周,发现一抹浅浅的影子在巷口微微颤动,刚才那些家伙就是从那走出来的,仔细看去,一个矮小猥琐的人在出口那贴壁而立,头发凌乱遮了半张面孔,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感觉他的眼睛射出一点光,虽然小但十分的恶毒,然后他动了起来,熟悉的黑芒我刚才已经见过一次,那是枪。茫然地顺着枪管所指的方向看去,是距离我最近的莫予行,他正一拳接一拳的击向对方的头部、腹部,虽然不向其他三人的有力,可连续的攻击见效了,那人摇摇晃晃地已无还手之力,没继续追击,扫视旁边的战友,他们也都结束战斗停了下来,大家相视而笑,站在那喘息。
嘭嘭、嘭嘭。
我清楚地听到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是我自己的吗?周围太安静了,他们不是嘴唇在动吗,为什么不出声?你们干嘛朝我咧开了嘴,是在笑吗?笑我吗?
喀。
一片死寂中,我听见了除了心脏跳动声外的第二种声音。脚快速移动,我跑了起来,朝一脸嘲讽看着我的莫予行跑了过去,用尽我所有的爆发力不顾他漂亮脸蛋上浮现的诧异、疑问和一丝排斥扑了上去,强大的冲劲让他无法站立,向后仰倒——
砰!
一声巨响,一阵剧痛,像是电影结束灯亮起来,回到现实中的一刻,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清明地向我卷席而来,惊呼声,怒吼声,低咒声,还有警笛的嗡鸣声,然后又很快离我而去,心跳声重新清晰地在耳中响起,大口喘息着,感觉有人把我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全身随着那人的奔跑震动,好难受啊,混蛋……
耳边好象不断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离我好远,根本听不见。
感觉全身的力气迅速地流失,看见的东西都雾蒙蒙的,像蒙了层纱,呼吸平缓下来,张口想叫抱着我的人停下来,可话没说出口一股浓稠腥甜的液体从气管里呛了出来,剧烈的咳嗽接踵而至,接着我被拥进温热的胸膛,虽然没多少知觉,可我依然感觉到那双手臂将我搂得死紧,在他怀里咳着,身体抽搐着,眼前渐渐发黑。
在意识抽离前,我大脑里最后浮现的是老妈常挂嘴边的一句话:
好人命不长。
好长的虫啊,黑黑的,爬得好快。啊,过来了,它的皮的花纹好好看,可不可以摸一摸啊?
心里有点小小的兴奋,慢慢地探出苍白纤瘦的短短小手,想去碰碰长虫身上好看的纹路。
啊,立起来了,那是它的头吗?怎么扁扁的,还有那圈圈好像管家爷爷鼻子上架的眼镜喔,可以取下来吗?
手又向前探出几分。
“米洛,米洛。”
回转头,一个一头火红头发的人站在玻璃花房前左右张望,那个长得和墙上挂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现在却每天都把自己搂进和她的头发感觉一样温暖的怀抱里的人,是妈妈。
“妈妈。”轻叫道,声音很小,她却像是有感应般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树荫下的自己。然后,她脸上满满的笑意突然消失了,接着又挤了一点回来。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笑,看起来好难受,正想从草坪上爬起身走过去问问她,却听她叫道:
“米洛,坐在那儿,别动!”
“妈妈。”
“嘘,”她将食指竖搁在嘴唇上,“米洛,记不记得前两天妈妈教你玩的游戏,就是那个‘一二三,木头人’。”
点点头,记得那个游戏,不是太喜欢,就在一个地方呆呆的,不能动不能说话,自己一向就这样,这是玩吗?可是,妈妈总是先动起来,然后很开心地抱着自己大笑。
“好,开始罗。一、二、三。”
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用手环住膝盖蜷缩成一团,把脑袋埋进臂腕中,这是自己经常做的姿势,也是维持不动时间最长的姿势。手臂搂得死死的,怀里一点光线都没透进来,暗暗的,呼出的热气没有消散,皮肤湿湿热热的,感觉空气不够,呼吸减缓下来,有些闷。可是不能动,动了就输了,然后妈妈就会笑嘻嘻地来刮鼻子,会痛。眼前黑呼呼的,感觉挺安心,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了,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出现,就只有自己……
“米洛,米洛。”
啊,谁在叫我的名字,不动不动。
“米洛,”可怜兮兮的声音,是妈妈,“到一小时了喔,你都没动过,妈妈输了。”
抬起头来,不太适应光线,闭闭眼再睁开,入眼的是红红的头发,“米洛赢了?”
“对啊,米洛赢了,妈妈输了。来——”
被一把抱了起来,坐在她的手臂上,哇,可以看好远。
“作为胜利者,米洛想要什么奖品?”
……要什么,怎么办?不知道呀。啊,对了——
“大虫。”
“……啊?”
“刚才在这里的大虫。”回头看刚才坐的位置,咦,不见了,是不是自己在玩游戏时它走掉了,好可惜,还没摸到它漂亮的纹纹。
“大-虫-啊-,它回去睡午觉了。”
“它睡好了会不会回来?”
“啊,大概会吧,不过它要睡很长很长时间。”
“很长很长是多久,比我还睡得久吗?”
“等你睡完1000次午觉后,它就会醒来回来陪你玩。”
“真的?”好高兴,“下次一定要摸摸它,可是为什么要等我睡1000次午觉呢?”
“哈,不知道了吧,你刚才看见的是一只千年蛇妖,所以它一次要睡1000个午觉才会醒来。”
“什么是蛇咬?”
“不懂了吧,不怕,妈妈不会笑你年少无知,我们有正常家庭配备——百科全书,等你睡完午觉后我们就来读生物分册,看看什么是蛇妖……”
“莫米洛呢?你不是说她在这吗?”
“不知道,刚才明明看她跑进房间了。”
“臭丫头,真会躲。”
“走吧,快到门禁时间了,明早出操时再说吧。”
“不行,说好今天12点以前把她的头发剪掉,等到明天赌约就无效了。”
“不就是一块表吗,今天是头家当值,被逮住可不是光扣分就了事的。”
“妈的,明天我非好好修理她不可。”
“行了,你剃光她的头也没问题。”
……
呼——,那两个人走了吗?还好他们没有搜房间,不然被发现后头发又要被剪得乱七八糟的。从5岁进训练营开始,这种情况已经维持2年了,头发只要一长过肩,他们就会打赌谁最先在约定日当天剪掉我的头发,偏偏自己的头发长得快,隔上两三个月就得躲一次。仰起头,衣橱里好黑,伸手不见五指,可是感觉好安心,衣服堆里散发出淡淡的栀子香,是妈妈塞在行李箱里的干燥花的味道,每个月管家都会捎上一口袋新做好的,每次都不一样,上个月是梅花,都已经是五月了,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
明早有计算机课程,一会儿记得把要对妈妈说的话写在纸上,按字典的页码、行数、字序转译好,等明天上课连网时发给妈妈,虽然这样一个字换一个9位坐标码要花很长时间,可妈妈上封回邮里反驳说打“暗语”电话太庸俗也费脑细胞,要么就发电邮要么就不联系,只好随她,房间的外线只有管家周末会打进来,询问需要送什么东西来。其实在发现训练营的网络管理者会记录并查看学员的上网痕迹及内容后,又怎么敢在邮件中直白的写下自己的训练营记录,这种密码邮件是从3个月前开始的,起始于我喜欢的一本书《长袜子皮皮》,管家说是妈妈让他带来的,重新翻阅,不经意间发现隔几页纸上就有淡淡的红色或是蓝点出现在字行间,这本书上原本是没有污渍的,好奇之下,将标了色点的字母和标点写了下来,却发现蓝点是断点,而红点字母竟然连成了一段英文还有一个电邮地址,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妈妈坚持让我带了本老旧版本的汉语字典来训练营。于是,就开始了现在的偷鸡摸狗的特工生活。
啊——,好困,衣橱里好舒服,睡一会儿再出去吧。
“喂,你。”
啊,肚子好饿,吃饭,吃饭。
“莫米洛。”
“啊?”原来那个“你”是在叫我,我们好象不熟吧,叫住我干嘛。
“我妈今天来看我了。”
“哦。”你妈来关我什么事,谁都知道你特殊,妈妈可以直接到训练营内看你,而且一周一次,风雨无阻。
“你也一起去会客室吧。”
“啊?不用吧。”神经啊,我没事去那儿干嘛,我老妈又不可能来,她上周动身回故里探亲去了。
“叫你去你就去,非叔来了,你难道不去见他?!”
非叔?谁啊?一脸茫然,他那么激动干嘛。
“不要告诉我你不想见你爸爸。”
……
爸爸?非叔? 非叔。爸爸!
……好震撼的消息,好陌生的名词。爸爸对我来说就是半张结婚照,我活了九年还没见过他真人,听这家伙这一说想起来好象是叫莫非这个名字……
“你在发什么楞,还不快点,非叔很忙的,在这待不了多久。”
“啊?哦。”没时间细想,跟在后面小跑前进。爸爸,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他怎么会突然跑来,是良心发现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在训练营受罪吗?还有,为什么是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臭屁家伙来通知我?好扫兴,破坏我和爸爸父女首度相见的美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