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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冬梅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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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12
“一派胡言,先生,您知不知道我完全可以委托我的私人律师起诉各位渎职罪和非法拘禁罪?”理查德仰起头来,他那张油头粉面的脸现在还可以用油光可鉴来形容,因为他的确是很紧张了,这一点,哈迪斯是没有忽略的。
“我们也可以以私藏危险化学品罪的理由对你提起公诉。”他说:“或者,涉嫌贩毒,两罪取其一,检察官们往往喜欢给人安上一个比较重大的罪名。因为罪犯的罪行越严重,他们的功劳就越明显,您想来个什么样的花样?理查德先生。”
亚历士也坐了下来,一双血红的眼瞳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冷汗直冒的理查德,稍后,他回过头,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他朝向哈迪斯说:“看来,嫌疑人有些顽固呢。少爷,要不要将我们最擅长的花样使出来?”
“顽固也不要紧,亚历士。难道每一个杀人犯都会老老实实地承认他犯了罪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看到了至关重要的,足以让他心服口服的证据。”哈迪斯说着,对索尔说:“您将那些证据给他看了吗?”
“我已经出示了所有的证据。”索尔说:“包括收据,药品和订购单,发票,盖销支票。但是他并不承认那是他写的字,由于他和南希夫人的字迹极为相似……所以嫌疑人并不承认那些支票是他的字迹,他说,可能是南希夫人假托他的名义购买了这些药品。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他本人。”
“南希夫人生前曾经遭受了长期而可怕的痛苦。”哈迪斯说:“如果她知道这种痛苦的原因,她能够甘愿忍受痛苦而保持沉默吗?她能够不停止吗?医院的专家们怎么说?”
“南希夫人的家庭医生已经说过,南希从去年九月份开始,就曾经有多次抱怨身体不适。同年十二月的某一天,南希在卫生间中吐了一夜,然而理查德对此却无动于衷。”索尔看了一眼理查德,说。
“原来如此。”亚历士说:“我们有几张让人欢欣喜悦的照片,索尔先生,您要不要查阅一下,我想不会用多少时间的。”
“什么照片?”索尔问。
“是理查德的寓所正对厨房的花园里的雪地痕迹。”他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清晰地看到了理查德紧张地,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拳头,脸色发白,泛青,显然,他相当害怕了。
不过,理查德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我没有到过花园,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还有,凭借这些票据,各位是无法确定我是否犯罪的,我再次重申一下,确定不了。”
“当然,凭借这些票据,还不足以确定你的罪状。”哈迪斯笑嘻嘻地说着,继续说:“理查德先生,请你把鞋子脱下来吧,我想,你的鞋子中可能有一样会让你感到相当不舒服的异物。或许你在毒害萨曼莎太太和您的可爱的女儿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不过,现在请让我们看看吧,为了证明您的清白。”
理查德立刻脱下了鞋子,他此时没有被戴上手铐。当看到他的鞋底中的东西的时候,索尔不由得喊了出来:“嘿,真的是有趣极了。”
“是啊,很有趣。”亚历士吹了声口哨:“我没有听说过将带着雪的,潮湿的梅花花瓣塞在鞋子里的嗜好,真是践踏风雅。”
理查德立刻将脸埋在两手之中,半天没有讲话。但是片刻之后,他又开口了:“你们……原来都……知道了?”
“在匆匆离去的时候,我想你一定没有顾及鞋子中的花瓣。”亚历士说:“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很狡猾,也很有趣,你敲响了门,让萨曼莎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之后,就跑到了花园附近,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走路,使得花园中的脚印像是走出花园而不是走进花园。但是你有了个败笔,就是从门前到花园的一段路上,留下了你向前跑的脚印,这样,我们就不得不怀疑你会去花园中做什么。到达梅花树下方的时候,你脱掉了鞋子。因为鞋底是很滑的,穿着它,你就无法顺利地爬树了。你将鞋子放在梅花树下,爬上梅花树,又从树上跳到了距离树木不到二十公分的厨房阳台上,爬进窗户。你在油烟机上做的手脚让萨曼莎太太打开了窗户,但是油烟机上留下了你的指纹。”
“很清晰。”哈迪斯补充道:“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指纹。”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树下留下了你的鞋印,以及,你的动作让不少花瓣掉落下来,它们落到了你的鞋子里。”亚历士拿出一张照片来,说:“请看吧。哈迪斯,下一步就是由你来解说了。”
哈迪斯立刻指着照片讲道:“树下有鞋印,还有旅行包放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根据计算,痕迹大小和理查德先生的旅行包底部的大小,形状完全符合。我们还可以注意到……”
他指向树下落了不少梅花花瓣的雪地:“有鞋印的地方,是没有梅花花瓣的,但是有几处在花园中走动的脚印的旁边却有梅花的花瓣。由于花瓣大多掉落在面积比较小的一片环形区域之中。我们可以知道,这些花瓣是受到外力的作用突然掉落,而不是被风吹落的。那么,脚印旁边的梅花花瓣就很可疑了。”
“他可能听不懂这些。”亚历士心情很好地笑了笑,说:“理查德先生,还有一个证据,就是你穿四十四码的鳄鱼牌的鞋子,雪地上脚印的尺寸和鞋底的标签,都表明了脚印的主人穿着四十四码的鳄鱼牌的鞋子。不过,从你鬼鬼祟祟的动作来看,你不至于在梅花树下优哉游哉地观景吧?”
“一定有人设计陷害我!”理查德辩解道:“先生们,穿四十四码的鳄鱼牌的鞋子的人有很多……”
“但是鞋子里落满梅花的人,可就不多了。”哈迪斯冷笑道:“要知道南希夫人的花园中的中国梅花,是本市唯一的一棵中国梅花。理查德先生,你的鞋子里落满了梅花,你的旅行包中装满了剧毒化学品,油烟机的油杯上,和缠绕风扇的铁丝上都有你的指纹,你可能投毒伤害了自己的女儿和萨曼莎太太。你欺骗了艾达夫人,并且伪造了票据的字迹……我说,你还想要做什么呢?那套五行杯之中,南希夫人最喜欢的火红色的瓷杯的杯壁上,还有砷存在的痕迹呢。”
“不可能,我已经将它洗刷得干干净净,扔在下水道中了。”理查德喊道:“你们不可能找到它,你们是在欺骗一个正直的希腊公民!”
“好正直的希腊公民呀,你无缘无故地,将南希夫人的瓷杯在洗刷之后,扔在下水道中做什么,如果说是防止传染病的话,为什么不送到医院消毒而是要扔掉呢?”哈迪斯嘲笑着询问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惶恐不安的理查德。
理查德的表情由亢奋转为绝望,他和盘托出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发现自己杀害南希夫人的事情即将败露的时候,杀心顿起地,将砒霜抖落在了萨曼莎太太和两个女儿的食物之中。他本来想要和艾达太太一起私奔到远方去,可惜他再也无法成行了。
“我是罗德里奥村的骄傲。”理查德无奈地,自暴自弃地在笔录的最后,陈述道:“我是罗德里奥村中,第一个考上雅典大学的学生,我为我们家族蜕变成为城市人而带来了希望。我和南希的结合,完全是受了金钱的诱惑,南希是富家小姐,我二十年的艰辛努力,也不及她的财产的百分之一,我囊中羞涩,身份低微……我的地位还不如那个保姆,那个萨曼莎!在他们的眼里,我肯定一直都是个穷小子!”
白色的小精灵从车窗外漆黑的天空之中飘落下来。亚历士握着方向盘,两人的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案情已经明白了。”哈迪斯疲惫地坐在后座上,说:“嫌疑犯险些得逞。”
“幸好梅花是个好证人。”亚历士戏谑地说:“哈迪斯,我想你那篇有关人类学的论文,已经找到课题了吧?”
“噢,糟糕,这是魔界客座提督的任务。”哈迪斯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前额,说:“我忘了。还好,论文就以理查德先生的故事作为典型范例吧?我想,一个经过艰辛努力,为自己所出身的村庄争光的人,因为自己心中的自卑和敏感,和城乡生活的巨大的差异而变成杀妻凶手的故事,一定有相当深刻的教育意义和研究价值。”
“……真是正经极了,早知道我就不对你说这些话。”
缓慢行驶的汽车在白玉般的雪地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轮胎印记,车内很静,车外也很静。路灯的光芒朦朦胧胧,雪浓夜深,雪花像是点点梅花一样,安静地飘落下来。
(冬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