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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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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难军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发生在骁骑营的校场上:从不参与清晨训练的牙队竟然在辰时之前起了床,并且还来了校场!
破天荒头一遭啊!可惜其他营的兄弟看不到这奇景!
他们缓缓步入校场,新来的弱鸡一样的少年教官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列队在后,踢踢踏踏的纷乱步子,萎靡不振的军容,个个哈欠连天,有气无力,勾肩搭背的,窃窃私语的,不成体统,,对于整个校场投向他们或明或暗的目光,早已习惯被人用各种目光注视的纨绔不以为意,甚至还非常享受,旁人看不起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看不上任何人。
无一例外都拥有良好的遗传基因、相貌水平中上等以上的纨绔们,面上带着轻佻不屑的表情,倨傲优雅的抬着下巴,即使他们军容不整,即使他们态度随意,可你不得不承认,一群面容英俊气质不同的美男子同时出现校场,哪怕他们的性格是多么的让人讨厌,多么欠抽欠扁,作为天性喜欢美好事物的人类,你还是无法抗拒的把目光放在这群犹如开屏的雄性孔雀,到处散发着旺盛的荷尔蒙的纨绔身上。
再加上走在他们前面、个子矮小身板柔弱同样遗传了父母最优秀基因的少年……这些人,真是越看越让人不爽!
——这是羡慕妒忌恨了。
而牙队忽然爆发的大笑声更是让因为视角原因看不到这里情况的将士们心痒难耐,忍不住悄悄停下来偷偷的往这里看,而各位教官也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体将士十分有默契的围观八卦。
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楚略自然没有错过牙队纨绔发笑的完整一幕。
——晏冰大概是过于紧张,不知不觉就变得同手同脚,跟在她身后的年轻人故意使坏,悄悄停下脚步,而晏冰毫无所觉,依然同手同脚的往前走,没有任何遮掩的步入众人的视线当中,更让人不忍直视的是,猛然爆发的笑声似乎吓到了原本就紧张的晏冰,她竟然左脚绊右腿,噗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噗——”
这下不止牙队的纨绔们笑的东倒西歪,整个校场均响起了不同程度的忍笑声,蒋恒看着痛快的哈哈大笑的彭禾,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不怀好意的提醒道:“元孝难道忘了伯父如何交代你的?哦,对了,晏七郎若是少了一根寒毛……”
“我靠!闭嘴!”彭禾急忙勒住他的脖子,阻止他再说。
楚略十分感兴趣:“晏七郎少了一根寒毛元孝会怎样?”
“当然是……”
“蒋十郎!你想老子杀你灭口!”彭禾吼。
蒋恒被他勒的窒息,手肘不客气的朝着他肋下打过去,彭禾松手格挡,蒋恒趁机绕到楚略另外一边,迅速的说道:“彭将军就脱他裤子打他的屁股!”
彭禾毛了,扑过来和蒋恒打了起来,楚略嘴角抽了一下,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因为晏七郎挨过打……不过,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时晏冰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脸红的快滴出血来,略显无措的站在那里,样子有些可怜巴巴的,楚略顿觉不忍心,更是想不通彭老将军如此溺爱晏七郎,为什么会把儿子送到这里来受罪?
这种地方,不是这种从小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的小男孩儿能来的。
就在楚略以为晏冰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看到红着脸的少年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强作镇定面对众将士,神情严肃:“立——正!”
楚略微笑,撇去刚才的摔跤脸红不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骁骑营各队命名以“辰”字为首,依次是辰一、二、三……等等,每队人数最少一百,而牙队只有寥寥二十九人,偌大的校场中各队方队以十人为列,而牙队横列数列均少了一半,成为校场中最不和谐的队列存在。
晏冰看着没个正行嘻嘻哈哈的纨绔们,再看看其他同僚带的兵,无力感油然而生,光人数都比人家少了三分之二,无论整体的还是个体的素质都没办法和人家比,只是靠传言中垃圾废物一样存在的纨绔队,她能在一个月之后赢过人家吗?
她沮丧到了极点,无意中瞥到高台上站着的楚略,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没由来的心里一慌,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楚将军在看她!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只是小小的挫折而已,不就是在大家面前摔跤了
吗?丢脸已经丢过了,大家笑笑也就罢了,谁会像你自己一样一直在意它?
不能让偶像失望的强烈念头让晏冰精神重新振奋起来,她抬头挺胸,神情严厉的面对已经不把她当回事的纨绔们,扬声道:“拿起你们的长矛,像平时练习一样,舞动它,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如何!”
“晏校尉,不会怎么办?”自称爹是宰相的吕淙语气挑衅,“兄弟们都没学过,不如晏校尉先来示范一下,大家说好不好啊?!”
其他人笑嘻嘻的跟着起哄:“好!晏校尉,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大人您的真本事!”
别说晏冰根本不会武功,更不会舞刀弄枪的,就算她真的有厉害本事也未必能靠它降服这群纨绔,被他们当成耍把式的艺人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用其他人的话来评价他们,完全无药可救了!
晏冰不善言辞,大道理讲不出来,不过她有一点优势,一旦认真起来做什么事情,就不会被外界干扰,牙队的嘲笑和轻蔑如过眼云烟,晏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视若无睹听若未闻,牢记和阿绿订制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来。
“你们想看的,本官不会,别人如何练兵不关我们的事,从现在开始,你们只需要跟着我的口令来。”
下面嘘声一片。
晏冰不担心他们不照着自己的话去做,在军营里,军规军纪大于一切,他们平日里乱来可以,不过绝不能扰乱军纪,这是底线,一旦逾越无人例外都要按规矩处置。
谁也不想受罚挨打,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别人容忍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抬头、挺胸、收腹,双肩张开,五指并拢,手臂自然下垂,两手紧贴大腿两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前方,保持这个动作,不许动,不许说话,不许笑,不许有任何表情!有话说要报告!否则我看到有谁动一次发出一点声音,就加练一刻钟!”
牙队的素质太差,根本不能和真正的禁军将士相比,禁军的训练方式自然不适合他们,一个月让他们体力实力突飞猛进显然不现实,晏冰只能另辟蹊径,从训练牙队的凝聚力、毅力意志还有服从命令的意识以及集体意识开始。
这是她从中学两次军训和大学的一次军训得到的切身体验,也从各种军事题材的电影电视剧中受益良多,晏冰认为她和阿绿一起制定的训练计划一定有用。
现在进行的,正是站军姿……一个军姿,站倒了多少英雄好汉,晏冰从来不敢小看它。
她拿着勺子,一个挨着一个的纠正他们的姿势,谁不听话就用勺子敲谁,纠正吕淙用的时间最多,而吕淙被打的次数也最多,晏冰的身份让他们注定不能私下报复回来,而军规军纪却犹如一座大山压着他们,叫他们只能乖乖挨打,敢怒不敢言,毕竟发出声音“罚站”的时辰就会增加,只站了一会儿就够他们难受了,谁都想赶紧结束这该死的军姿!
早餐时间到,早上一个时辰的练兵结束,本该用餐休息的将士们却在校场上磨蹭起来,新奇又不以为意的围观牙队站军姿,这么练兵能练出个一二三四来?开玩笑吧?这位新来的小校尉和他们想的一样,差太远了嘛,根本就是来这里玩儿来了。
“青云,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再等等。”魏青云若有所思,“马涛,你看出来什么了没?”
“士兵站岗不就是这样?”马涛琢磨着,“瞎闹吧,这小晏校尉毛都没长齐,净出笑话,我是看不出什么。”
“不一样。”魏青云,“我倒觉得有些意思,至少他们这么看起来像个人样了。”
马涛嗤笑:“那也是‘像’,走吧。”
校场人很快就走光了,除了晏冰和她的牙队之外,就只剩楚略、彭禾、蒋恒三人,彭禾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扇了扇风,清晨空气里的凉爽被朝阳驱散,温度渐渐升高,站在日头下面没一会儿他就出了一层薄汗,今日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将士们有的受了,不知道晏七郎和牙队这些人能坚持多久。
“阿——嚏!”有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晏冰此刻表现的就像她大学军训时遇到的魔鬼教官一样,冷酷无情的说道:“加练一刻钟!”
青年目瞪口呆,不服气的解释道:“刚才头发——”
晏冰:“再加一刻钟!”
他怒道:“这不公平!”
晏冰:“再加一刻钟!”
青年一张俊脸顿时扭曲了,咬着牙齿没再说话,整个牙队二十九名成员无一例外,看着晏冰的眼里都冒着火。
晏冰铁面无私:“本官说话算话,打喷嚏也要给我打报告,我不准,你们就得忍着!”
在不远处看戏的三人表情也扭曲了,蒋恒喷笑:“打喷嚏还得他允许?!老子头一次见有人这么带兵的,这些人心里还不得把小晏校尉给恨死。”
楚略亦忍俊不禁:“至少他们经过这次教训该知道,晏七郎言出必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是玩笑话,元孝,进之,本将倒是觉得,罚站军姿,或许比打板子还要将士们难受。”
“那是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才有用,属下站几个时辰不是问题。”彭禾自信满满道,“将军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楚略挑眉:“几个时辰?若十几个时辰呢?不准动、不准说话、不准笑、不准有任何表情,不准挠痒不准擦汗不准打喷嚏不准打瞌睡……”楚略认真考虑起来,“这未尝不是一种训练耐性的好
办法。”
蒋恒道:“属下以为可行。”
彭禾蹙眉:“还需再合计合计,不能直接搬用晏七郎的法子。”
“那是自然。”
时间一到,牙队的纨绔们却没有像刚开始想的那样立刻松懈下来躺在地上休息或者活动筋骨,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个时辰,他们的身体完全僵住,全身都是酸痛的,缓了一会儿才能活动。
晏冰看了看日晷上的时间,大声道:“你们还有一刻钟的休息和用餐时间!准时在校场集合,若是迟到,继续站军姿!”
这些年轻人纷纷大声抱怨咒骂起来,顾不得身上的酸痛,飞跑着离开校场,晏冰脸上露出了笑容,低下头悄悄掀起衣袖,白嫩光滑的小手臂上现在红了一大片,还有好几处磨破了皮,渗出了血迹,不小心沾上了汗水,火辣辣的疼。
她皱了下眉,便把袖子放了下来,军医是不能看的,不然阿爹阿娘肯定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把尤金送走,如果知道第一天自己就受了伤,依阿爹阿娘的性格,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派人来伺候自己。
绝不能搞特殊!
晏冰的目的就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像她大学的魔鬼教官对他们说的那样——当你们□□练的半死不活,在心里诅咒我这个“魔鬼”教官的时候,老子第一天的训练目的就达到了!
因为并非战时,军营的训练往往是从卯初开始,也就是早上五点,下午申正结束,相当于后世的下午四点,清晨一个时辰,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加起来实打实的八小时,除了还需在晚上巡逻守卫的人外,其他人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还是比较多的。
晏冰掳着袖子把手臂上的伤晾在空气里,咬着笔杆子思考给爹娘的第一封信该怎么写,帐门外有人唤道:“晏校尉?”
阿绿抬起头,低声道:“你偶像来了。”
晏冰精神一震,急忙把袖子放下去,整理好矮几上的书信,然后正襟危坐:“请进。”
楚略走进来,现在帐篷里扫了一圈,视线在阿绿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阿绿用翅膀盖着脑袋睡觉,不鸟他。
“这鸟倒是有趣,看好了,莫要被人捉去烤了吃。”楚略扔给晏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晏冰手忙脚乱的接住,楚略道,“元孝给你的,擦在伤口上。”
晏冰失望了一下,还以为是楚将军给自己,元孝是谁?她满脸疑惑。
“彭禾,彭六郎。”楚略提醒她。
一定是阿爹拜托彭伯伯让彭六郎照看自己的,晏冰自以为和彭禾在茶坊闹了不愉快,虽不至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互相不对盘倒是真的,晏冰还记得彭禾那天离开时的警告——回头再找你算账!
所以晏冰能够理解彭禾把东西交给楚略让他代为转交的做法,其实她也不怎么想和彭禾单独相处。
“啊!楚将军请坐!”晏冰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坐着让上司站着是多么的不合适,她慌慌张张站起来给楚略让座,殷勤的添水倒茶,楚略原本只想把东西给晏冰就赶紧离开,谁知晏冰热情殷勤,让了座倒了茶,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