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42、他必须死

　　丹青一在广玉台上落定，便朝着那三名天兵拱手笑道：“丹青见过三位仙友。”

　　丹青乃九仙之首临渊上仙的座下大弟子，在这仙界也算是无人不晓，模样长得水灵不说，性子虽有些自傲，但待人却是一贯极好，因此此番前来的三名天兵均是与他有些交情。

　　其中一名天兵连忙还礼，瞥了眼一旁静默站着的十九，道：“今日我三人为何前来，想必仙友也是知晓的，这就让令师弟跟我们走一趟罢？”

　　丹青下意识看向十九，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叹道：“那便麻烦仙友了。”顿了顿，又道：“我奉家师之命一同前往，这便走罢？”

　　这话说得如此透白，那三位天兵哪还不懂，当下便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于此，十九丹青二人便跟着三名天兵直往监制境而去。

　　从长梵仙山到监制境并不远。

　　因事情尚未明确，再加上十九与丹青皆是九仙之首临渊上仙的座下弟子，那三名天兵待二人很是客气。

　　云雾缭绕，转眼已到监制境正道殿。

　　正道殿不如东海龙宫的金碧辉煌，不似长梵琼华宫的飘渺脱俗，但却气势宏伟，处处透着庄严肃穆。

　　境内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穿着深色服饰的天兵们行走在境内均是不曾发出任何的声响。

　　被三名天兵领进正道殿内，二人刚站定不久，一位宽额面阔，脸色红润的老者从殿后缓缓步进。

　　这老者身着白道袍，白发白须白眉，一身的仙风道骨，正是缙义仙君。

　　一见此人，丹青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丹青见过缙义仙君。”

　　十九随他一并行了礼。

　　“不必多礼。”缙义仙君摆了摆手，撩袍在殿上大座坐下，这才看向十九：“你无须紧张，今日召你前来只是有几处不明想问问你。”

　　对方神情宽和，隐隐还有慈爱的意味，按理来说，十九应是心安些，但视线一触及对方的双眸时，心中却有异样情绪在翻滚，甚至是有越滚越烈的趋势。

　　他不敢多想，只道：“仙君有何要问直说便是。”

　　缙义仙君闻得此言，眸光微闪：“花仙之首年瑟芳主与众花仙齐齐在百花林惨遭杀害一事，你可知晓？”

　　十九默然，少顷才颔首道：“自然知晓。”

　　缙义仙君满意地抚须道：“那么，与此同时，你身在何处？”

　　“我......”一直强装镇定的十九终于忍不住心慌了，一双明眸不停地闪烁着：“......我在......”

　　未等他说完，缙义仙君便打断道：“当时你便身在百花林，本仙君可有说错？”

　　“......”

　　十九愣住，心中却是苦笑不已，明知此事是瞒不住的，他方才又为何要支支吾吾的？自己杀害花仙之首年瑟芳主与众花仙一事已是铁板事实，天帝与众仙家早已知晓，如今这一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刑罚自是逃不过的。

　　自从确定这一切皆是他所为，他便意识到自己已是铸下大错，即便得师一句定会护他，可，那又如何？

　　自己的师父是临渊上仙，是仙界堂堂九仙之首，是连天帝天后都要对之客气三分的仙人。他不同于其他仙家的慈爱怜悯，眼里看似盛着万物，实是空无一物，对他来说，浮生皆空，想必自己也是不例外的罢？

　　他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桃花灵精，并不十分讨喜，师父实是没必要因他而与众仙对峙，更何况......他没有错！

　　对！他没有错！若是当日他不还手，那么，今日死的便是他！

　　心中慌到极致便会彻底冷静下来，十九霍然抬首，望向端坐上座的缙义仙君：“仙君无须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闻言，缙义仙君微愣，须臾才笑道：“好，明人不说暗话。本仙君且问你，花仙之首年瑟芳主与众花仙是否皆由你所杀？”

　　“不错。”他毫不犹豫地颔首。

　　对方如此干脆的承认倒让缙义仙君有几分意外：“你为何这样做？”

　　“为何？仙君对这一切不是早已知晓了么？”十九不答反问：“芳主意欲杀我，难不成还要我束手就擒？”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家伙！”缙义仙君面上的笑意有些散去：“即便你这番说辞，你弑杀花仙之首年瑟芳主与众花仙一事却是事实！”

　　“不错！这事我不曾否认过。”他微微昂首，眉宇之间溢满倔强：“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我并非无故出手，而是为自保才动的手！杀人者，人恒杀之。芳主意欲杀我便也该做好被我弑杀的准备！”

　　话中夹有的□□戾气让一侧的丹青与缙义仙君皆是怔住，半饷，缙义仙君才淡下脸道：“昔时出了那等猖獗之人，今日又出了此等狂妄之辈，本仙君竟不知堂堂九仙之首的座下弟子皆是这幅模样！”

　　这话一出，丹青面色微微一变，即便是十九，也听出了话中所含之意，当下怒目而视缙义仙君：“你住口！”

　　放作往常，他缙义仙君是万万不会失礼的，怎料今日却受眼前这只小小的灵精一再顶嘴一再无礼，当下也不得不沉了脸色，喝道：“好个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桃花灵精！你今日敢杀仙，明日就敢弑师！作徒弟的便敢这么猖獗，可想而知其师父定......”

　　“住口！”

　　缙义仙君的言辞多有对临渊上仙不礼之处，丹青心中大怒，下意识看向十九，对方双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那隐隐显现的青筋暴露了主人此时的心情。

　　他正欲张口打断缙义仙君的话语，不想十九已失控大吼道：“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十九大怒之下早已失去理智，当即凝出雪剑，飞身跃至缙义仙君面前，扬手便是一剑朝他刺去！

　　从对方出口不逊到他出手伤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十九！”

　　这一切太过突然，以至于丹青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待缓过神来连连喝道：“你住手！住手啊！！！”

　　怎料十九并不听劝，反手一剑又是一剑，转眼便将缙义仙君身上刺出了好几个骷髅，这才冷静下来。

　　“十九！”此情此景早让丹青大骇之下尖叫出声：“你疯了吗？这是缙义仙君！”

　　十九拔出雪剑，鲜艳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宛若寒冬里悄然绽放的红梅。他侧着身子，回首看向丹青，眸光清澈：“师兄，我很清醒。”

　　“你很清醒？”丹青大步走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指着倒在血泊中苟延残喘的白发老者，脸上布满惊骇之色：“这是缙义仙君！是监制境的主人！是凌驾于仙界众仙的存在！”

　　“那又如何？”

　　十九抽回手腕，反手又向缙义仙君的胸口刺进一剑，看着对方脸上惊骇的神情与其口中吐出的大量血液，轻轻一笑，复回首看向丹青，薄唇微动：“那又如何呢，师兄？”

　　“……你！”丹青瞠目结舌。

　　“就算他是缙义仙君，那又如何？”十九伸手抹掉脸颊边的血渍，轻轻转动手中的雪剑，看着缙义仙君终是不支，阖眼断气，这才朗声大笑，少顷，他抽回雪剑，看着丹青一字一顿道：“师兄，侮辱师父的人都得死。所以他，必须死！”

　　——侮辱师父的人都得死。

　　瞳孔无意识地放大，放大又缩小，丹青望着十九，一时无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好半响，他才垂下双眸：“你走罢。”

　　“走？走去何处？”

　　“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他失声尖叫。

　　十九摇头：“师兄，我不能走，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你。”……和师父。

　　“你这惹事的祸根，不思量几番就动手伤人，此番我早被你连累了。”丹青苦笑：“缙义仙君一死，他的命牌就会破裂。不用多时，天帝便能得知这一切，此事是善了不能了的。想来天兵天将应就在途中了，你此刻不走更待何时？若是被其抓住，押到天帝面前，便是师父想护你也非易事！你快走罢，我留下考虑应对之策。”

　　“师兄，我不走。”十九摇首，神色坚决：“我没有做错，我为何要逃？”

　　“弑仙之举为仙界所不容，如今你手上已沾有不少仙家性命，就是没错也是错！”丹青复杂地看着十九执剑的手：“待天兵天将将你押到天帝座下，天帝不会听你辩解的，唯有抹灭掉你，方能息仙界众仙之怒！”

　　“那我也不怕！”十九昂起头，背脊挺直：“我敢做便是做好了承受一切惩罚的准备。你且放心，待到天帝面前，一切事情我自会揽去，绝不连累你与师父！”

　　丹青苦笑连连：“这早已不是连累与否的问题了。若你只是将众花仙与花仙之首年瑟芳主弑杀，兴许师父费个一番苦心，将你护下并非难事。然，你现在弑杀之人为缙义仙君，是位师父与天帝遇之亦会给几分薄面的仙家。”顿了顿，又道：“缙义仙君乃近几万年来飞升的仙家。你或许疑惑为何面对你的出手，缙义仙君毫无还手之力，那是因为缙义仙君不修仙，而是思想升华得以飞升。故而他虽为监制境境主，且长生不老，但其本身并无半点法力，与凡人无异。你还是快走了罢！”

　　“……师兄，我不能走。”

　　“你快走罢，再不走就……”丹青一咬牙，推着他往殿门走去，然，这话还未完，他便又道：“现下便是你想走，也迟了——”

　　十九下意识抬头望天，天际之处一大片云朵向着正道殿涌来，其上人头攒动。

　　天兵天将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了，中午老是章节发表不成功，无力吐槽了。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