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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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尽力不去想不二的那番话。
他知道，那个日子，终究是来了。十年前的约定，十年后要履行。若不是忍足突然的不告而别，他恐怕会因为生活的甜蜜而忘掉了这一事实。
迹部依然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在迹部家的大宅里，父亲将自己与忍足的亲密照片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
十年，没有一番事业，立刻跟这个男人断绝一切往来。
迹部没有回答，直接转身走出了家门。
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一刻起，他便不是迹部财团的少爷，而是一个除了忍足侑士之外，一无所有的迹部景吾。
于是，他敲开了忍足的家门。
“侑士，现在我只有你了。”
这一次，迹部没有用“本大爷”的自称，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忍足揽住了全身湿透的迹部，用尽力气抱紧了他，以他那惯有的关西腔调，在迹部的耳边低语，“是，我的陛下。”
似乎得到了一个承诺。
迹部抹了一把脸，面色看不出异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多年前的这一幕，只是莫名觉得，忍足侑士是个大骗子。
什么承诺，都是骗人的对吧，现在时间到了，一切都原形毕露了。
他觉得很烦躁。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街边，车里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少爷，老爷要您回家吃饭。”
下来的是迹部家的老管家，这么多年不见，头发花白了不少，但精神依旧抖擞，迹部忽然生出了怀旧的情绪，不知道那人，十年之后有没有变老？
劳斯莱斯驶进大宅，一切都跟他离开之前一眼，花圃里的玫瑰开得正艳，园丁忙着浇水，时间仿佛在此静止，他好像还是十年前那个孤注一掷的迹部景吾。
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十年后的迹部景吾已经抓不住忍足侑士了。
他没有退路了。
和父亲吃过那嚼之无味的饭之后，他们进了书房。
好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十年前也是在这里，父子俩那算不上谈判的对话。迹部忽然笑了，现在看来，这些好像都是玩笑，十年的时光好像从未发生，他还是那个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和老子对峙。
“你好像挺开心的。”男人站在落地窗边，目光却不在迹部身上。“和忍足家的那个小鬼过得不错？”
“不过如此。”语气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就好像陈述一个事实一样，迹部抱着手臂，表情波澜不惊。
看着眼前这个跟他话家常的男人，很难跟十年前那个雷厉风行的男人联系起来，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单刀直入才对。
“你还是这个脾气。”男人似乎笑了笑，目光变得有些柔和。男人的鬓角有些泛白，蒙上了岁月的沧桑。迹部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许真的老了。
迹部叹了口气，说：“不对，你应该说‘你就这个德行’。”
男人真的笑了。
“对，你就这个德行。”男人的语气有些悠长。“你长大了，我老了。”
说不出的伤感。
迹部下意识一怔，旋即挑眉：“老当益壮。”
父子俩四目相对，又笑了。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这样和这个男人对话，男人的强势，自己的执拗，好像都只是曾经。迹部突然觉得，就这样随便聊聊天，谈谈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迹部的变化：“你好像有心事。”
“你想多了。”迹部不着痕迹避开了男人的目光，不知怎么，不想让他担心，也怕他突然变回那个强势的男人。
十年离家未归，对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那一幕历历在心，男人骨子里散发出的强势刺伤了他的骄傲。迹部从没想过这么强势的男人也会衰老，他一直以为，就算他折腾得遍体鳞伤，这个男人也只会站在顶端，面无表情地嘲笑他的不可一世。
很奇怪的感觉。迹部心想。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迹部身上。“还想着当年的事？”
见迹部不说话，男人又接着说：“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我也管不住了，但我始终是你的父亲。”
“以后有空，多回来看看吧。”
男人略微怀念地说道。“现在老了，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孤零零的，倒能体会你小时候一个人对着这么大个房子的感觉了。”
迹部愣住了。
他用了一分钟来消化男人刚才所说的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但心中的波澜岂能轻易压平？他以为，他已经进退维艰，连孤注一掷的机会都没有了，可到头来才发现，他已经不需要一个人背负了。
他还有另一个爱他的人。
都说父爱如山，若是以前，这男人的爱，就是顽石构成的山，强硬得不可阻挡，而现在，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安平，喜乐。
十年的阴霾就这样一扫而空，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定。按理来说，迹部的心情应该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但心中还是有一角空落落的，男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是一张请帖。
“忍足家今天办喜酒……”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迹部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去了。
男人负手站在落地窗前，嘴角竟扬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迹部开着车在公路上狂奔，心情异常烦躁。
请帖上大红的喜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一想到他找了三天的那个男人如今就要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他就觉得心里很不爽。
迹部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总是在心里抹杀了这种可能。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要相信忍足，要相信他，这难道要怪他太相信他了么？朴实的承诺仿佛还在耳畔，但那人却已经不在身旁。
该死。
他狠拍了方向盘一下，摇下车窗看前面的路况。
明明不是高峰期可道路却发生了拥堵，迹部心中涌过一股莫名的怒意。连拍了几下喇叭都没用，他烦躁地推门下车，直接往目的地跑去。
似乎从国中之后，就没有这么尽力地奔跑过了。
往昔的回忆，忽然涌向心头。
年少的骄傲，轻狂的岁月，全部席卷而来。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场比赛，那人独特的腔调，好像就是那个时候，蓦然走进了他的心里。
如果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他就是守卫在帝王身边的骑士，命运也许就在那时交织。千帆过尽，以为成为习惯，只是不曾想起，他们早已独有了对方。
迹部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很难看。
他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不再心绪涌动。酒店就在不远处，他的心情却好像不再波澜。在那竭力狂奔的时候，他好像看清了什么。
不是习惯，也不是习惯之后的漠然，是了然于心的独有。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独有之上。
只有心甘情愿，才能独你所有。
天空，似乎更加蔚蓝。
迹部微微喘着气，右手放在心房的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
嘴角扯过一个了然的微笑。
心中一片清明。
“小景？”
那个声音。
迹部的身影顿了顿。
熟悉的温度攀上了自己的肩膀，归于平静的心又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清楚了，可还是抵不过再见时刻的真实反应。
迹部一拳打在了忍足的右脸上。
忍足捂着脸大叫起来：“哇……小景你谋杀亲夫！”
迹部面无表情，慢慢把手收回来。
酒店门口的展板还没有撤下来，忍足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小景不会以为今天我结婚吧？”
那块展板上确实有个姓忍足的名字，不过是出现在新娘一栏，是忍足的姐姐。
而那个男人也只是说忍足家今天办喜事，他拿到请帖之后也没有翻开看，只是看到封面上酒店的名字就驱车奔来。
迹部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痣，考虑要不要再给忍足一圈让他左右对称长点记性。
忍足见迹部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便好声道：“姐姐结婚有很多事要忙，我被捉回去帮忙了，没跟小景说一声真是抱歉了……小景不会生气吧？”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偶尔玩玩失踪，也不失为一种情趣吧？
其实忍足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站在迹部的身后久了，他怕自己被当成了习惯。就算哪天不告而别，也看不到他的惊慌失措。
事实证明，好像是他想多了。
“本大爷才没有……”迹部小声地抗议道，冷不防被忍足拥进怀里。
“能看到小景紧张我……”忍足在迹部耳边低语。“我真是太高兴了……”
迹部本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
用力地拥紧眼前这个人。
就是现在，紧紧抓住不放手，因为你我，都是对方的独有。
无可替代的独有。
“小景，我们回家吧。”
“好。”
……
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也许很久很久的以后，还要牵着彼此的手，认真地度过每一天，一起看尽地老天荒，一起走过岁月沧桑。
你不是我的习惯，你是我生命中独有的一部分。
彼此独属，彼此独有。
这就足够了。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