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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红阑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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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红色压得人透不过气:红楠木的喜床,亮赤色的婵娟丝帐挂在金晃晃的如意钩上,纹着双喜字的红烛“丝丝”的淌泪,亦如喜帕下的缘儿。
这是她第二次洞房花烛。若是一年前,缘儿一定会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可如今……
他……注定不会像别的新郎那般,迫不及待的揭开喜帕,一睹掩藏着娇羞新娘芳容。
缘儿叹了口气,自己扯下帕子。凝视着眼前那张绝美的睡脸,她凑到他的脸畔,情不自禁的吻过去……
他却睁了眼。
缘儿腼腆的笑了。
“瓘,你酒喝多了,喜帕都忘了揭……眼见天都快亮了,我就……”
“不要叫我瓘,孝瓘已经死了。”他依旧是款月台上如玉公子,只是迷人的温润气质被覆上一层薄霜,显得如冰似铁般的冷漠。
“你刚刚想吻我?”他的语气透着挑衅和讥讽。
缘儿的脸刷的红了,尴尬而委屈的看着长恭,她是他的新娘,此举不应为过吧……
长恭抓住她的肩臂,将她按在身下,径直吻了下去。
不是如少女春梦般的温柔,而是强盗似的劫掠。眼前的他,决不是令她相思成病的温婉情人,而只是头原始的泻欲野兽;更可怕的是,她听到自己的哀号,与一年前的一般无二。
是啊,他也姓高,无论披了如何华美的外表,终和他的叔父、兄弟们一样,浸入骨髓的仍是最专蛮的血液。
她本能的扭打,哭泣,
“不……不……不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柔弱的反抗如鞭笞般抽打他的灵魂,他恍若幻作高洋,而压在身下的正是月魄。
长恭猝然罢手,将汗水打湿的碎发别在耳后,扯了件白色缎袍胡乱围了□□,仓皇的逃出了房门。
他大口的吞吐着乳白色霜气,任凭清冷的朝露滴落在面颊,与滚落的热泪和在一处——是仇恨和思念迷离了心智,他全然体会不到报复的快感。
漳水畔,枯柳枝,低垂冰面。
剑眉星目的魁伟男子将一樽清酒递到长恭面前。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自此一别,经年不见;弟在定州,务以民生百姓为念,稠练兵马,为我大齐安一禺之土;至于往事,过眼云烟,散了便是散了。”
长恭听出孝瑜的弦外之音,却依旧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大哥放心,我自当多加历练。”
河南康舒王孝瑜是文襄皇帝的长子,形容伟岸,谦慎宽厚,深受兄弟们的敬戴。他闻听长恭刚从江南回来,又被遣往定州,甚是关切,故特在漳水畔设宴为之践行。
延宗走到长恭跟前顽劣的笑,近来他个子长得极快,已到长恭的眉处。过去可爱的肥硕小儿已然是健硕敦实的少年了
“把酒送别,怎能少了管弦呢?记得上次款月台聆闻仙乐,当真是余音三日,绕梁不绝,不知道今次嫂子……还能否赐曲助兴呢?”他眼含桃花扭头看着缘儿,语气甚是轻佻。
缘儿颇为尴尬,看了一眼长恭,见他不动声色,只道:“山野村音如何入的了贵人的耳?”
“你就弹奏一曲吧。”长恭淡淡的说。
缘儿从马车中取出“惊涛”,一曲悦耳的《梅花落》冉冉而起,回荡在空寂无人的漳水畔,空灵而悠扬。寒风过处,应景的吹落了岸边的一树梅花,恍若春花般的灿烂,却只有淡淡的幽香。
兄弟几人大口饮下烈酒。心中豪迈之情与那款款而落的梅花琴声交织,英雄气儿女情也在这灰暗苍凉的天地之间融在了一处。
曲罢,延宗便拍手笑道:
“四哥好福气啊!不但封了官,还得了如此绝妙的美人!”他自幼养于高洋宫中,宠溺过甚,故为人张狂桀骜,口无遮拦,“我前度曾求皇叔父将缘儿赏给我,他吝惜着不肯给,说‘金银封地都随你要,除了这佳人!’不想竟便宜你了!听好,你若怠慢了她,别怪兄弟不讲情面啊!”说着目光一荡。
长恭看看垂手立于身边的缘儿,听她盈盈笑道:“殿下待妾甚好。长伴殿下左右,缘儿此生无憾了。”
孝瑜忙过来茬了话题,“延宗刚刚晋了安德王,长恭却又放外差,本想兄弟们大大庆贺一番的,恐不能齐全了。”
薄雾沉沉下,长恭带了缘儿及不多的随仆,简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