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带，碧玉簪》傅氏清妆

1、1-2

　　1.

　　暖风熏得人昏然入睡，天晴得怪诞，难免教人不知了进退。
　　姮清眉目间有些不快，刘家的婢子到底都是成精的，分外会看主子的眼色，倒不辜负每月的例银好生养着他们。
　　所谓人情冷暖倒是看出了七八。姨娘本便是奴婢，若得宠有哥儿姐儿傍身抑或是主母房里的通房抬的姨娘倒算半个主子。
　　而自己，久病未出，日日赖在房里，合该受人眼色。想到这里姮清倒也不恼了，拣了本杂卷倚在湘妃榻上歇了半晌。许久，有了些倦意，素手支额，假寐不语。

　　恍惚间，仿佛有几道寡淡的面影远远徘徊。刑场秋风瑟然，女子白衣宛若缟素，手起，刀落；弦断，琴毁，织作一方罗网，将姮清整个圈进去，她哑着嗓子欲抓住一寸光景，只一旦触及便散碎开了，看得愈发不真切。
　　“不要！”她猛地惊坐起，绿鬓散乱，香汗淋漓，枯坐了良久，又笑自己逃得再远也逃不出自己的梦魇，不免又伤怀。荣辱沉浮，不过一场空梦，不值恋，过去的，便过去罢，只是思及旧日种种，又不免神伤，如今又何苦作践自己的身子。

　　有一婢打帘而入，挑了挑眼角去看她，穿着一身碧色并一支竹青长簪，像是奶奶身边出来的。那婢见姮清醒了，便道：“姨娘醒了，我家奶奶寻你去说话。”“姑娘先去回了奶奶，便说婢妾片刻便至。”
　　重绾云鬓，以鎏金镂空祥云簪作缀，画远山，点绛唇，望镜中女子二八年华形容姣好，忽转念，艳丽如此，生生去受白眼？去了罗环珠钗，拣了支素的，挑了帘子出去了。

　　2.

　　拐过几个抄手游廊，将将走了半盏茶功夫，到了奶奶柳氏的院子。

　　九曲回廊，打理的尚算精细。便有婢子相迎，引去了后罩房的偏阁。已坐了不少一般年岁的女子。主位之人容姿秀丽，约摸二十四五的光景。

　　“奶奶，牡丹姑娘来了。”一个婆子道。柳氏执一茶盏，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方笑盈盈地抬眸。

　　姮清听了婆子的话有些错愕，那句姑娘教她微微愣神，眼前仿佛是他淡淡的面影与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唤一句：
　　“宋姑娘可安好。”
　　那句姑娘只一处，却明朗极了，反是往后只称宋三小姐。

　　敛了一层迷蒙之色，唱了个大喏：“奴婢请奶奶安，奶奶安康。”柳氏虚扶一把，叫她走近些，拉着姮清的手说：“真是个美人胚子，却也是可怜的。那日从人牙子手里把你买下来，一直是病怏怏的，今日脸色看起来倒好了几分。”

　　“奴婢只是个下人，何劳奶奶如此挂心……”姮清低敛着眉目答道。

　　柳氏未等她话罢了，打断道：“说什么见外的话。我这个做奶奶的身子不大好，老爷如今膝下无子，虽说庶长子脸面上不好看，如今我只盼着这院子里早添个男丁，好叫沾沾喜气，为老爷早日诞下个嫡子。”

　　姮清只是苦笑，那柳氏不过寻自己做个由头，把话端正摆台面上，说给在座的众位姨娘听的吧。

　　“老爷如今在外公干不曾回，我便自作主张把你抬了姨娘。这以后该做的不该做的，你是聪明人，不消我多说。”柳氏说着，又笑嗔道：

　　“说了这会子话，倒把她们晾一边了。”芊指一点：“喏，打首的那个是苏姨娘，接连坐的是衡芷居的秋姨娘、方姨娘。后头的两个是绘枝与锦绣。日后也许多走动，省得一个人闷坏了。”姮清只点头称是，众人神色各异，姮清倒也懒得理会。

　　“你也站久了，身子还没好全，拣个位置坐吧。”这柳氏倒没摆主母的架子，却是难知其真意。

　　那绘枝与锦绣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闲不住陪柳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柳氏喝了会子茶，又缓缓道：“我方才想着，牡丹这名恐不是你原名，虽是雍容华贵却也俗气，你从前唤作什么？”

　　姮清暗道这柳氏拐着弯的作践，不过自己是姨娘用不起这样的花来作衬，心下冷哼，应声：“奴婢蒲柳之姿，担不起这二字。奴婢无名无姓，望奶奶怜慈，赐奴婢贱名。”

　　柳氏亦不多话，静吟了片刻，道：“那待爷回来了，求爷另赐吧。”姮清谢礼。

　　柳氏看天色也不早，挥手便让她们退了，只唇边一丝不可觉察的冷笑……

　　不过是被主母发卖的贱婢傲气什么。柳氏暗暗腹谤。

作者有话说

　　最早只是自娱自乐写点文字，断断续续也成了点篇幅，放上来供诸位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