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冰云纪事 ...
-
碎岛之中，棘岛玄觉正面对着戢武王从未有过的怒火。
本是派人去查探慈光之塔潜藏的高手，结果却出人意料地发现衡岛元别与无衣师尹常在暗中来往，而摄论太宫竟对此事毫无所觉，这怎能令人不惊，又怎能令人不怒。
若非对恩师心存敬意，戢武王根本不会选择私下与棘岛玄觉谈论此事。
稍稍平复了心绪，戢武王看着沉默许久的棘岛玄觉开口道：“太宫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臣希望王能够相信玄觉，再给元别一次机会。”虽然棘岛玄觉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自己身为摄论太宫也不该包庇私通敌国之人，却还是希望戢武王能够网开一面。回想起之前那个女人的提醒，棘岛玄觉不由生疑，莫非她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摄论太宫，你庇护衡岛遗民吾不反对，虽然明知伴食尚论对王脉心存怨怼，看在你的面子上，吾依然愿意忍让。”得到棘岛玄觉的回答，戢武王心中更觉不是滋味。
衡岛元别是太宫对衡岛灭亡的弥补，是过往杀伐的心结，但太宫今日出言作保，日后若无法让衡岛元别放下仇恨，难道真要等他做出危害碎岛之事后才愿意动手吗？这样的决定，又是将自己这个王置于何地？摄论太宫可还记得他的弟子不仅只有衡岛元别一人，还是说，在自己成为王之后，所谓的师徒之情便只能存在于过往？
胸中郁气难抒，戢武王出口的话却越发平淡：“但伴食尚论通敌之事证据确凿，如今虽未对碎岛造成影响，但却足见其狼子野心，太宫一贯以碎岛未来为重，此时却要弃国事而就私情吗？”
“此事是玄觉失察，如今既然知晓，若不做尝试，又怎能弥补过往的错误？”棘岛玄觉微微垂下头，极其难得地向戢武王表示退让，“无衣师尹意图利用元别颠覆碎岛王权，与其将元别处决，倒不如利用此事反将一军，让无衣师尹自食恶果，王以为如何？”
明知棘岛玄觉此话是为保住衡岛元别性命所言，戢武王却还是难免意动，只是想到无衣师尹的狡猾，便立即冷静了下来：“太宫教导伴食尚论多年，却始终无法令他解开心结，纵使知道此事是因为无衣师尹从中作梗，但他深谙人心，太宫想要利用伴食尚论成事未免太过轻率了。”
“此计虽然拙劣，但却能避免打草惊邪。”棘岛玄觉没有停止自己的游说，“贸然处置元别，无疑是告知无衣师尹碎岛已经对他有所警觉，不利于王今后的布局。”
戢武王不怒反笑：“太宫此言莫不是认为，无衣师尹对损失伴食尚论这枚棋子会有多大的不舍？”
衡岛元别对无衣师尹来说只是随手施为的结果，能用到自然好，用不上也不会太过遗憾，不像棘岛玄觉对衡岛元别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而正是因此这一点，才让棘岛玄觉变得被动，也让戢武王难以决断。
戢武王当然可以选择将衡岛元别与敌国暗通款曲之事公之于众，届时无论是谁都不会反对直接将其处决。然而正因为知道衡岛元别在棘岛玄觉心中的地位，才不能如此粗暴地把人解决掉，但在看到棘岛玄觉变着法子为衡岛元别开脱的时候，戢武王还是很难克制住心中的不忿。
“王也说了无衣师尹只是将元别当做棋子，只要让他认清这一点，想必不难让他对无衣师尹心生怨恨。”
“哈，”戢武王冷笑了一声，“恐怕衡岛元别宁愿当别人手中的棋，也要将整个碎岛与衡岛一同陪葬呢。”
心知戢武王已是怒火攻心，棘岛玄觉不再多言，只躬身道：“请王谅情。”
戢武王看着虽摆出臣服之姿却不改坚持的人，半晌后才开口道：“吾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但太宫又打算为此付出什么呢？”
棘岛玄觉心下一紧，却不得不接话道：“王直言无妨，玄觉必当竭尽全力。”
“吾有意为符应女谋一职位，太宫意下如何？”敌国的细作无法处理，那么无论如何碎岛变革之事都该让棘岛玄觉出一份力才行。
戢武王原本不打算这般强硬地逼迫棘岛玄觉，但对方对衡岛元别的庇佑，却已到了让戢武王无法继续容忍的地步。
明知碎岛改革有着极大的风险，第一个出现在阳光下的女官必会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在此之前，戢武王从未想过要让恩师的妹妹来承受这种罪，纵使知道符应女医术高超又见识不俗，戢武王也只是想让她在暗中帮助自己教导碎岛女性学识而已。
棘岛玄觉会教导符应女医术，却又不曾告知旁人他有一个妹妹，无疑是希望在碎岛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符应女能够在棘岛获得自由。戢武王虽然记挂着改革之事，但却也乐于成全棘岛玄觉这一想法，让符应女不至于与湘灵一般虽然身居高位却不得不承受旁人的歧视与鄙夷。
但就在刚才，戢武王却改变了主意。既然两个人对他供养重要，那么究竟是弟子还是妹妹，棘岛玄觉只能选择一个。
棘岛玄觉双目不能视物，听得此言却忍不住阖上了眼，语中不由带了几分涩然：“王，王树殿的长老们不会同意的。”
“吾知。”消了怒火，戢武王此刻异常冷静，“吾亦知太宫一向与长老团交好，要如何说服他们，太宫定然心有定见。”
心知这便是自己保下衡岛元别所需付出的代价，棘岛玄觉心下叹了口气，点头道：“臣下自当为王分忧。”
看着棘岛玄觉离开的背影，戢武王知晓今日之事，必将成为两人之间的心结，日后便只有王与臣子，而不再有师徒情分可言。
※
“我现在无法给你任何答案。”霜见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混乱的思路，看向寒烟翠说道。
霜见一向都注重理智大于感情，但她对感情问题却并非不屑一顾，而是极为谨慎。
如果有一个人对你表露心迹，那么那个人就会在你心中变得不同。
猛然得知寒烟翠的感情，已让霜见意外，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应付寒烟翠几句，绝不是霜见的风格，寒烟翠本人也不会满意，因此霜见只是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也许是霜见的回答出人意料得郑重，寒烟翠也不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这样的结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寒烟翠在察觉自身感情的时候，便已经默认了这份感情或许将永远没有圆满之日，原想将心事深藏于心，但在听到霜见说到“感情要让对方知晓”的时候，她却还是没有克制住心中深藏的期盼。她曾经设想过对方知道自己心思时的各种反应，可能是惊讶，可能是厌恶，更可能就此断绝自己与她的友谊，但却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是拒绝，也没有因为这份不容世俗的感情而改变态度，一句“需要一点时间”，是否意味着她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可能？
而霜见则想得更多，自己与寒烟翠相处的时间，对比两人漫长的生命来说，实在太过短暂。而之后的分别，是时间与空间的阻隔，这份感情又能持续多久？
尚未厘清自己的感情就开始考虑这种问题……霜见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动摇了。
霜见愿意认真考虑自己的感情已让寒烟翠足够惊喜，不愿将人逼得太紧，寒烟翠当下便道：“你不必如此，我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你若是为难……”
抬手按下寒烟翠的话，霜见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开口道：“我没有觉得为难。你喜欢我，是我的荣幸，因为不想辜负你的感情，所以我会认真考虑。不论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所以你不必觉得是你的话让我困扰。”
“我……”寒烟翠张了张嘴，终是点头道，“嗯，谢谢你。”
“走吧。”见她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霜见心里也放心不少，“刚才你的气势都把拂樱吓跑了，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没说也说不准。”
“左右不过是……”寒烟翠有些不以为然，却忽然止住了话头，略带犹豫地问道，“你就一点都不介意他们的算计吗？”
“说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不过肯定没你想象的那么介意。”霜见说得坦然，“人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更何况纯粹的利害关系摆在眼前，总比藏着掖着要好。”
这话说完，霜见却是不由想到了暗地里策划各种阴谋的古陵逝烟，也不知道和慈光之塔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相比，哪一个更让人讨厌。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冰云纪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