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夕鬼

5、出事

　　卷五出事

　　“我们见过？”
　　是啊。不光见过，还很熟识。
　　“什么时候，在哪里？”
　　三年前，在你离开部队之前，那次……意外之前。
　　马国明眯了眼，心中反复翻腾的是说不出的窒闷，似乎有什么长眠的或是死了的丢了的早被遗忘干净的情绪就要破蛹而出。
　　“……你……认识这家人？”
　　年轻军官深深地望着马国明，夹杂着些许复杂心思使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僵硬。
　　雨越下越大，伴着轰隆雷声。
　　吴卓羲收了伞，上了车，“我还在休假期，这时候来找我？”
　　男人低眉轻笑，“就不许平时来找你么？”
　　吴卓羲皱了眉，“倒也不是，我以为你忙着呢。”
　　“是啊，忙着给我爸擦屁股收拾残局。”
　　吴卓羲闻言回了头，“这话说得，好歹那是你爸。”
　　男人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仰了头，露出光洁额头。“你不也一样，你爹那块你是打算都推给你那还读初中的弟弟了？”
　　吴卓羲用手捏了捏眉头，“别提这些了，就我这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意上完全不在行，交给个初中生也比交给我强啊。”
　　“哎呀呀，真是不负责的大哥，键锋真可怜。”
　　“哎！再说我跟你急啊！”
　　男人回了头，看吴卓羲有些鼓起的腮帮子，噗的笑出声来。“话说回来，都这个点了，不去当好哥哥接弟弟放学回家么？”
　　“还不是你，急匆匆电话约我出来，谁知道是来这里瞎逼乱侃呢，破坏我家庭建设。”
　　“没办法啊，明天我就要被调走了，走之前想来看看你行不？”
　　“你真要离开特种部队？”
　　“我爸的意思。今天上头下了文件，我也看过了。”
　　“你爸有毛病吧！”
　　“跟你爸毛病差不多。”
　　“别又来扯我爸。”
　　“上次边疆那边的事没处理干净，叫我去跟进。”
　　“扯。”
　　“真没扯，马上换届了，我爸走不开。”
　　“那我岂不是要跟你划清界限，万一我站错队了，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去你大爷的。”男人用手弹了下吴卓羲脑门，“你个特种小兵而已，扯得上么？”
　　吴卓羲也跟着换了个姿势，双手抄兜，仰着头深吸口气，“哎，老战友，西出阳关无故人，您老多保重。”
　　“没事，想我了可以跟我视频，再不济，电话粥也可以。”
　　“别，跟你视频我怕长针眼。”
　　“那多抹点红霉素眼药膏。”
　　“你还能再贫点么？”
　　“指着这张嘴讨老婆呢。”
　　吴卓羲嫌腻的扭了头作呕，“不知臊。”
　　“咱俩同铺这么久我臊不臊你最清楚。”
　　“你大爷的，那么大个通铺，就连你那家伙多大个哥几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你的意思是换哪天我让你亲自体验体验呗？”
　　“别耍贫啊，再废话我走了。”
　　“好好，吴长官脸皮薄兄弟我清楚。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件事。”男人凝了表情，“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去边疆的时候那个古宅？”
　　吴卓羲点头，“怎么了？”
　　“前段时间被人掘了，说是地底下有东西。”
　　“说得真玄乎，能有什么东西？”
　　“听我爸说是个墓道，掘的时候也不知道遇到什么邪乎东西了，死了不少人。”
　　“你小说看多了吧，当是拍鬼片呢？”
　　“真不是，我也就听我爸这么一说，上头把消息都锁了，我去也是为这些个破事，但毕竟是因我们那宅子才被人说道，闹到今天这样，不去不成啊。你也知道，我爸他们特信这个，前些天不还有报道说养小鬼挖墓道之类的事么？”
　　吴卓羲皱眉，“林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他妈自己注意点。”
　　“我知道。”男人转了头认真的看着吴卓羲，车窗外一道雷闪过，“你也多小心，我不在了可没人替你挨子弹了，自己多保重，出任务时候别太拼命，别等我回来看到的是块不干不净的墓。”
　　“你他妈就不会说些好听的？”吴卓羲有些微怒，开了车门撑了伞出来，站在车旁回了头，“你也是，要死也给我回来再死，客死异乡可是连个墓都没有了。”
　　林峰抿嘴笑，“好，死也死回来躺你身边。”
　　“少他妈恶心人。”吴卓羲拧了眉却也笑着关了车门，“一路小心。”
　　一路小心。
　　记忆中这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明朗而美好的青年站在雨中目送自己远去也成了永远消不去的定格画面。
　　林峰闭了眼，稍作平息，复又睁开眼抬头看向暴雨中兀自站立的人，“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马国明目光如炬的看着林峰，许久默不作声，盯了会儿转而看向一边林峰扶着的女人。
　　女人冲他点点头，安静乖巧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唐宁，好久不见，Kenneth。”

　　与吴卓羲告别后的第二天，林峰刚下了飞机要转乘大巴去新地任职，等车的时候接到了唐宁打来的电话。
　　“到了么？”
　　“还有4小时车程吧，怎的这时候给我电话？”
　　“阿Ray。”
　　“怎么了？声音这么虚弱。”
　　“昨天夜里……队里出了趟任务……”
　　“嗯，今早我听说了。我爸那边催的厉害我也就没多在意，上头不是说解决了么？”
　　电话那头许久没回话，隐约只有唐宁若有似无的哽咽声。
　　林峰皱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先赶路吧。”
　　“昨天去的人有谁？”
　　唐宁没说话，而是直接挂了电话，林峰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窒闷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他非常在意而且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却又不想也不敢去确认，对着手中电话愣了很久，直到前面大巴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他上车，他才反应过来，提了行李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才又掏出手机，想了又想，还是点着吴卓羲拨了出去。
　　身旁人热情的和他搭讪，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对着一直提示他对方已关机的电话发愣。
　　你也是，要死也给我回来再死，客死异乡可是连个墓都没有了。
　　一路小心。
　　“爸。”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还在路上吧？”
　　“昨晚行动去的人有谁？”
　　“这边的事你就别分心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昨晚都有谁？”
　　电话那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我这边都快焦头烂额了，你那边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有事情再打给我吧。”说着挂了电话，直到对面电话忙音响起，林峰才恍惚着挂了电话，抬头看着窗外景色随着车的开动转瞬即逝，冥冥中竟仿佛看到有什么人在窗外向他缓缓招手，他倏地站了起来。
　　“停车！！”
　　司机诧异的回头，“这他妈高速上呢停什么车？”
　　“我他妈叫你停车！！”
　　开了门林峰奔下了车，四处张望，却再找不见刚才那个模糊的身影，仿佛真的只是他的幻觉一般，周围是空旷的公路，广袤荒芜，除了停在身后的大巴，再无任何活物的迹象。
　　“哎你还上不上来啊？”司机有些气岔的按着喇叭。
　　他呆立着，风吹起额前发丝，却也吹醒了如在梦中的林峰，他回了身，默默上了车，拿了放在座位上的行李，复又下了车，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跑去。
　　千山横叠，荒草蔓延，光阴几载，韶华流年。
　　“吴卓羲是……我和阿宁，也是你的朋友。”
　　林峰看着马国明，不顾一旁唐宁皱了眉的示意阻拦，缓缓一字一句开了口。
　　“三年前的今天，你出了一趟任务，阿宁和吴卓羲是你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