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SR]风骨》夕鬼

14、其七

　　其七
　　拜别了马国明，几人便是上了路。
　　紫衣公子背上覆着琴在前面带着路，书生扯着半仙衣袖跟在后面，一路阳光正好，却似照不透林间荫翳，仍是冷的书生不住打着寒颤。
　　眼瞅着身前也一样衣着单薄的半仙，却是一副清闲自在浑然不觉冷的样子，书生气闷的瘪了嘴，腹诽着怎么一样是人，身体素质竟差这么多，想着的时候揪着半仙衣袖的手便不自觉的紧了紧，半仙这厢却老神在在的反伸出手握住了书生僵冷的指尖，回了头笑得温柔满是安慰。书生抬眼望着半仙微眯的眼，冷不丁念起今晨那场荒唐的梦，慌忙地皱了眉想要把手抽出来。
　　紫衣公子虽看不到身后两人的你推我攘，却心如明镜般对那二人动作有所察觉，缓缓停了步子，回了头颇有礼数的笑：“我看黄二公子似是有些耐不住这里天气，不若停下来歇歇脚？”
　　“不，不用！”书生慌张的开口，复又觉得有些不妥，有些怯怯的抿唇一笑，看了眼半仙道：“只是未料到这里这么阴凉罢了。赶路要紧，莫要耽搁了考试——”
　　一旁半仙但笑不语，静静等前面紫衣公子开了口。
　　“此处气候偏冷不过是因为先人为困住敌军而设的迷障所致，只要破了这阵法，便同他处无异了。”这话虽是对着书生讲的，那双静若止水的昭子却一直盯着半仙，紫衣公子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我看黄公子衣着打扮，应是懂些道法的，实不相瞒，我与表兄自小便在这密林长大，原本寨子并非在迷障里，却不知缘何，近些年来这迷障却有扩张移动的迹象，我们也是一觉醒来，惊觉已陷在其中。”
　　半仙闻言挑了眉：“这么说来，其实林公子和兄贵也不知如何离开这迷障了？”
　　紫衣公子点头，“遭此突变前我与家兄确实对关山了如指掌，可现下着实束手无策，情非得已才扯了这个谎。家兄虽善武，却对这些奇门异术一窍不通，而我更是不才，只懂闲来弹弹琴读读书，怎么破得了这些高深莫测的阵法——”
　　“可，可昨日明明见你们出了迷林去了溪边——”书生急着开口问道。
　　紫衣公子摇摇头：“其实昨日两位黄公子丢失行囊的地方，已是这迷障扩出的新地，之所以察觉不到，怕是因为那林子陷入迷障时日较短，还不及与阵法融为一体罢。”
　　书生闻言一惊，面上缀满了显而易见的沮丧担忧：“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紫衣公子回头看了眼遥遥无尽头的山林，目光中隐隐露出几许惆怅感怀：“我与表兄被困于此也有些年头了，昨日之所以拾了行囊诱你们去寨子，也是希望能借黄公子之手破了这迷障，寨子里的兄弟也好重见天日，回到故里——”说着，紫衣公子复又回了头，笑容款款的看着半仙：“昨日之举多有冒犯，林峰先代家兄向两位黄公子陪个不是，也望黄公子体恤我等笼中困鸟的心情——”
　　半仙点点头，书生站在他身后，却也看不太清他面上神情，只听他沉了清润有磁性的嗓音道：“这迷障会扩张移动，怕是阵眼有变，兴许是天灾所致，或者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这些都不得而知。至于我能不能破了他，也看机缘。”
　　紫衣公子听了面上一喜：“黄公子不怪罪表兄鲁莽行事，我已感激涕零，若真破不了这迷障，我也只当自己命该于此。无论如何，但求一试。”说着，侧了身让出一条幽幽暗暗的路：“前面不远便是这迷障的阵眼所在，便劳烦两位黄公子随我一同前去探个究竟。”
　　几人行得曲折婉转，似是有意避开了迷障当中的暗箭机关，当见着那所谓阵眼法器时，周边丛树竟是绕着空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圈，与茂密林茵不同，青铜而制的精细器皿旁是荒秃秃的土地，寸草不生。
　　半仙皱了眉沿着树林边缘走了一圈，盯着那法器幽幽生出的寒光，却也不靠近动作。
　　“可是有什么法子？”一旁站着的紫衣公子见状不由开口问道。
　　半仙摇摇头，“法器形状完整，不似遭人破坏，看来问题并非出于此——”
　　书生在后面听着有些急：“这么远怎么看的清？也许是那东西里面出什么问题了呢？半，大哥你可看仔细了啊——”
　　半仙回头瞥了眼站在书生一旁不动声色的紫衣公子，复又看向皱着眉干着急的书生：“先人设阵是有讲究的，就这么着贸然上前怕是要中伏。海棠，为兄不是怕死，是舍不得你——”
　　书生被他满是戏谑的话呛到，堵得满面通红，却又自知理亏，想他也确实不懂这些旁门左道，瞎出主意只会添乱帮倒忙，于是虽然气闷，却也不得不默默地撇了嘴不说话，只干巴巴瞅着半仙在前面凝眉沉思。
　　只见半仙时而抬头看天，时而掐指算地，走了几个来回后，由怀中掏出几张道符，按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贴于秃贫土地上，起身由背囊中取出桃木剑，剑遥遥指着圈中器皿，嘴里念了几串咒文，瞬时由那法器起出一道骤亮寒光，原本草木不生的枯地片刻长出葱葱嫩苗，法器徒然“碰”地爆开四裂，几人回身堪堪躲过那阵法破败而四起的强劲阴风，直到风过声停，周身渐渐被铺洒开来的阳光捂暖方才敢慢慢睁眼，鸟语蝉鸣，原先一望无际的密林此时却似豁然开朗现出一条宽阔官道，那行踪不定骇人听闻的迷障，一刹便销声匿迹，甚至再无迹可寻。
　　书生愣在原地，片刻后腾地跳起身来，面上笑容夸大开心至极，大喊大叫兴高采烈着朝前面半仙瘦削的身影扑去，半仙似也早有准备，笑眯了眼转了身稳稳接住书生无处寄托的兴奋，任他挂在自己身上，给了他一个踏踏实实的拥抱。
　　另一厢紫衣公子笑容满面，似与他二人一般开怀尽兴，只在谁也未曾注意的时候，深深的，深深的看了浑然不觉只单纯为破阵而自得高兴的半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