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下》洪原蛮荒

1、说书人

　　皇城之下，太平盛世。
　　当然，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只是相对，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有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时不时还来个灭门血案。
　　尤其是一名词，可谓经久不衰，耐力持久，与历代的皇帝老儿都可谓寿与天齐，好听点儿春风吹又生，难听点儿是打不死的蟑螂。
　　那个词，便是“江湖”。
　　太平了，百姓开始无聊了，各大茶馆的说书先生们便发达了，懂得明哲保身的高挂莫谈国事，发挥堪比城墙厚的脸皮功夫，开始信口开河，“江湖”，无疑是最好的娱乐工具。
　　百姓开心了，官府想，多听听除恶扬善行侠仗义的故事好歹也算场思想教育，也就省心了，说书的更是迷了心窍，整天抱着钱枕入睡，可谓皆大欢喜，可喜可贺啊。
　　不过，就此打住，今天我们的话题先绕绕。
　　且说皇城东区有一小茶楼，由于地处僻静生意也较冷清，茶楼里有一说书先生，虽稍嫌穷酸，但就市区那些同行看来那相貌那神态却连帮他们提鞋不配。不过这茶楼老板倒不在乎，此人好茶，开个茶楼完全是自娱自乐，进价入茶，有时也有生意，何乐不为？？只是时间久了，开始觉得怪无聊的，便也请个说书先生来吧，应应景，赶赶潮流也好。
　　招布刚贴出一日便有人毛遂自荐，此人姓李名笑，百家姓中排名第四，可奇就奇在此人居然不收月供，只求供他说书场所，更奇在一不论国事，二不论江湖。老板一听，寻思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但转念一想，爱听不听，生意也是照做，虽说看此人相貌平平，衣着寒酸，明显欠缺说书先生应具备的目光如炬，声形并茂震慑之感，但眉间那一直不曾消去仿若天生的笑意还真是人如其名，令人倍觉亲切。于是第二天便高挂“八卦奇人：李笑大师！！在此献艺”
　　虽然有人不屑八卦两字，但说实在的，哪个人骨子里没这根筋？？所以，倒还真吸引了一帮听客。
　　这不？今天又开锣了！！
　　不似其他先生的衣冠楚楚，羽扇纶巾，谈笑间，仿若诸葛再世论落民间。咱们的李笑大师，一看今个儿天气热了，青衫长褥立马一脱，换上走堂小二的白大卦，什么惊堂木也省了，抓了个瓷碗盛上半茶水，拎起一筷子，翘着腿，开始说书了。
　　“话说离这皇城南八百里有一张家，张家三儿子名张三，一次到村口赶集，结果路遇一恶犬行凶伤人，于是一怒之下抓起锄头便打得畜牲肝脑涂地，救下了李家的四姑娘。”
　　“想想，一大小伙儿一大姑娘的又是救命之恩，那不干柴烈火立马儿到了提亲的地步。原本皆大欢喜，可谁知那狗的主人竟是姑娘的远亲？？真是洪水冲了龙王庙。原本姑娘的亲人还应上门讨个说法，可无奈这远亲家大业大，位于皇城北八百里赵家，更蹊跷这赵家的长子赵钱也喜欢上了这姑娘。”
　　“好在小伙子家在那儿也算有头有脑，于是明争暗斗的，今天张家偷了赵家的牛，明天赵家抢了张家一箩筐鸡，真可谓天昏地暗，又隔了远，也是劳命伤财。”
　　“各位看官，你看这事咋整滴？”
　　“还能咋整！！赵家明显夺人所爱，理亏在前！”一粗膀子大汉赤身红脸高喊着，明事理的人都看得明白。
　　“呵呵，这位爷，后来啊，巧就巧在两家都请了一书生姓孙名李，此人风度翩翩，口舌如簧，为了争那姑娘便请他当了说客。”
　　“可各位想想啊，这种生意，拖得时间越长获利就越多，那书生可不愚笨，左右逢源，时间久了，当两家都明白过来时，那孙李早就一夜暴富，更是以其英俊相貌拐得李家姑娘与之结发。”
　　“唉，想想，不就是两男娃儿同时喜欢一女娃儿，却下不了这脸，不来明的来暗的，更识人不清，给他人可趁之机，结果两败俱伤，可悲可叹啊……”
　　看着气氛有点陡然下降，李笑也不急，敲起竹筷，一首打油诗应声而出：“张家郎，赵家郎，娶媳妇，李家姑娘挑挑挑，前门牛，后门鸡，偷抢骗，孙家秀才美人归。”
　　唱完竟仰天大笑，李笑相貌平凡，但那一笑，逼得眉间的笑意突显，引得看者舒心，听者宽心，众人一同抱笑，一场说书便过了。
　　只是，老板担心的看了看坐在门口头戴斗笠，手持长剑满目写着“我是江湖人！”的客观紧紧握拳，似是隐忍什么，却最终没有发作，命小二送上赏钱。喝！十两白银外加一信封，老板估摸着自己的茶馆租金究竟要不要涨，孰不知那黄褐色信封中所装的赫然是十万两黄金的银票！！

　　今天一场已经结束了，李笑满意的看了看票子，就披着大卦晃荡晃荡的往后院牵自己的驴子去了。
　　突然黑影一闪，定睛一看，一黑衣少年翩然而立，面若桃花，姿如柳絮，只可惜那狭长凤眼中如墨双眸，透着的，只有各利剑般冷冽。
　　“哎呀，这不是阿花吗！！不是让你在屋子里等着，你咋到这儿来了？？怎么？终于对八卦感兴趣了？？”李笑仿若完全无视双眸中的冰冷，径自开怀笑着。
　　“……”少年的目光变了，一瞬间，如破冰的炎浆，炽热，浓厚，透着与年纪明显不符的无奈一闪而逝。
　　“数十载前，云天阁阁主打破唐门及雷门两家分割江湖之情势智取霸权，形成现今三分天下局面，其渔翁得利却被你说的宛若市井小民的偷鸡摸狗？？”叹息着，神态完全与方才判若两人。
　　“呵呵，阿花啊，你这就是小孩了，所谓的江湖，其实不过就是挂上了这个牌子，戴上了这面子吗？说穿了，八卦这东西，不就是把芝麻绿豆大的事偏顶的和天一样，剥了层皮，不就是两家想娶媳妇的事吗？结果给了恶人机会，最终人财两空吗？”
　　“……刚才，买这消息的是谁？？”
　　“哦，大概是唐门或雷门家小Ｐ孩一个吧，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作风雷厉，又传得神乎其神，估计两家长辈又拉不下面子和小辈说实话，所以，好奇心加好胜心外加少不更事，你看，我可是童叟无欺完全据实相告，那少年仔还不错，沉得住气，虽然估计自尊心受到的冲击不小，但挺过了，又是一条好汉。不过，”吸了吸快流到地上的口水，“阿花啊，你今天想喊女儿红还是千金醉啊？？爹可有钱请你了！！”明明是自己想喝。
　　突然怒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爹了！！”
　　青年翻身上了驴，依旧不变的笑脸，只是那达眼的笑意意外衬出此人的如水秋波。“虽然我只年长你六岁，可你母亲当初命你三叩九拜的认我为干爹，你可忘了？？”
　　少年不服的抿紧了红唇，却引得李笑的心神一荡，一丝苦意闪瞬即逝，这，便是孽吗？？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呵呵，决定了，干爹就千金求一醉吧！！儿子！！快跟上来！！”说完，一巴掌打驴屁股上，小驴颤悠悠颤悠悠的往前蹦着，少年深深望了背影一眼，轻提真气，一跃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