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微酸。》飞樱

2、第2章

　　错了错了，为什么事情到头来全都不对了呢？

　　我冲到洗手间里，拿冰冷的水泼脸。可是那种隐隐约约的头晕，仍然挥之不去，顽强地阻碍着我大脑的正常运转模式。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本来计划得那么完美，谁知道千算万算，就是忘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一道喝酒了，怎麽高泽树那个家伙，酒量居然突飞猛进，变得这么深不可测呢？

　　结果，生平第一次在他身上耍诡计，就失败了。而且很惨，还赔上了自己的清醒，是不是很不智？

　　我正在自怨自艾，小枫就自半敞的门缝间探头进来。「橙子，你还好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妙呢。」

　　哈！只有脸色不太妙吗？为什么我觉得整件事情都不怎么太妙呢？我胡乱地拿纸巾抹干净脸上剩余的水珠，勉强挤出一个不怎么由衷的笑容来安抚她:「当然还好，以我的海量，几瓶啤酒算得了什么？何况我又不需要开车，何必担心那些酒精浓度的问题。」

　　我这么说着，居然走成一条直线地出了洗手间。哈！原来我真的还不太醉。我开始有点沾沾自喜了。看来有句格言说得果然不错，千万别小看女人的潜力！

　　回到桌边，却发现一票人躺的躺，趴的趴，倒的倒……总之席间唯一还能保持微笑，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那个千杯不醉的家伙，高泽树了。

　　见我们两人回来，他习惯性地展开一个欢迎的微笑，用满不在乎的神情看着我。

　　「橙子，你不会还要喝下去吧？你看起来已经快要变成煮熟的虾子了。」

　　「乱讲！」我下意识地反驳他，却心里清楚，自己的确是一喝酒就会脸红的；而现在，我双颊都已经发烫了，想来一定是酒力上涌的结果。

　　他耸耸肩，一丝戏谑的笑容在他唇边一闪而过。我的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正要继续和他斗嘴到底，他却站了起来，逐个大力拍醒那些不胜酒力的好友们。

　　「快起来！谁最后离开，谁就负责结帐！」

　　五秒钟之内，原先东倒西歪的一票人统统闪到了门外凉快。其动作之迅速，就连我这个尚有一半清醒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回过头来，笑容可恶地挂在漂亮的脸上。

　　「走吧，橙子。你这么有钱吗？居然想做那个最后结帐的人。」

　　我恍然惊觉，跳起来就往外跑。冲到门外，一回头才发现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施施然的步履悠闲，跟在我身后踱了出来，那可恶的笑容甚至都还挂在他脸上没有消失。

　　结帐……这么快吗？我疑惑地想着。大脑也许是凝固住了，居然很迟缓很迟缓地转动着，许久无法做出一个正确的推断。

　　「啊！原来你早就已经结过帐了。那句话，不过是要赶他们起来回家。」都已经到了我家楼下，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大叫出声。

　　他把机车停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睨着我。

　　「你……你干嘛那样看着我？我的头脑是太迟钝了吗？就……就算这样，你……你也应该至少拿尊重一点的眼光看着我吧！」我不服气地回瞪他，企图扳回自己的劣势。可是，我的头愈来愈晕了。我想，我也许真的喝醉了，我最好在昏倒之前上楼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是，下一秒钟，我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他微带着啤酒味道的唇，温暖地摩挲着我的。

　　「是呀，你这颗只装桔子的小脑袋瓜，实在是有一点太迟钝了。」他带笑地低语，可方才的亲吻却突袭着我每一根清醒的、不清醒的神经，让我的脸涨成了暗红色。

　　「你……！你怎么……」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流畅点的句子。我的头好晕啊，而且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使我连呼吸也困难了许多；我想，我真的要昏倒了。

　　原来……原来他一直是拿尊重的眼光看我的。原来，我对于上天的小小要求并没有太离谱，我所喜欢的人，的确都是喜欢着我的。

　　包括他，高泽树。

　　是的，包括他。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家伙，向来自命不凡的家伙，向来受欢迎的家伙，向来好似总能掌控一切情势的家伙……向来只有我最了解他，就如同了解自己在镜子里倒影的家伙。

　　我张开双手，紧紧拦腰抱着他。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幸福过，仿佛一股久已不现的泉水重新流动一般，滋润着我的心底、我的脑海、我的意识、和我的微笑。

　　是的，我无法停止自己唇边那个愈来愈明显的微笑。好像吃到了一颗甜橙一样的，九分的甜，和一分的酸——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告诉我嘛！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时光让他察觉到我的存在，让他正视我这个人，让他知道和那些围绕着他的环肥燕瘦相比，我是多么的美丽可爱——或者，恰如其分。

　　「为什么是我？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只会是死党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还是问出这么蠢不可言的问题。

　　他的眼睛，在暗夜里闪了闪，仿佛两泓深不见底的深潭，永远吸引着许多、许多的注意力，那样义无反顾地投身下去。

　　「因为，我才发现，」他微笑着说，语气里带着一些些低低的叹息。「你是这样的完美，想想看，会有多少人羡慕着我的好运呢？」

　　呀！我没有听错吧？向来最吝于称赞别人的他，竟然在夸奖我呢。我幸福地笑，原来我自己居然这么出色吗？我不是在自我膨胀，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我竟然会每一个字都相信那是真的，统统是真的。

　　糟糕了。我不是一向想表现得与众不同，好让他正视我的存在吗？可是我现在，却表现得像个很容易被甜言蜜语灌醉的女生一样；这反应……太平凡一点了吧？

　　可是……最甜少女心。我突然变得是那样口是心非了。

　　「嗯，可是我还要考虑考虑！这、这太突然了……你让我措手不及呢！」

　　他只是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着能吞噬周边一切、整个世界的奇妙光芒。

　　像一颗甜橙一样的滋味啊。我战栗了，因为那九分的甜，或者，一分的酸。

　　那存在着的一分的酸，究竟是怎样浮现在我的心头、我的直觉里的呢？

　　我不知道。在这幸福的一刻，我什么都不想管了。也许那一分的酸，在我一梦醒来后，就会化成十分的甜；也许那九分的甜，在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会淹没我的幸福——

　　淹没，那一分的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