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藤斋志异》畸藤斋

2、美人鱼（二）勇敢的心

　　　　第二天，小美人鱼决定再去见书生一面。

　　“你真的要去吗？”她的二姐担忧地看着她问。

　　她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红着脸说道：“要去要去，我一定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那好吧，我还在珊瑚林等你，切莫误了时辰。”她的二姐嘱咐了一声，便走了。留下小美人鱼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她现在还小，不能和她的姐姐还有其他的美人鱼一起到更远的水域去，所以总是一个人在水宫里听祭司们讲习人鱼族的法术。

　　她恹恹地来到水神台，因为还没有到时间，便独自游荡，时而同鱼群玩耍，时而发呆。这时，女祭司水灵来到她身边，问道：“小幺，你今天不开心吗？”

　　小美人鱼笑着答道：“没有啊，我在想问题——祭司大人，我听说我们的祖先沉鱼，他的父亲就是一个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可是现在，为什么人不能生活在水里，鱼不能生活在陆地上呢？”

　　“鱼是鱼，人是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祭司水灵温柔地望着她，继续解释道，“人和鱼，有自然的屏障，一旦打破了平衡，人鱼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和二姐一样被海神诅咒变成海里的浪花吗？”她紧张地望着祭司水灵，心里咚咚咚打鼓。

　　祭司水灵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略显疑惑。

　　“海神为什么非要那样做？那又不关她的事儿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祭司水灵，继而问道，“还有，大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海神为什么只惩罚人鱼族？”

　　“我的傻公主，杜莎海神司水，是我们的守护之神，她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保护我们。”祭司水灵模糊其词，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她争论下去，遂岔开话题说道：“大王后日就要回来了，你得加紧练习你的法术了。”

　　她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同祭司水灵一块儿来到了神台。

　　那一天对于小美人鱼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漫长等待。可是当夜幕降临新月初生的时候，她又喜笑颜开地抛却了所有的沉闷和烦躁，变得和以往一样活泼欢快起来。她轻快地游进了迷宫一般茂密复杂的珊瑚林，借助月华的神力，开启了通往外界的门。

　　月亮还是和前夜一样迷人，明亮清幽，像是一个美丽迷幻而易碎的梦境，包容了世间一切的美好。人鱼在水中穿梭的倩影，像是流星划过夜空般明丽梦幻，定格了光影。

　　“哗——”的一声响，宁静无澜的湖水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她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书生和扁舟，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就像有一次父王许诺给她带东海海神殿的琼枝玉露最后却食言了的时候她心里的感觉。她在水里游来游去，最后竟不知不觉游到了岸边。

　　深秋的大明湖之夜，氤氲着淡淡的湿气，在清幽的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宁谧祥和。她趴在岸边，看着空无一人的世界，想：我要是能变成一个人就好了！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鱼尾，她扭头钻进了水里。

　　没有见到书生，她不想就这样回去，于是就在水里漫无边际地游来游去，心中隐隐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可以再次见到那个穿青衫的书生。

　　华灯初上，书生坐在案前看书。他想，自己还只有十七岁，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参加考试，只要努力，终有一天他会蟾宫折桂的。有些倦了，他放下书来到窗前，举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不禁被它璀璨的孤独所吸引，渐渐地又想起昨夜的光景。不由自主地披了袍子，信步朝大街上走去。街道上宁静极了，书生的心也渐渐地沉淀了。他走到大明湖畔，望向月光粼粼的湖心，心中似乎隐隐有些期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时，目光所及之处的一片草岸边，他望见那儿正一动也不动地躺着一个少女，半身浸在水里，像是晕厥了过去。

　　书生以为是个落了水的姑娘，带着疑惑和忧心急急地跑了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那不就是昨晚的那个少女吗？！此时，他只看到一个绿衫广袖的清丽少女正静静地仰躺着，目光炯炯地望着天上的明月，专注而企盼。那样美丽得有些诡异的景致，似乎只有在幻梦里才能够偶然出现。

　　当她注意到书生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发觉自己再钻进水里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她害怕地看了看藏住她尾巴的水面，再抬头望向正看着自己的书生，小脸涨得通红。

　　他痴痴地看着她，想去扶她起来，又觉得于理不合，况且她看上去还怡然自得得很。他愣了片刻，方脸色微红满是疑惑与关切地道：“姑娘，秋夜寒凉，你一个人躺在这儿不好。”

　　她好奇地打量着书生，天真地笑道：“我也觉得一个人躺在这儿无聊得很，要不你也躺下来，和我一起看月亮？”她发现书生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好看的酡红，像是西天的云霞。可是，他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呢？

　　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地仰看着他。

　　“咳咳……”书生别开眼，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少女胆子这么大，曲解了他的意思不说，竟还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可是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一股欣喜是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他只觉头皮发麻，又不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那不安全，又觉得继续待下去于理不合，会惹人闲话，心里矛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