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小伙伴们》celiacici

4、第四章 喝酒壮胆

　　预审的时间一天天地逼近，谢毅知道自己没有天分，但他相信勤能补拙。
　　因为焦虑而增加了几倍的训练量，令谢毅白天上课时总没什么精神，尤其到了下午，会忍不住打瞌睡。
　　“喂！”胳膊被猛地一推，谢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扭头就见了边上皱着眉的方晓琴。
　　谢毅这才想起刚刚是在做眼保健操，他竟然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谢谢……”在方晓琴喊“起立”时，谢毅小声道。
　　方晓琴没说什么，只在坐下后压低声音道：“最近都在干什么？”语气中，竟是关心多过责备。
　　谢毅觉得，方晓琴或许是班里少数几个并非等着看他好戏的人了，便苦笑了一下道：“准备节目。”
　　方晓琴愣了一下道：“你真的要表演那什么……空手道？”
　　谢毅没搭话，他可不想再听到什么劝他有自知之明的劝谏。
　　方晓琴自讨没趣，也便没继续追问。
　　语文课上，谢毅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被下课铃声惊醒之后，却看到摊着的课本上被红笔划了好几个括弧，旁边用铅笔标注着“背诵”。谢毅看了眼边上空着的位置，默默把书收了。
　　去走廊里吹吹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发呆的时候，忽伸来一只手，扭过头来，那个矮小身影却已跑远了。但谢毅还是能一眼就认出那微卷的泛黄的发梢。
　　陈墨留给他的，是一罐烘焙咖啡——学校小卖部买不到的“高档货”。谢毅触碰肥皂泡般小心翼翼地触摸那微凉的咖啡罐，心道或许他并不那么孤独，只是因了患得患失的恐惧，而拒绝去察觉别人的好意。

　　节目预审在周五下午的教职工大会前。
　　赵辰抽的号，第八个节目。
　　候场室在多功能厅隔壁，一样等着审查的同学们，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排练着，赵辰却和谢毅坐在窗边养精蓄锐。赵辰无聊，找了张纸涂鸦，谢毅凑过去看，发现他竟画了只穿着道服的小鹌鹑。
　　谢毅霎时脸红了，赵辰笑着说：“等等等等，还有长大版的！”说着，又在那小鹌鹑边上画了只长腿鹌鹑，还把腰带涂成了黑色。
　　谢毅看着那张画，也跟着笑了，之前的紧张似乎也消减了大半。
　　“这个是谁？”谢毅指着赵辰新画的一只表情呆呆的大胖兔子问。
　　“练达意啊！不像吗？”
　　谢毅使劲摇头。
　　赵辰脸上一对浅浅的酒窝：“小动物只有信任你的时候，才会把肚皮翻过来给你摸。人也是一样，只有对信任的人，才会让他知道你的弱点。”赵辰说着又给那兔子画了根黑色的腰带,“在我眼里，他就是这种色厉内荏的模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好哥们。”
　　赵辰的这番话，让谢毅不禁想起网络上的那群朋友。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他们的意义非凡，却连暴露自己弱点的勇气都没有。
　　“六号！六号准备！”
　　“走！去热身！”赵辰拍了拍谢毅的肩。
　　谢毅这时候又紧张起来，满脑子都是预审的事，也便没功夫思考别的。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在终于叫到九号的时候，谢毅站在多功能厅的门口，就仿佛站在悬在高空的绳索上，晃晃悠悠的，随时会掉下来，不敢设想失败的后果，心跳得震耳欲聋。
　　“九号进来！”里头大声道。
　　提着靶子的赵辰对谢毅露齿一笑：“放空！放空！身体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谢毅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多功能厅的空调开得太冷，谢毅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就见评审的老师高高地坐了一排，都是脸生的，身边的赵辰倒是对中间坐着的两位年纪大的老师问了好，显然是认得的。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坐在中间的男老师拿起了评审表。
　　赵辰朝谢毅一点头，谢毅抿着唇站到了他对面，拉开了实战架。深吸一口气，反复回忆着演练了无数次的动作，在赵辰用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以后，手脚便有着自己的意志般配合着动了起来。
　　赵辰说得没错，身体的记忆远远快于我经过大脑思考而做出的指示，因了紧张，只发挥出平时实力的三分之二，但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移动和连贯的腿法，依旧使得这一系列夸张的动作很有可看性。
　　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谢毅使劲全力大喝一声踢出最后一击。收腿的一瞬，听到了一阵掌声。谢毅喘息着抹了把脸上的汗，就听议论了一阵自后，中间那位说话最后分量的男老师道：“可以，但最好把靶子换成木板，再多设计点动作。”
　　赵辰听了立刻一鞠躬道：“谢谢各位老师！我们会努力的！”
　　谢毅被赵辰用手肘顶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深深一弯腰。
　　两人礼貌地说了再见便乖乖出去了，憋着走到转角，赵辰猛地刹住步子，谢毅“嗷”地一声，一脚把靶子踢飞出去，跑到楼下捡起来，抱在怀里又叫又嚷的，疯了一般。
　　操场上正上课的同学都疑惑地看向此时疯疯癫癫的谢毅，忍无可忍的体育老师跑来问谢毅是几班的。
　　“不好意思老师！”赵辰赶上来按着傻呵呵还在笑的谢毅给体育老师一鞠躬，便拉着他跑了。
　　到了走廊下头，赵辰一勾谢毅脖子使劲揉他脑袋：“臭小子！瞧你疯的！”
　　谢毅依旧傻呵呵地笑着，也不知求饶。从赵辰臂弯间看过去，天那么蓝，云那么白，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朗起来。
　　又折腾了好一阵，上课铃便响了，赵辰一推谢毅道：“快回班里得瑟！”
　　谢毅兴冲冲地跑到班级门口，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地在走进去，竟是比刚才等待预审时更紧张了。
　　此时任课老师还没来，喧闹的教室却因为谢毅的到来而突然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粘着在谢毅脸上，谢毅咧了咧嘴，终于扯出个不怎么自然但十分得意的笑，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
　　全班同学面对那神情静默片刻，随后猛然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
　　“他过了呀!”
　　“怎么可能？淼淼歌唱得那么好都没过！”
　　“他表演的真是空手道？”
　　“不会吧？就他？！”
　　类似这样的议论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谢毅却只注意到练达意朝他比了个拇指，陈墨和方晓琴脸上绽开惊喜的笑意。
　　谢毅脸上的笑容更甚，却忽地听到一句“开后门的吧？”
　　这话，盖过了全班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一击。
　　谢毅顺着望过去，毫不意外的，又是袁铖。
　　“你表哥不是在学校当老师吗？”
　　此话一出，全班哗然。
　　谢毅不知道袁铖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可他不敢和他对峙，他怕袁铖势在套他的话，怕他后头还留着更多子虚乌有的“罪名”。
　　然而谢毅的沉默与犹豫，也成为了最有力的“罪证”。
　　“心虚了？”
　　谢毅死死盯着袁铖，却发现袁铖的眼神，也带着股不同往昔的凶狠，他是下了决心不让他好过的！
　　“都吵什么？”正在此时，英语老师踏着预备铃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着的谢毅：“铃声没听到啊？快坐回去！”
　　谢毅很想冲上痛痛快快地修理袁铖一番，但理智却在耳边不断提醒着这么做的后果。最终，谢毅只得忍气吞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方晓琴一脸担忧地时不时瞥一眼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的谢毅，在放学时，故意留得晚些，将两本包了好看封面的笔记本推到谢毅跟前：“蒋老师让我多带带你，你最近老打瞌睡，我可不想被批评。”
　　谢毅听方晓琴那么说，才知是担心他，一下子红了脸，低声说了句谢谢，将笔记本塞进自己包里。

　　今天，谢毅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不去训练了，可走到拐角处，却见赵辰和练达意一如既往地等在那儿，边上还多了个瘦小的陈墨。
　　“哟！主角来啦？”赵辰举了举他手里的拎袋，“庆祝庆祝？”
　　谢毅猜，练达意一定把之后班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赵辰，心里不痛快，但又架不住赵辰的热心肠，只得跟着去了附近的东北餐馆。
　　路上，赵辰拍着陈墨肩膀对谢毅道：“他也你们班的吧？你在操场发疯那会儿，他溜出来想和你说话来着，后来没敢，说让我转达，我就让达意把他也抓来了！”
　　“谢谢你……”谢毅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陈墨道，“这顿我请。”
　　然而三位“功臣”只客气地点了些小菜意思意思，没吃几口，赵辰便从塑料袋里拿出几罐啤酒。
　　“来来来！意思意思！”赵辰豪爽地拉开易拉罐给每人倒了小半杯。
　　谢毅还真不会喝这个，干杯以后尝了一口就想吐掉，但看另外三个喝得面不改色，只好硬着头皮咽下了。令人意外的是，陈墨很能喝。
　　“你平时也喝吗？”赵辰一看陈墨的架势就知道。
　　陈墨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三人，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似地嗫嚅道：“喝……喝酒壮胆。”
　　练达意和赵辰一听都乐了。
　　“好好好！那你壮个胆当面和谢毅说说，之前在操场上想找他说什么来着？”赵辰起哄。
　　陈墨又喝了口酒，脸上微红地垂了眼道：“你……你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好的同桌……你能过，我很高兴。”
　　谢毅第一次听陈墨这样直白地说心里话，端着杯子愣了半晌，打了个酒嗝，揉了揉眼道：“也谢谢你的咖啡。”
　　随后一碰杯，一饮而尽。
　　酒很难喝，但陪着喝酒的人，却将这苦涩酿成了回味无穷的甘甜。
　　之后，练达意和赵辰又讨论起了校庆表演的事。
　　“木板我搞定，我叔家里装修，有的是！”
　　“弄薄点啊！中间再划一道。”
　　“那万一你一紧张直接掰断了怎么办？”
　　赵辰一胳膊兜住练达意的脖子：“你说怎么办？”
　　两人又嬉笑开了。
　　最后一次碰杯，互相道别。
　　陈墨另一个方向，便先走了。赵辰说要去超市替他妈买点调料，便和谢毅还有练达意一起走了一段。
　　到了岔口，练达意忽说要往那总避开的胡同里走，赵辰忙拦住他：“干嘛呢？”
　　“喝酒壮胆！”练达意挺了挺腰板，带着种英勇赴义的壮烈。
　　“得了吧！”赵辰一勾练达毅脖子往拐弯处走了。
　　谢毅跟在两人后面，也没太在意，只往那胡同多看了一眼。

　　回到家理书包的时候才想起方晓琴给的笔记本。
　　打开来，就见那娟秀的字迹，整整齐齐地列着学习的要点，还标注了在书上第几页。
　　谢毅也知道，依照方晓琴的学习能力，没必要记得那么详细。
　　心猿意马地翻到最后，却见那空白的一页上赫然写着：“由衷地祝贺你。”
　　谢毅想象着她低着头一笔一划写下这句话的模样，不禁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