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50、汉文的新学生（一）

　　不知媖亲王许了什么好处、说了什么好话，竟能摆脱了姜书柏的痴缠，与护卫两人站在闲福宫的门口，慢步徘徊，似是在赏月，但更像是在等人。
　　父女两人一看到媖亲王，俱是一愣，心中惊喜之余便将先前的不快给忘了个干净。

　　“吐蕃王子的事，皇上似乎还未有决定。”媖亲王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解释。
　　施叶平静地看着母亲，回道：“静观其变吧。”
　　媖亲王又淡淡地看了施叶一眼，软柔纤臂便挽上了罗羽鸿的胳膊，整个人便贴了过去，汲取着他的温度，并一边拉着他转回寝宫，一边撒娇兼埋怨：“你这女儿，不会卸了人家王子的胳膊腿儿吧？”
　　显然父亲也有了此疑惑，回头打量着施叶，无奈媖亲王速度不减，没一会儿便走远了去，隐隐听到罗羽鸿的问话声：“那咱们要不要通知人家王子一声？”

　　施叶无奈地笑了笑，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回了自己的静悦殿。

　　第二日清晨，施叶意外地看到了多日不见的薛姿，她快速地行了一礼，说道：“吐蕃的人已经到了京都外的驿馆，说是午膳前就会赶到京都。”
　　“那今日禁军例行翻牌后，我就带队到南城门等着他们。”
　　薛姿点了点头，又道：“我也会随副统领一同前往，还有，”薛姿指着桌上说道，“这套轻甲已赶制出来，若不合身，也只能等明日再拿去修改了。”
　　施叶瞄了一眼那暗红底色的盔甲，说道：“嗯，我这就换上。”

　　盔甲还算合适，与薛姿所穿的是同一款式，只是有些重，走起路来，难免会发出声响，施叶觉得稀奇，在五竹面前来来回回地晃悠着。
　　“这东西还挺重的，上了战场不会影响行动的灵敏性吗？”说完，施叶又左右摇摆着自己的肩膀，盔甲发出了咔咔声。
　　五竹偏着头，听了听，说道：“反正你穿我也穿，大家一起笨重吧。”
　　施叶想了想，咯咯地笑：“嗯！估计是吧！”

　　等到施叶出去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书员凤文有些心虚地说道：“薛统领已经翻完了牌子，说是在大门口等您。”
　　施叶不知这是不是撤了她职位的预兆，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只微微一笑，道：“麻烦您帮我找个人，把我的衣裳送回静悦殿。”
　　凤文连连点头，施叶便带着五竹匆匆走了出去。到时，只见薛姿背对而立，她的前方是四队禁军，整齐安静地候在枢密院外。
　　薛姿听到声响，回头看了施叶，便对禁军喝令道：“出发！”

　　施叶再次来到京都南门时，数日前经过这里的感慨只浮现了一瞬间，她便被那些入京的行人吸引去了目光。
　　盘查身份与行李的是两个小姑娘，声音又尖又细，稍稍拔高一点，便有虐待人耳膜的嫌疑。
　　施叶忍不住皱起眉，低声嘟囔着：“这是哪里找来的？”
　　薛姿听见之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说道：“京都守备军是肥差，自然是谁有靠山、谁有银子，就可以进去了。”语气中满是鄙夷不屑。
　　施叶又回头看去，只见其中脸蛋儿圆胖的那个女孩子，掀开了一名老翁的包裹，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那女孩子剑指地上，斥道：“这是什么！”
　　老翁晃晃悠悠地弯下腰，去捡自己的东西，谁知那女孩儿却拿着剑挡在老翁眼前，高声追问。

　　施叶勒紧缰绳，正欲过去，薛姿却一把拉住了她，冷声说道：“守备军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施叶看着那紧张兮兮、不停解释的老翁，眉头皱的更深。
　　薛姿手上的力道加重，急道：“她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果然，推搡了一会儿后，老翁便被放了进去。
　　“……”施叶瞪着那两个女孩儿，眸中生火。
　　“她们是最底层的守备军，平日里受的气，自然只能撒在百姓身上了，倒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什么。”薛姿解释道。
　　“言语也是一种伤害。”施叶驳道。
　　薛姿嗤笑了一声，但看到施叶严肃的神情，便淡了笑意，沉默着望向南方那条大路。
　　腊月寒冬，虽风势不大，但温度极低，站了近一个时辰后，仍不见吐蕃车队的踪影，禁军小队的脸上早已被冻得红彤彤的，施叶自也不例外，最后只得运起内功，将寒气逼出体外，周身暖烘烘的，像抱了个暖炉。

　　到了午膳的时间，仍不见人影，施叶有些不悦：“不是说这个时辰就到吗？”
　　薛姿又饿又冷，心里也有些生气，于是拽过最近的一名禁军，吩咐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禁军领命，纵马飞奔离去。
　　众人又等了一个时辰，才到那名禁军的身影。他还未到近前，便摔落在地，滚了几圈，恰巧滚到了薛姿马下。
　　薛姿英眉竖起，怒道：“出了什么事！”
　　禁军趴在地上，语意不清地回道：“王子他们……在吃饭，拉着……属下，非灌了……两坛……才肯放、走。”说完，才晃悠着挣扎站了起来。
　　薛姿却抬起脚，狠狠地又将他揣倒在地：“不但饮酒误事！竟还醉得如此荒唐！”
　　施叶却拉住薛姿，劝道：“却也不能全怪他。”
　　薛姿怒目瞪着那禁军，想了几秒钟，说道：“拉下去醒酒，一会儿还这样的话，就不用回宫了！”
　　两名近旁的禁军将醉酒的拖了下去，在深处的草丛里，也不知用着什么法子在给他醒酒。

　　“要不，直接去驿馆？”施叶问道。
　　薛姿却道：“吐蕃小国，我们在这等候已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面子，”说着，看了施叶一眼，续道，“更何况郡公在此，岂能再去驿馆相接？”
　　对于这些事情，施叶倒不在意，但涉及两国邦交礼仪，也只好暂听薛姿的意见了。

　　薛姿等得有些不耐烦，又相继派了两名禁军前去打探，却迟迟未归。直至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才看到一队人马，慢慢悠悠、嘻嘻哈哈地出现在大路上。
　　施叶看着逐渐走近的车马，心中莫名紧张起来，死死地盯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这就是京都？黑压压的一群是什么东西？”男子骑在高头黑马上，大声问道。
　　施叶打量着这人，二十左右，浓眉黑皮，眼小唇厚，兽皮披身，肩头还有搭了只幼虎的头颅，圆目尖牙，异常鲜活。
　　“哥哥是喝多了吧？”男子身后，驱马上前一名十五、六岁的孩子，亮眸白齿，只是肤色古铜，缺了一份施叶那般清丽脱俗的气质，多了些英姿飒爽的豪放。

　　“一群木头桩子？京都不好住，咱们还是卸甲归田吧！”男子似是醉了酒，胡言乱语着。
　　女孩儿笑道：“哥哥别卖弄你那三天的汉文了，真丢人。”

　　这时，从他们身后一匹马上，跳下一人，施叶定睛一看，正是上次在郊外驿馆接待她们的官员，只是姓名有些记不得了。

　　那官员小跑到施叶马下，行礼道：“下官叩见！下官给郡公请罪！”
　　施叶还没答话，那男子插话道：“郡公？公，不是指男的吗？怎么叫一个小姑娘公？”说完，小眼睛不停地在施叶的身上来回地打量。

　　施叶看着他，冷冷说道：“郡公只是一个爵位的称呼，与性别无关。”
　　男子哈哈大笑：“是这样哦！那你叫什么名姓？”
　　施叶不知他是真傻还是故意为之，淡淡回道：“施叶。”
　　“哦！后会有期！我叫桑央逸！这是我妹妹乌莱雅。”
　　女孩子推了他一下，斥道：“后会有期不是这样用的！别丢人现眼了！”说完，她对施叶笑了笑，解释道：“我哥哥学汉文的时候就爱偷懒，谁知道就落得个这样的烂水平，你们不要见怪。”
　　施叶回之一笑，没有说什么。
　　驿馆的官员这时站了起来，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郡公、薛统领，王子与公主，这时辰……”
　　薛姿哼了一声，说道：“请王子、公主，随在下进宫吧。”
　　桑央逸拍手道：“嗯哪！走吧！我的小心脏吭哧吭哧地直蹦跶，期待得很哪！”
　　乌莱雅无奈地耸了耸肩，施叶调转马头时，桑央逸竟催马跟了过来：“妹咂！皇宫里可有美酒？”
　　施叶瞅瞅他，只觉酒气混着一股说不清的酸臭味扑鼻而来，皱眉躲开，五竹的马，很巧地便挤在了中间。
　　桑央逸打量着五竹，笑嘻嘻地又道：“没有美酒，可是好像还有别的热血沸腾的东西，真是有趣死了我的小心肝。”说完，桑央逸的目光便移开去了别处。
　　众人听了这话却皆是自翻了白眼，一路无语地听着类似的“梦话”抵达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