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Nothing but the rain》澜烟

2、Two

　　草薙出云敢说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平静的开始——当然，是从周防尊成为王之后开始计算的。他打开店门，楼下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诡异。所有的房间都完好无损，墙上的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他忽然想起来吠舞罗解散了，那些小鬼们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一大清早就到店里来大吵大闹，而睡在楼上的那位，已经失去了力量，不会再忽然地醒来，烧掉半间房间。
　　真是平静得可怕啊。
　　吠舞罗酒吧的窗户偏向西侧，清晨的阳光只有些许透过玻璃斜射进来。事实上草薙出云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晨光熹微的景象，但是在他接手以前酒吧便已是这种布局。这是保留下来的某种习惯，当做纪念，他不愿意去改动。但是十束来了之后，酒吧的布局变得愈发地微妙起来。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具有改变环境的力量。

　　“草薙大哥早啊。”
　　八田抱着滑板走进来，动作熟稔地放好手中的物品开始每天必备的工作。
　　“小八田今天也这么早吗？”
　　“嗯。我在那边请了假，这几天我都会到这里来帮忙的。毕竟只有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很忙吧，等到人手充足了我再回到那边去。”
　　“哦是吗？那还要多谢你了。”
　　“……”八田转过身来看着草薙出云沉默了会儿，“草薙大哥今天心情很好？”
　　“啊，也许吧。”

　　酒吧的运营在渐渐地回温，草薙出云很客气地把多数活都推给了八田，自己窝在沙发上看书。他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样悠闲的时光，哪怕是在歇业休息的那段时间，他也只是每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或者笼着围巾走一遍他从前走过的路，准确的来说，是他们两个人走过的路。草薙出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会深陷回忆的人，他走过每一条小道，路过每一家装修精美的店铺，坦然地接受所有的变化与不变。身边人的离去也好，世事变迁也好，在他以为都是云淡风轻的。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把安娜送到了栉名穗波家，即便穗波不再认识安娜，她也会很好地照顾她。安娜并没有问草薙出云这么做的原因，她顺从了他的意愿，新年第二天就住到穗波家里。他觉得安娜是知道的，安娜也许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尤其是周防尊走后。
　　无论怎样，从失衡到平衡，一切都在慢慢恢复过来。

　　草薙出云看到长长的对话终于结束，八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草薙大哥，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一下。”
　　“哦好啊，小心点。”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草薙出云还在不断地整理着对话中的讯息。冗长的对话让他有些兴味索然，但是越往后看就会发现前面的铺垫都极为地巧妙自然。
　　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八田出去了好一会儿，草薙出云终于把书看了个大概，还剩下几十页没有读完，有了头绪的他正往前面翻着寻求解释，兀地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草薙有些讶异自己竟然差点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红发的男人靠在沙发上，慵懒地闭着眼，不紧不慢地与他对话。
　　“看书？”
　　“对啊，好久没这么看过了。”
　　周防尊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拖长了声调回应了一句，“是吗。”
　　“挺有趣的书，你要看看吗？”草薙出云把书合上让周防尊看到了封面上的字。白色的字扭曲地挤在一起，衬着黑底橙色的花纹，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姑获鸟之夏》，京极夏彦的处女作也是成名作。我很喜欢这一句，‘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
　　红发男人缄默着不说话，草薙出云突然想起来他是很讨厌这种书的，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后来成为王之后，他都很少去看书，他似乎很不喜欢这种东西，静下心来去看纸上的每一个字让他觉得很是费劲，学生时代就厌恶书本的周防尊，到现在更加不会去接近这种东西。
　　草薙出云叹了口气，把书放到一旁，“嘛，当我没说好了。”
　　“……等有空，看看吧。”周防尊说。这句话确实出乎了草薙出云的意料，他以为周防尊这辈子都不会安安静静地去看那些铅字的。
　　草薙出云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将近中午，八田还没有回来，草薙思考着要不要着手做一顿午饭，从起床到现在他几乎滴水未进，站起来的时候因为饥饿而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话说，今天有空么？”草薙出云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问道，“有空的话，陪我去看一下石板吧。”
　　“……”
　　算是默认，草薙出云想。

　　许久未进厨房，年夜饭之后草薙出云一直过着靠外卖维生的日子。洗菜切菜，所有的动作依然流畅。等待的时间，草薙出云突然发现自己在渴望从前的平淡生活。他嘲笑了一下自己愚蠢的想法，把菜一碗一碗端出去。
　　桌上放了两副碗筷，周防尊却只是坐在沙发上并不过来。
　　“不吃饭么？”草薙出云问道。
　　“啊。不饿。”红发的男人动作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拿出烟给自己点上，草薙出云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想用原来的方法点上烟，想了想才换上打火机。根深蒂固的习惯，好像是灵魂深处的烙印一样。
　　“灵体没有饥饿感么？”草薙出云问道，一边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
　　“也许吧。”
　　那这些辛苦做出来的饭菜都浪费了，草薙想，要是八田这时候回来就好了。
　　“草薙大哥我回来了。”
　　“好巧啊八田。”草薙出云笑得一脸灿烂，反倒是八田局促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草薙出云，“啊咧，我没有说我中午回来么？”
　　“没有呢。”
　　八田想了想，走到桌边原本坐下，毫不知情地占用了周防尊的座位，“这样啊。”他低着头，草薙出云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么，麻烦你收拾一下了小八田，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会儿。”
　　草薙出云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周防尊，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八田顺着草薙出云的目光，看到空无一物的沙发，上面静静地放着一本书，封面上的字很是醒目——《姑获鸟之夏》。很多年前，他似乎看到过这本书，是在某人的书柜上。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镇目町到七釜户不算很远，坐电车过去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草薙出云权衡了一下，决定步行到七釜户。初雪已消，甚至有花在枝头悄然绽放。冬末春初的阳光很凉，没有多少热量，颜色也远不如春夏来得明亮，但是淡金色的阳光反而让人觉得温暖。很久以前有人说他和十束的发色很像阳光的颜色，只是可惜两个人都不是温暖的人。
　　街上的店都重新开张了，街上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多数都行色匆匆。路边不时有蓝衣服的人跑过，草薙出云想不会又是哪儿出了问题吧，解散吠舞罗之后，他就不再关心这些事情，情报来源断了不少，手上的情报也一下子少了许多。不过这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失，现在的青族因为没有了他们赤族的插手碍事，许多案子解决起来顺利了许多，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他们不能明着做的，没有了帮他们背黑锅的人，Scepter 4的声誉也就没有从前那样好了。Scepter 4的工作一向纷杂繁多，宗像礼司总能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是近两个月来，草薙出云都很少见到宗像礼司，他想那个王权者大概是想用工作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然后能够忘了那个曾经与自己有着羁绊的人。
　　草薙出云轻笑了一声，嘲笑了一下宗像礼司的异想天开。
　　回过神来，草薙出云猛然发现身边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看周防尊，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对面蓝衣服的青年。宗像礼司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却落在草薙出云的旁边。他很快意识到宗像礼司在看着什么，惊慌之后很快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问道：
　　“宗像室长，你在……看什么吗？”
　　宗像礼司迅速收回了目光，掩饰地推了推眼镜说，“没有。”
　　“这样啊。”草薙说，“那么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
　　“有空的话，就来吠舞罗坐坐吧。”草薙出云说道。在他以为，宗像礼司并不是一个会畏惧回忆的人，但从学园岛那次之后再也没见到过宗像礼司本人也是事实，也许这个高明的人正在用一种拙劣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内心，真相究竟怎样不得而知，至少宗像礼司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他骨子里有一种傲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向谁屈服，包括向他自己。
　　“好啊。”
　　宗像礼司意外地以一种轻松的语气来回答。草薙出云不很在意，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对上宗像礼司的目光，他的目光仍旧是在自己身旁，而在自己身旁的，就只有周防尊。

　　“哎呀，被发现了么？”
　　“我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