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傀儡》茶怡

5、异面

　　珍一越来越躁郁不安。
　　尽管她没有在行动上表现出来，但王陵已经问过许多次是否需要她帮忙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
　　她的猎杀名单上有一个无法扳倒的对象，而她却即将失去金钱的支撑。何况就算是有一座金库给她任意取用的时候，她也没能接近那个人半分。

　　而且，另一方面，失落的铭牌给她带来了麻烦。
　　简直如同不知何时落下的铡刀，高悬在她头上。

　　黑泽久信一直没有认出她来。
　　而那天所遇见的另一个人，似乎是叫做石桥佑记的人却一下子发现了改姓浅井的她与井上青子的关系。
　　久信和石桥都是青子在日东学院的同学。

　　虽然珍一在人前总是相当盛气凌人的样子，但她本人对石桥也没有太大的恶感。
　　除了他显得有点恶心的总是微笑的模样外，那双沉静而略带狡黠的浅黑色眼睛倒并不令人讨厌。

　　珍一想自己可能明白那种沉默狡黠背后隐藏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欲望，将因欠缺某物引致的愤怒转化为努力获取此物而奋斗的欲望。
　　无法掩饰的、世俗的、功利的欲望。

　　拥有这种欲望的不一定是坏人。
　　毕竟谁都有追逐更好东西的欲望。

　　而她也没有鄙夷别人的资格。

　　石桥佑记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是井上的妹妹，而他还有一些事情，关于井上青子的事情想要和她当面谈谈。

　　考虑到现在就被怀疑是某些案件的始作俑者的可能性不大，珍一决定谨慎行事。

　　石桥佑记在约好的地方等她，理应属于她的位置上已经放了一杯柠檬汁。
　　珍一将它推到一边，重新要了一杯白水。

　　显然，石桥想把公安局那套过时的操纵技巧用到她身上。
　　只要不跟着他的节奏走就能弥补迟到一步所引起的微妙信息不对称。

　　当然，这样做也会暴露出自己过分强势凌人。
　　不过总比暴露出她是个手染血腥的杀人魔好。

　　石桥依旧是淡淡地微笑着，浅黑色的眼珠中带着一抹疏离观望着珍一的举动。

　　一旦解释自己的举动又会陷入弱势，珍一只是平静地瞪着他。

　　石桥跟她说了许多青子的事，珍一并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然有一个对她而言完全的陌生人如此熟识她的姐姐。
　　石桥佑记的眉眼微微弯起，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他无论说什么事时都带着那样淡薄的笑容，甚至在提到青子的悲惨遭遇时，他也是微笑着温柔地娓娓道来。

　　珍一觉得他可能天生长这样。
　　或者是笑得太多了，以至于不笑的时候也在笑。

　　石桥并不是那种偶像明星一样漂亮得无可争议的年轻人，他的面容过分清秀而略显寡淡，然而这样一张本应与世无争的脸上却杂糅着仁善与狡黠，淡然与欲望。
　　他的表情善良而淡然，然而他的眼底却始终存有挥之不去的凌厉与精明，那份藏于眼中的欲望似乎并不屑于掩饰自己。

　　他应该具有很强的功利心，他如此热衷他的专业，他的事业，是否也是因为他和广大的在各个职能部门里拼命往上爬的同僚们一样，很想在偌大的中央政府占有一席之地呢。
　　那眼睛里寄宿着想要喧嚣着让别人看到自己存在的强烈欲望，一点都不寡淡无争。

　　但他却又并不显得利欲熏心令人生厌。

　　珍一托着腮默默凝视着他。
　　石桥也已经沉默了一段时间，他以看着友人妹妹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的浅灰色眼珠，轻声问道：“珍一，你很爱你姐姐吗？”
　　“我们都爱她，妈妈，我，妹妹。青子就像是我们快乐的源泉，她太美好了。似乎只要看着她就不会有任何坏事发生一样。”

　　“珍一。你愿意知道她的一切吗？”
　　“我已经知道她的一切。”直至她的死亡的一切。

　　“珍一。”石桥佑记微微弯起他的浅黑色眼珠，他的眼瞳深处仿佛燃烧着琉璃色的幽火般呈现出淡淡的青色，他的视线愈加冰冷起来，“珍一，你是因为她太完美而爱她，还是只是因为爱她而爱她呢。如果我告诉你，井上青子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是个玩弄他人尊严的不知羞耻的女人，你会因为爱她而不介意这点，还是因为她不再完美而放弃对她的爱呢。”
　　“在学习之余她总是做着廉价的体力劳动，为了养活我和妹妹，还有年迈的妈妈。她根本没有时间朝三暮四。请你不要侮辱她。”珍一没有生气，因为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动摇青子在她心中的地位的事物呢。

　　“你知道久信为什么对她无法忘怀吗？”石桥微带怜悯地看着珍一，珍一笑着咬着吸管，并不当回事。
　　“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好朋友，他想成为园艺师，青子则想成为兽医，这是黑泽久信从八岁到二十岁的人生理想。他的人生之初就是和青子一起度过，更何况是因为他的原因青子才会那样。”

　　“因为久信非常害怕她。她活着时，他就怕她。她死去后，更不可能放过他。”
　　珍一无语地笑了：“怎么可能。久信为什么要怕青子？”

　　“因为青子知道他的秘密，所以她嘲笑他，威胁他，她只有在他面前才高人一等。她以折磨他为乐。”
　　“真是不错的故事。反正主角已经死去，无从辩白。”正是因为她对青子的信任甚于自己，所以她才不会动摇，也不会生气。这真是无关痛痒。

　　“我知道她的本质，因为我也曾经被她迷惑。”石桥移开视线，首次蹙眉，似乎那是非常不愉快的时光。
　　“我所知道的青子并不是这样的。”珍一既没有否定他，也没有变得生气，她轻缓地摇头。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佑记看着珍一的眼睛，“也是最可怕的。她不动声色地毁掉你们，而你甚至还不自知。”
　　“与她血脉相系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珍一略带茫然地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立刻佯作怒不可遏地离开。
　　某种程度上，自己的这句话是犯罪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