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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廿一章 墨杜 一 ...

  •   语气酷硬无情,毕思齐只单刀直入问道:“永安公主曾写过封隐有谋害圣上之意的信,也是写给你的么?”

      “不是,”闻端缓缓摇首,“那封信是伪造的。”

      光华在毕思齐眼中一跃,转瞬间便重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渊中:“你如何知道?那信又是何人伪造的?”

      似是不堪回首般,闻端垂下目去:“正是小女子伪造的。”

      “你?”惊疑不定自素来沉稳的毕思齐齿中咬出,“可程抱朴供认是你的长兄闻捃所为。”

      “是我借用家兄的名义,否则程抱朴怎会听命于我。待伪信备毕,我方向家兄谎称是公主送来。家兄对信中隐情丝毫不知,便将信呈与圣上,告发公主。如今事既已泄,徒遮无益,不如痛快招认,以免大人劳神,也免得多牵连无辜之人。”

      泰然自眼前人的湛澈神秀中流淌,却使毕思齐双目惊刺的一炽,锁眉道:“作为信物的公主贴身玉印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我与永安自幼交好,那是有一年她在闻府为战亡将士遗孤的筹款菊宴上亲手赠与我的。”言罢,室中静了片刻。审视的焦灼感在闻端面上滑过,只听毕思齐探身又问:“案发后来盗书信的又是何人?”

      “是家中一个家仆,”闻端脸廓向侧微偏,不疾不徐回答道,“偷盗不成,我已打发他立刻离开天京了。”

      一切回答均与设想的狡辩抵赖大相径庭,让毕思齐反感蹊跷:“你俩既是好友,你为何要害永安公主?”

      长呼一息后良久只有一词回答:“妒嫉。”清焕神姿下的微微颤抖,却终究暴露出犯人此刻的悔惧不安。

      “何至嫉妒至斯?”按捺不住义愤,毕思齐厉声诘问。

      如同被直中心事般,闻端的声音也跟着提扬了一分,妄图掩抑此刻的惶惑:“为何?因为永安她素日骄奢淫佚,仗着圣宠便自矜高傲,从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动辄讥讽喝斥,横加侮辱,所以我恨她!”话音尚拢荡在地底的阴湿牢室中,未及消散,闻端已整个身躯惊得一颤,仿佛不信如此歹毒之言会是自自己口中吐出一般。

      毕思齐却也不欲再听,只冷冷挥手,接下书吏递上来的笔录:“闻小姐,你可再读一遍,若你所说属实,笔录上又无出入,就画押罢。”

      闻端双手接过,果认真自头细读了遍,方微一摇头:“没有出入。”

      接过笔,便明白终熬到这一刻,闻端但觉心伤欲死,神情恍惚,毛笔锋尖被坠墨撑的饱满鼓涨,却始终不愿落下,唯有眼泪扑簌,将手中墨迹打的粉碎。

      “闻小姐,”毕思齐漠然而视,清了清嗓道,“你也该明白,这是死罪,犯不着为他人顶替。若是另有隐情,现在还来得及。”

      “不,”摇头避开娇怯懦弱,闻端将笔录平展案上,又细心抚正,目光破开朦雾陡然锋利,“并无任何隐情。”说罢再无犹豫,落笔便写。

      不防,手下纸却被一道疾力抽了走,闻端一个愣怔,笔录已重回审官之手。掂了薄纸两下,毕思齐生硬道:“闻小姐神容疲乏,言辞轻率,不若回牢再仔细想个一日,否则日后又翻起供来,倒是本官的麻烦。”

      一句话讲得闻端目色凄惶,登时青痕泛漫,别了脸去堪堪忍住。下面狱卒听命上来,又重给她上了枷,带了下去。毕思齐一人携了供纸出牢,回官署用套封好,即招了个唤作张泉的老成稳重衙役来,付信与他,又吩咐两句,教他即刻动身去临水,将信交给永安公主本人。

      张泉得命出了大理寺,径向南去,见着公主时,正是陆芳抵城第三日,墨杜王已派出使者,招期勒狁罢兵回朝,叶实也秘密自翥色潜回。永安与高恒等一众人正在厅中议战,听闻京城大理寺少卿毕思齐遣人送了急信来,心中不由惊异,先退了出来,便直接在侧厅中见了张泉,当面拆信,草草翻扫了几眼,便阖信抬目问道:“这口供是荣世侯二小姐的?”

      张泉屈身而答:“是的。”

      永安猜个大致,早气火上涌,面子上却压住不动声色,反闪过一抹浅笑:“你们毕大人倒是忠心尽职,本公主羁留在郡,反劳他为洗刷我的罪名操心了。这荣世侯二小姐他是如何审到的。”

      “此事圣上亲自过问,闻二小姐七日前已拿入大理寺监牢。”张泉见问,据实回答。

      永安便又笑了一笑:“我也算涉案之人,理应避嫌。毕思齐怎会让你千里送这口供来?”

      “大人说,请公主辨认口供中一些情况可否属实,尤其是玉印一事,方能定案。”

      “是这样。”口中如此,永安却不再看那口供,反把它纳回信封内,和颜舒缓道:“我会在回书中详细写明。辛苦你奔波这许多日,先下去歇着罢,横竖不是甚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言毕又命叶实道,“你给我好好招待着。”

      张泉见公主如此说,自是催不得回信,谢了恩,便由叶实领着退下了。永安却不再入厅,只带惜兮回了房去。惜兮在公主身后甫一关门,便听得一阵哐啷脆响,永安水袖横掠,近身案上的青瓷笔架早被扫倒在地,那一词一句仿佛已在齿间碾碎:“被我知道是谁,我刘仪若不把他碎尸万段,此生誓不为人!”说完在房里疾踱了几步,猛一抬头,见惜兮正默默俯身把笔随手拢了拢,拾了几枝起来,一手往砚中添了水,倒是研起墨来,不禁扬袖怒道:“还写什么?!你去叫陆芳来,这事我非亲自回去不可。”

      缭缭墨痕在惜兮手下一滞:“公主?”

      平素绝不重复命令的嗓音早已不耐:“叫陆芳来!”

      “公主,你怎能现在离开高郡,”握紧手心之墨暗自壮胆,惜兮正面迎上公主的盛怒,“此时正是危急存亡之刻,若你贸然离去,高郡介州墨杜三军联合之势必将土崩瓦解。倘若高郡介州因猜忌不和而军心浮散,南人趁机回击,整个南疆就可危了。”

      “关我何事!”冷眉飞扬厉色如剑,永安冲口斥道。见惜兮仍是不动,干脆几步趋至柜边,自己拣出套轻便衣服。惜兮见势不妙,慌离了桌,紧紧牵住那衣服,求道:“公主,你要三思!世人不知内情,只会诬蔑你胆小贪生,临阵畏战啊。”

      永安冷笑一声:“随他们说去好了!”说着猛一紧手,把惜兮拽了一个趔趄。“公主,”惜兮泫然欲泣,顺势跪下,“公主你可知道,如此一来,就是害了闻小姐啊。”

      唯有此句方让永安一迟滞,冷狠道:“什么意思?”

      “对公主,这本该是件小事,公主竟能为此抛下如火战事,不是告诉天下此事另有隐情么。”
      仿佛被敲得一震,永安声息同身体俱凝住了般,咬住嘴唇一动不动。惜兮攥住手中衣物,死死不愿松开,含泣缓缓道:“奴婢试为公主析之:公主只需修书毕大人或圣上,以身为事主为由,恳言需待回京后,方能结案,便能拖住此事。而一旦公主回京,此事定能迎刃而解,再不济,公主还可借南征求个大赦。奴婢见识过毕大人的严酷,璧鹿便是死于他手,可因此他也是出了名的强项,反倒不会屈于他人,昧断此案,凭之可暂保闻小姐无虞。若是公主怕闻小姐狱中受苦,又恐闻家自身难保而难于照应到,可托付一信任之人,暗中打点照顾。熬过这战事便好,若是此时公主抛下一切走了,闻小姐反倒会危在旦夕!”

      一番肺腑之言流倾而下,而聆听者竟如僵石般,再也挪不动分毫,仅有那逐渐侵漫双眸的浅雾,方彰显出其主仍残存的一分纤孱生机,却又被一转身,全番掩断了去。缓缓重至案边,永安拿了笔,唯觉心息紊乱,半天落不下一个字,无奈丢回桌面,长喟道:“你替我写罢。”又是好一阵死闷,方传来声无力低语,“给洛云。”

      惜兮心中略一斟酌,果过去接了笔,垂目写了起来。永安自趋至门前,启门指一卫士命道:“速叫卓荣过来。”虽竭力掩抑,语声仍凄愤痛惜,难以自持。交待完即关门复入,神情恍然,渺渺犹失魂魄的回至案边。

      惜兮本谙文字,惯为公主作复,此时卒信搁笔,呈上供永安览毕,无所增改,永安便取贴身小印按上,又另拿过一笺,草草写了几字,将两信分纳入封中,恰卓荣到了。永安让他进来,解下通关玉牌,低低吩咐:“速精挑两人,借方才大理寺来人之名,即刻离郡返京,将这封信交予你家主人洛云亲启。不得延误!此去天京,纵马疾驰五日内可到,若多早到一个时辰,我便多赏银一千,将此信交到采薇园金枫处领赏。记着,必须讨得你家主人回书才可回来。”

      卓荣领命退下,惜兮眼见永安寂伫房中,方始堕泪,然眸中并没被洗染上半分温热惜弱,反倒蒙塞着深不见底如秋般的肃杀冰寒,那隔绝千里,竟让惜兮蓦的浑身一寒。

      移时,永安逐渐平复,领惜兮出去,又嘱叶实好好犒劳张泉,迁延数日,才提笔作书回复毕思齐,不过是含混拖延之辞。此期间,粮草均备,兵不宜迟,期勒狁便退军三十里重新下寨,容吴军四万人渡河,合兵一处。

      永安虽随着高恒所领郡军,高恒仍拨一千人供其战时辖领。永安自晓不习带兵之法,因对表哥笑道:“我不过是奉符的天使,何曾学过打仗,愿公子借我一人统兵。”

      话音未落,自永安身侧一人出言道:“猷虽不才,愿为公主分忧。”

      郡尉徐飞听闻,视之正是范猷,因前日范猷城墙上领兵有度,殊有风范,不觉暗自颔首。岂料永安嘿然并不应。高恒料她意在高简,慷慨道:“公主要借谁,但说无妨。”

      永安便说:“我知朱通善战,愿公子让他助我。”高恒爽然应允,永安又提道:“高简谨慎缜密,若由他押运粮草,必得万无一失。”

      闻言高恒微愕,转念高简为人纯厚持重,公主应是深虑后方开言,由他在后,自己公主与冬蒹皆可放心,忖思半晌,也终决定由高简押粮。高简初闻,自知不能阵前杀敌,意甚怏怏,想到公子与公主言下深意,才旋即解怀应命。

      人马整备齐,高恒自将中军,高篁徐飞为副,领高郡两万人马,与冬蒹会于浠河前,对河祭酒完毕,高郡介州两军人马列序渡河。倚山扎下营寨,与期勒狁大营东西相对。

      冬蒹先入见永安,见公主箭创已渐愈,顿时心释,报过军情,猛瞥见永安身后范猷,不由眼神诧然。永安见状,道:“你与他认识?”

      冬蒹便也试探问:“可是范猷?”

      “承蒙冬都督还记得在下。”范猷露齿笑应下。

      冬蒹不觉浅浅缓颜,回禀公主:“蒹曾跟随介州范玄将军抵御南人,幸得其传授用兵韬略。这位便是范将军独子,自幼随父出战,曾一次领三百人,借夜中掩袭,不折一兵,却敌三千。范猷尽得老将军之传,蒹不及其十一。”

      “莫不是南人闻之胆丧的范玄将军,”永安奇道,“我知冬蒹师从于他,却不知范猷你竟是他的独子,为何你不早说?”

      范猷畅然笑道:“大丈夫安身立命,何靠父荫。”

      永安愈奇:“那你为何又会入周德铭之门?”

      范猷尚在沉吟,冬蒹便替他答道:“老将军被诬与南人勾结,郁郁早逝,范猷曾一度弃武从文,此后销声敛迹,断了音讯,不意此刻竟能再见。”

      永安颔首,浮起一念,心中暗自莞尔:“我倒认识一人,自幼习文,十三岁那年却弃文从武。”说至此,童年旧事一时间齐灌心头,让她骤然冰凉,只收住话锋:“回京你们倒可互相切磋。”

      正说间,小校来报,期勒狁已迎出辕门,当下与永安诸人在两营间立帐,重新盟誓,消灭敌意,共议墨杜愿伏顺吴朝,而合兵讨伐朝中弄权大王子之事。随后置酒宴,并分赐兵士,作一夕欢饮。

      是夜,两下还营。期勒狁宴上早已留心,不曾多饮。静坐已营待至三更,只见云漏疏光,天缀稀星,远处吴军大营悄无声息,想是俱都酒醉轻心,而不设防,顿大喜过望。墨杜兵士皆披甲待命,无人入睡。期勒狁即命左右大将骨於、蛮儿,各领一翼,自两侧攻入,自率一军潜近,自中冲入吴营。

      入营后,期勒狁任凭铁骑乱踏,逢帐便砍,一片混乱中却无人抵挡,正生疑间,有兵冲至,当下迎住,混战一团。杀了片刻,期勒狁却觉敌似乎不像吴人,速将火照来,却是骨於蛮儿之兵,忙呼停手,诸将兵侧耳听来,这才觉周围阒静,宛若死营,当下知道中计,期勒狁拨马便走。猛听得四下鼓响,呐喊腾起,前后左右似都有万军杀来。期勒狁胸中大骇,奋力厮杀,连伤数人,又有亲随拼死护卫,左右冲突,这才借混迹乱军仓惶而逃。忽听得耳边炸雷般一声大喝:“背信小人休走!”抬眼望去,正是白袍银甲一将,正拈弓引箭射向自己,慌向侧避去,哪知第一声只是空弦响,第二次箭方至,躲之不及,被正中额饰,箭穿铜铸势削七分,仍刺得额上顿血流如注,虽捡回一条性命,却失缰坠马,立围上数名吴兵,将他捆缚住。方才那将舒舒然又是数箭,却箭疾如雨,欲护住期勒狁的墨杜兵士莫不应弦而倒。

      此发箭之人正是冬蒹。原本永安诸人便疑期勒狁施诈和之计,又见其席间殷勤劝酒,更是谨慎,只是佯醉而已,又对全营严令不得饮酒,衔枚包蹄,悄散入山间隐蔽好,只等期勒狁来袭营时火举,一齐杀入。永安迎风眺望,见营中已混杀做一团,即招冬蒹上前,出一箭递与他,眼中冷芒一耀:“此是期勒狁射伤我之箭,你替我还给他。既欲活捉,不可杀他,就将他的头冠给我射下!”

      冬蒹早闻公主阵前擂鼓助威,被期勒狁几乎箭伤性命一事,同恨入骨,忙单膝跪下,双手接过此箭,又听永安在耳边沉声续道:“冬将军,这次不是‘恃艺邀宠’了罢。”

      冬蒹忽记起年初护卫永安去明霞山进香路上之故事,猛觉热血上涌,振声答道:“定不辱命!”当即携箭,纵马下山,冲入万军之中,一眼觑见期勒狁,果真射中,待墨杜残兵失了主将,流窜回营,方将其执至大帐中永安与高恒一干将士面前。

      永安看见期勒狁带到,上前一步,盈盈而笑:“二王子,何思见之切耶?”期勒狁见又兵败,诚恨吴军奸诈,愤而无言。永安却言辞忽转冷厉:“我皇天恩浩荡,宥你侵我国土之罪,而因你愿服顺我朝,反同意助你铲除内患。你却暗算我军,你们墨杜人便是如此讲信义的么!”

      期勒狁无以对,挺直身子,仰面粗声道:“你们修和是假,吞我领土是真!”

      “我们若有此心,”永安冷笑,“你的脑袋现在还能在你项上?”

      “我既被捉,生杀不是由你!”期勒狁毫不领情,咬字怒道。

      永安的面色却缓了一缓,摇头道:“我一女子,生性柔弱仁善,并不喜见杀戮之事。我军不会杀你,至多将你交还给你国国王及执政的大王子,让他们自行裁夺罢了。”

      期勒狁脸色煞白,眼瞳深处早漏惧色,却不得不强装硬气,仰天大笑一声:“放我回都,难道以为我会谢谢你么?”永安一边不徐不疾道:“自然不指望你这负义之人。你勾结敌国,而我把你押送回去,想必你的父兄倒是知道感谢一二的。”说着不愿多言废话,以目示意,押期勒狁进帐的兵士又齐齐走了上来,听命在侧。

      “我——”期勒狁惶惧难制,冲口道,“是受属下挑拨,道你国素无诚心。既如此说,我不会再负盟了。”说罢,双眼环顾帐中诸人,终定在永安身上,见她锐目逼视,似在沉忖考量,他眼前逃生心切,恨不能剖肝沥胆使之相信,又添道:“咱们斩牲歃血,违者必遭天殛!”

      听了,永安面部只是冷绷,再见帐中诸人也不现任何允谅的颜色,死寂半晌,期勒狁已是额汗如雨,忽听永安爽快一笑:“给二王子松绑。”期勒狁一颗心猝惊猝喜,兀自狂跳不止。永安着人立刻取牲来,竟再不提偷袭之事,两方歃血宣盟。期勒狁这才被释回营,由一干副将接入,收拾败兵不提。

      吴营中论功记赏,士气大振。惜兮却观永安脸上并无喜色,回到自己营帐中后,卸甲而坐,与方才的严厉冷决判若两人,只余一片意态戚迷,她心中了然,便轻上去劝慰:“公主,请勿对京中系念过甚,以致忧扰心绪。唯有此战获捷,闻小姐方有解救之机。”

      “我明白!”下意识的疾言生硬接住惜兮的话,如风拂竹叶般烦乱不堪,良久,永安方勉力稳声沉沉重复了一遍,“我明白。”

      “公主。”惜兮轻轻唤道,凝目看着永安,眼前人咬唇再无声响,但避开自己目光,垂眸默言。让她竟一时间将这几日的怨恨尽皆消散,忽的为此人疼塞胸膺,下意识抬起手来,想抚住永安,逡巡畏前之际,只听外边报道:“陆芳求见公主。”惜兮惊得慌忙收回手来,窘然告辞欲退下。

      不料,却听永安恍惚低言:“别走。”略带疲态依赖的声音,让正掀帘走入的陆芳猛得一愣,惜兮也不禁红潮上涌,不敢多看陆芳一眼,幸永安立时醒悟,恢复惯常语气,若无其事道:“既是你哥哥,用不着回避。”

      陆芳察两人表情,心中已然惊跳,他知这几日妹妹夜夜与公主同室而眠,初听叶实说是为了方便照应,便以为是权宜之策,而未加深想,如今见此情形,再联系妹妹素日对公主非同寻常的态度,加上游鲲的某些闪烁其辞,竟是满心通明透凉,如堕寒冰。但因仅是怀疑,且更不愿让妹妹难堪,只不动声色谈起所来欲言的正事:“第一批十万石粮食已经运至,可随时赈发给墨杜饥民。”

      永安点点头,示意知道。瞥见惜兮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话便说。”惜兮不无担心道:“期勒狁乃背信弃义小人,这粮食我怕是投之狼口。难保战时他不再倒戈相向。”

      “赈粮一是收服墨杜民心,”陆芳闻言道,“二则也是明着断了期勒狁的退路。”

      惜兮一时未解,却如儿时般眼波明澈中泛起丝丝疑惑,几乎忘了追问,引得陆芳暂一缓容,见永安不怪,故意道:“军机不可泄露。”惜兮方要颦眉不满,陆芳早休了这话,转言:“公主,那个朱通形容傲慢,阴含不驯之色,由他领公主近身之军,恐有不妥。”

      “一个朱通尚且不服,那其他高郡子弟呢?”永安听罢,徐徐反问,“即便当时我强任范猷,有谁会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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