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特殊母女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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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苗果的车开进一座静谧的庄园，“哦，糟了！”她抬起头，空中的一轮明月像一张女人惨白的脸。别墅的门自动开启，管家芳姨站在门口迎接。
“这才是机器人呢。”苗果一边腹诽一边走过去。
这座城市有十几层的高架桥，上百层的公寓，只为了能把这密密麻麻的人口塞进来，住房虽说都是末世后新建的，依旧稀缺的厉害，就算有钱未必也能有这么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苗果在城区有一间公寓，但母亲却坚决不准她离开。纵然珍稀华美，苗果却一直当这别墅是监狱一样的存在。
“母亲睡了吗？”
“没有。”芳姨引苗果进屋，除了嘴唇，脸部肌肉一动不动。
“我忘记今天是十五了。”
“夫人在小客厅。”芳姨接过苗果的外套收好。
苗果望着二楼叹气，终归要面对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把钢铁材料硬生生伪装成雕花红木，这种故作自然的风格非常受有钱人追捧，只要来客看上一眼，走上一走，就知道这楼梯价值不菲。苗果只觉得矫揉造作，整栋别墅都是如此，每件东西都是末世前风格，用金属材质仿造木头，用化纤品仿造织物等等，完全就是这屋子主人的写照。
苗果敲门，等了片刻门无声打开。
“我回来了，母亲。”华美的玻璃吊灯把房间照得流光溢彩，贵重的陈设并没有让房间变得温暖一点，偌大的空间，十六座的餐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房门就坐。
“外面交通不顺吗？”那人并未回头，长发过肩，微鬈的发丝散落在缀花丝衣上。
“没有，”苗果从她的椅子旁走过，径直到母亲对面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隔开四米的距离，“我跟路客在一起。”她直视对面，别墅的主人，自己的母亲，那个富有、秀美、高傲的中年女人——文夫人。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苗果还不是苗果，但文夫人就已经是文夫人了。
文夫人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声，拿勺子敲敲茶杯，苗果起身走到她身边，熟练地添加牛奶黄糖，为她泡茶。“今日的月亮很圆呢。”文夫人低头注视着苗果的动作说道。
“我没有注意，一直在地下室。”苗果毫不顾忌地和盘托出，语气甚至带了挑衅。
“我还以为自己告诉过你了，每月十五应该一起吃个团圆饭，是我老了记性差了。”
“您每次都说了，是我没当回事，”苗果退回自己的位置，扭头指着窗外，“您应该也清楚这天空的星星月亮都是人工集成控制的，初一十五这种早就废止的历法跟现在这满月没什么关系吧。”
文夫人不怒反笑：“果然是长大了，顶起嘴来一套一套的。”
“这不是母亲大人十二年来辛苦养育的结果吗？”
文夫人端起杯子，出神地看着袅袅的热气打着旋儿从绯红的水面上升起，“是啊，”她承认，“你用十四年时间来证明我不是个好母亲，但我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你有才有貌，有房有车，年纪轻轻有一份高贵的工作，还有什么不满的？”
苗果沉下脸来：“母亲不是这么当的，你给的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别傻了，你不珍惜是因为你现在拥有，如果有一天你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时期，你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苗果不喜欢文夫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她伸腿担在桌子上，鞋尖高高跷在贵重的台面上，双手叠在胸前，抬着下巴挑衅。文夫人则不为所动，苗果嚣张的举止并没有破坏她文雅的面容。
“您不后悔吗？当初强抢来的女儿长成这幅德行？”苗果步步紧逼。
“我说过了，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文夫人放下杯子，一声轻响，苗果不自觉把腿放下来，“就算你现在天天抱怨，我依然很满意，因为是我让你有了抱怨的资本，就算你嘴硬，心里也知道这是事实。”
苗果哑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完胜的文夫人理了理衣襟，起身离开。留苗果在这冷冰冰的房间里，寒冷突然铺天盖地地袭来。
午夜已过，苗果驱车开在回城区的路上，高峰时段的热闹景象已经消散，此刻的公路冷冷清清，城市的高架网像十几条找不到自己尾巴的巨蟒，困在原地，互相打了个死结。苗果面色如常，手指却在抖，也唯有一人能让她情绪如此激动了。苗果当然不会忘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她如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小小的暗暗的家里第一次来了那么多人，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戴着墨镜，母亲颓然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瞪着自己。苗果下意识缩缩脖子，红眼睛是母亲喝醉了的征兆，她很想逃开却已经晚了，只得朝母亲那里慢慢走，所有的陌生人的视线都注视着自己，她很害怕，心却紧张并期待着，似乎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母亲的手里攥着几张纸，苗果当时并不知道，母亲手里攥着的是自己一生的命运。
“你就是苗果？”有个黑衣人问。
“……是。”
“你的母亲已经签了协议，从现在开始，你将会有一个新母亲，到一个新家庭生活。”
“啊？”六岁的苗果不明就里，无助地望着母亲，“我不要走……”但是一个黑制服已经接过她的书包，拉住她的兜帽，阻止她扑向母亲。“事实上你明确说过不想在这个家待了，就在昨晚，洗手间镜子前。”站在最远处的一人冷冷说道。
小苗果愣住，她突然记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确实在昨晚，在镜子前，她刚跟母亲吵过架，冲到洗手间哭，起因一个月前的生日蛋糕。
“我说错了！我不要走！我只是个小孩你们不能抓我走！”
“事实上我们可以，如果你母亲不同意，我们是不会执行的。”
“妈妈，你签了吗？”苗果突然全明白了，她死死盯着母亲手里剧烈抖动的纸张，那上面写的什么她看不清，但她感觉心里像栓了块巨石，带着自己向下坠。
“你是去新家享福了，新家有花园有钢琴有蛋糕，你想要什么都能有。”
“妈妈……你签了吗？”苗果还在问，但直到黑制服抱着她离开，始终没有听到母亲的答案。绝望慢慢涌上来替代希冀，苗果把头埋进黑制服的胸膛，同生活了八年的旧房子告别。那是她与亲生母亲最后一次见面，没有拥抱，没有依依惜别。
很快苗果见到了新母亲，在一个有花园的别墅里。已经临近黄昏，别墅大门两侧的路灯早早亮起来，灯罩上精美的纹路被投射到路面，巨大的黑色花纹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别墅就像苗果最爱的童话中描述的那般：成片的玫瑰散发芬芳的气息，在玫瑰映衬下白色的墙壁分外清丽，只是站在门口迎接的不是王子或公主，而是个板着脸的中年女人。苗果起初以为那是个机器人服务员。黑制服放她下来，说：“这就是你的家。”
苗果被引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前，“机器人服务员”按下对讲机，“夫人，人到了。”转而低头俯视苗果：“你以后就叫我芳姨吧。”她看着苗果皱起眉头，苗果循着她的视线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外套和前端沾满泥巴的鞋子。
门突然自动开了，芳姨退到一旁，示意苗果进屋。八岁的苗果第一次见到那么豪华的房间。薄纱窗帘如轻雾，若有似无地在窗前轻轻飘荡，房间的所有家具都是优雅的木纹装饰，当中是张有绣花纱幔的大床，床上的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你来。”声音很温柔，不像妈妈，总是低沉着嗓子对自己叫嚷。
苗果慢慢走到床边，看清了床上的人：那是个年轻的女人，比妈妈美的多，她靠在床头，含笑看着自己，样貌和蔼，非常面善。“你是苗果？”
“……”
“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我很期待。”女人在细细打量她，苗果突然意识到自己脏兮兮的样子，脸腾地红了起来。她与这一切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不配待在这个环境里。
“……”
“不要拘束，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妈妈。”
床上的女人那么温柔，苗果胆子大了些，试着说话：“……我有妈妈，我想回家。”
“苗果，”女人的声音依旧温柔，苗果注意到她的脸颊有些浅红的疤痕，“你本来也不喜欢原来的家，你期待能有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我说的对吗？”
苗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默默点头。
“你的愿望成真了，我会给你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教育，我会照顾你，保护你，满足你的一切需要，而你原来的母亲她已经自愿放弃了对你所有的权利，作为交换，她会有一笔很好的酬劳和一个新的女儿，比你听话，比你更容易满足的女儿。”
这席话对于一个八岁女孩无异于一个炸弹，她把支离破碎的意思收集起来：母亲自愿放弃了我，母亲拿我换了钱和另一个孩子，母亲再也不要我了。
“我知道你是个特别聪明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很有主意，这也是我会选择你的原因，相信你很快就会适应新生活，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特殊母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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