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秘史之上位》妶姽婳

97、你方唱罢，该我登场

　　阳光明媚。庆裕十六年二月的皇城里，天空依旧是那样的净蓝，和三年前并没有多大分别，反而因为出了国孝没几日，雨后的春日，天空一尘不染，颇带了几分清新的气息。又是一年春入门，后宫里的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

　　“儿臣参见母妃，母妃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小七如今也有五岁了，性子也颇为玲珑，才与夫子学了几日书，便深得夫子的欢喜，他自己也愈发的喜欢，每每一回宫便自己专心致志的在练习大字或是背诵诗文，兴趣颇浓，连楼璇玑这个做母妃的进了书房瞧他也不曾在意。

　　“你呀，这般用心也不知晓歇息歇息。来，母妃着人熬了清淡的虾仁玉米羹，你且歇一歇罢。”楼璇玑笑着将手里的羹汤放下，看着小七眼睛一亮，便知晓他喜欢，便愈发的欢喜。

　　“是秋菊姑姑的手艺罢？儿臣最喜欢了。”小七笑得眉眼弯弯。

　　楼璇玑也定定的瞧着小七，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家小七自稍稍懂事以来，便性子沉稳，沉默少言。也只有看见这些爱吃的东西才会这般孩子气，才像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慢着点儿，这汤是新鲜的能玉米和虾仁炖煮的，很是鲜甜，秋菊姑姑熬煮了好些，你父皇晚上要过来，他平素也爱，所以多备了些。”楼璇玑笑道。

　　说道梁青杞，小七拿着小勺子的小手微微一顿，脸便拉了下来：“母妃，父皇他好久没来看儿臣了……父皇日日只顾着三哥，近来六哥又在龚贵嫔那里，父皇也宁肯去恭贵嫔那里也不来瞧儿臣了……母妃你不晓得，儿臣总是被人说不被父皇喜欢。”

　　听到这些抱怨，楼璇玑微微皱了眉头：“这话是谁教你的？这般不知规矩。龚贵嫔也好歹是你的母妃之一，莫要失了礼数！”扭头有瞧见小七板着一张苦瓜脸，又叹道：“你呀，安心便是了，有母妃在，你怕什么？父皇他日理万机，你三个年岁大了，也好分担一些，父皇如何不会多疼他一些？你好好念书，长大了便也能学三哥那般为父皇分忧。”

　　小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虾仁玉米羹喝光，仰起小脸，眨巴着眼睛：“那……那母妃，父皇今晚一定会来嘛？”

　　话音刚落，便听小义子匆匆跑来，神色里带了一丝愤怒：“娘娘，方才钱总管派了人说……说皇上半路上遇上了恭贵嫔，去了恭贵嫔的余韵轩……”

　　楼璇玑握住小七稚嫩的小手的手心微微握紧了一下，旋即又松开，依旧波澜不惊：“本宫晓得了，你且退下罢。”

　　小义子抬头微微瞄了一眼楼璇玑，见后者面无表情，不禁摇摇头。自家主子最可怕的时候，便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时候啊。

　　楼璇玑摸了摸小七的头，见小七面有忧色，却依旧乖巧的不出声，才笑道：“好啦，你今日也累着了，把今日的书在温习一遍便去歇着罢。”

　　小七用力摇摇头：“母妃……父皇不来，那儿臣就陪着你罢。”

　　楼璇玑噗嗤一笑：“傻孩子，快去罢，母妃没事的。”

　　小七得到了楼璇玑肯定的眼神，才默默的又找了《论语》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书声琅琅里，楼璇玑面色铁青。

　　三年了，又是三年了。自己再一次沉寂三年，不过是为了避过风头，毕竟明孝嘉死后，有望登上宝座的，便只剩下安淑妃和她这个舒贤妃了。正好明孝嘉死后三年国孝，又加上楼璇玑母亲随即去世的家孝，国孝家孝两层，楼璇玑退得恰到好处。

　　只是这三年来，她以国孝家孝的名义，极尽低调，却让好些人都轻慢了她。如今又是一年选秀毕，又恰逢国孝除身，意味着宫妃又可以有孕，宫里头弥漫的硝烟味愈发的浓重。如今选秀虽毕，但新秀女却还未入宫，所以这宫里最得宠的便是恭贵嫔高氏了。当年高氏虽然依附于明孝嘉太后，却是极为聪慧的早脱身，她父亲又是兵部侍郎，出身不低，相貌性情也是一等一的，所以近年来也愈发得宠。这三年内梁青杞甚少升后宫嫔妃的位份，却独独给了她正四品贵嫔，可见非同一般。

　　更何况，恭贵嫔不知何时起，便常常到柔妃的长春宫里瞧六皇子。柔妃如今算是彻底失了势，只是性子却依旧不改，只可惜后宫里的人都长了势利眼，好多人这会子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常常气的柔妃七窍生烟。不过恭贵嫔却依旧和柔妃走的极近，对六皇子也是照顾有加。只是不晓得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三年了啊，看来着三年里头，好多人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个舒贤妃的存在呢。

　　楼璇玑莲步轻移，回了自己的房间，见桌上依旧摆着本来为了梁青杞来重华宫特意准备的精致小食，青花釉的小汤盆里的虾仁玉米羹还散发着特殊的鲜甜气息，愈发的心生厌烦，眉头一皱：“秋菊！吧这些东西都撤了喂狗！快别碍着不过的眼！”

　　秋菊听得楼璇玑气恼的语气，忙不迭的跑进来：“娘娘，奴婢马上着人撤了，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楼璇玑揉了揉脑袋，微微倚在榻上，并不瞧她，只是吩咐道：“明日让宜嫔和金良娣来重华宫喝喝茶罢。本宫累了，要泡会儿澡，你去着人准备。”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微微让人觉得有些懒懒的，重华宫里正燃着清淡的百合香，淡淡的味道让人觉得有莫名的舒心之感。精致的矮几上有几杯清茶，微微氤氲着热气。

　　“娘娘，您就任由着恭贵嫔这般猖狂？”宜嫔抬起茶杯，略略散了散热气，微啜一口：“恭贵嫔这两年是越发的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连娘娘的宠也要抢。”

　　“可不是么？娘娘不过是不想和她计较罢了，她却不知好歹，还尽想着踩着娘娘往上爬，呸，真是狐媚子！”金良娣这些年虽然尽忠于楼璇玑，多多少少也受了楼璇玑的提携，比先前得宠多了，只可惜皇上却从没提过要升她的位份，到如今她还只是个小小的良娣，她如何不会对恭贵嫔有愤恨之情？

　　楼璇玑一挑眉：“怎么，本宫都没心急，你们急什么？”

　　“可是娘娘，您瞧她那猖狂的模样！自己没有皇子，却日日霸占这六皇子，当他是自己儿子呢！哼，接六皇子来博宠昨日……连嫔妾都替您不值！”金良娣到底太心直口快：“娘娘，您瞧瞧如今这后宫里，只有您和淑妃娘娘是位份最高的四妃，可淑妃娘娘既得宠，也得势，而您却连恭贵嫔也敢来招惹一番！”

　　“住嘴！”楼璇玑皱眉道：“淑妃娘娘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小的良娣能管的？”虽然嘴上这样训斥，但旋即话锋一转，又道：“你当本宫也是好欺负的？不然本宫今日找你们来，又未来何事？”

　　宜嫔听得此话，便笑了：“娘娘是该要好好整治整治了，如今新人还有一旬时日便要入宫，娘娘要打起气势来，好好做做表率。”

　　楼璇玑点点头：“猖狂的太过了，便就不好了呢。”

　　这一日正巧是小七的休沐日，小七平素里用心太过，难得放松，楼璇玑便着人在允春亭摆了好些点心瓜果，还在亭里摆了案桌和画具，教小七画画。

　　春风习习，空气里还弥漫着清新的桃花香，楼璇玑握着小七稚嫩的小手，蘸了磨制，在纸上落下浓重的一抹墨色。

　　“娘娘，恭贵嫔也来了呢，您看……”琴曲凑上前低语道。

　　楼璇玑充耳不闻，只又提笔，在宣纸上又落下了一笔，只嘱咐小七道：“这儿呢，一般用侧峰画，便更能体现风姿。不过这些都只是写意画，也不一定按照这个来，写意画更讲究的是神韵。”

　　小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拉拉楼璇玑的衣袖，小声说：“母妃……”

　　楼璇玑这才放下笔，笑道：“来就来了，难不成本宫还要回避她？”

　　琴曲似乎是憋着笑：“奴婢知道了。”

　　这允春亭离恭贵嫔的余韵轩不远，地方也够大，风景优美，最重要的是它依着一眼小池塘而建，池塘里养着好些锦鲤，十分讨人喜欢。六皇子如今也不过才六岁，是最好奇的时候，看见这锦鲤，如何不欢喜？所以恭贵嫔也时常带着六皇子到这儿来。如今柔妃身子不好，没什么精力照顾六皇子，所以六皇子倒是和恭贵嫔在一块儿的时日更长。

　　“今儿这儿可来了贵客了！”恭贵嫔老远就瞧见了楼璇玑，身后还带着六皇子，笑吟吟的迎上前来，对着楼璇玑行礼：“嫔妾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安。”

　　楼璇玑默然的看着小七，道：“小七，方才母妃说的可都懂了？你不如来自己试一试？”

　　恭贵嫔见楼璇玑并不正眼瞧她，便咬了咬唇，又拍了拍身后微微有些羞涩的六皇子，笑道：“玉莘，来见过你舒母妃和七弟。”

　　六皇子乖巧的上前见礼，声音却细弱：“儿臣见过舒母妃，舒母妃万安。”又瞧了瞧小七，道：“七弟……好。”

　　小七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才道：“六哥也好。”

　　楼璇玑微笑，这才回道：“妹妹快起来，如今虽说是春暖花开，到底地上凉。”

　　恭贵嫔笑着起身，却闻问：“娘娘素来甚少出门，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儿作画？”

　　楼璇玑笑答：“还不是小七吵着要本宫教他作画，这不听说这允春亭景致不错，便来了呢……没打扰了妹妹罢？”

　　允春亭素来也只有恭贵嫔才来，其他的嫔妃都慑于恭贵嫔的得势，生怕撞见她，所以经常绕开。

　　恭贵嫔一眼就瞧见被拆散放在角落里的一张案几，看得出来那是一张十分精致的案几，如今却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堆在那儿，那是恭贵嫔的东西。因为时常来着允春亭，所以这案几便一直在这儿，从没撤掉过。

　　楼璇玑薄唇微勾，也瞧了瞧那案几，笑道：“妹妹看那个破烂东西干甚？本宫方才来的时候，瞧见这个小案几又小又破，放不下东西，便做主换了，妹妹瞧着好不好？”说罢，还指了指那边楼璇玑着人摆的一张精致的案桌，上头摆着一盘盘精致漂亮的小点心和漂亮的小酒壶——楼璇玑的小厨房素来会做这些新奇的东西。

　　恭贵嫔面色铁青。要说楼璇玑不知道这小案几是她的，那才是鬼话！这分明就是在说她寒酸！

　　“嫔妾只怕是打扰了娘娘和七皇子的兴致！”恭贵嫔才开口，便听得六皇子扯了扯恭贵嫔的衣袖：“恭贵嫔，我……我能吃那个点心吗？”

　　“你……”恭贵嫔气急，本想要反驳楼璇玑的话全被六皇子搅局：“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哇——”七皇子猛地被恭贵嫔发了怒，被吓了一大跳，哭了起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六皇子年纪还小，你便这样狠心！小七，快和你六哥去吃点心罢。”楼璇玑笑道：“六皇子要吃什么用什么，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恭贵嫔气急，却月晓得自己的口气不好了，便拉紧了想要去吃点心的六皇子，勉强笑道：“玉莘，我们会你母妃宫里吃点心罢？母妃宫里的滇西也很是不错呢，来，我们别打扰了舒母妃。”

　　“恭贵嫔，六哥想吃就让他吃呗，也正好我们能一块儿玩一会儿。”小七眨巴着眼睛，也拉着六皇子的衣袖道：“六哥，我们一块儿去瞧锦鲤罢？待会儿让我母妃画一张好不好？”

　　六皇子不像小七那般能说会道，便点了点头，想挣脱恭贵嫔去和小七一块儿看锦鲤去。恭贵嫔偏不让六皇子去，但没奈何不敢强迫六皇子，只好恨恨道：“娘娘到底是七皇子的生母，这般会哄孩子！”

　　“妹妹这是什么话？六皇子好歹也是小七的兄长，他们这般亲密难不成还是本宫的错？”楼璇玑道：“妹妹糊涂了，不如来姐姐这儿坐一会儿，这里倒是有消火气的清茶。”又瞧了瞧堆在角落里的那个破烂桌子，皱皱眉头，高声道：“小义子！找人搬了这破烂东西去，这东西这般碍眼，也不晓得拿开，这不是让恭贵嫔看了笑话么？！”

　　恭贵嫔愈发的气愤：“娘娘！娘娘这般辱没嫔妾，怕是不好吧？若是被皇上晓得了，您可也吃不了兜着走！”

　　楼璇玑反笑：“妹妹怎么了？这又关本宫何事？本宫不过是为妹妹着想呢。”

　　“你你你……”恭贵嫔被气的狠了，直指着楼璇玑说不出话来，却忽然间捂着肚子，一副气息微弱的模样，：“快……快叫……太医！”

　　楼璇玑冷冷的瞧着恭贵嫔装病的模样，冷笑：“妹妹这种把戏实在是太过了罢？难不成妹妹还要说是本宫把你气晕了？”

　　恭贵嫔却并不理楼璇玑的冷嘲热讽，只紧紧的捂住肚子疼的冷汗淋漓。

　　楼璇玑刚想在说些什么，却闻见一股血腥气——

　　殷红的鲜血正从恭贵嫔的脚边晕染开，那般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