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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修)身不由己命由天,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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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皇上去了安昭媛的雅岚轩,楼璇玑便早早的落了门锁。屏退其他人,只留下琉璃一个人服侍着。等一切服侍完毕,楼璇玑叫住琉璃:“琉璃,你来,坐在床边罢,我们主仆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琉璃说道:“这如何能够,您是主子,奴婢只是下人。”
楼璇玑嗔怪:“怎么,以前我们主仆也经常如此,现在大了,却又不敢了。”
琉璃听了话,便犹犹豫豫的半倚在床上。
楼璇玑拉住琉璃的手,道:“琉璃,若是有机会放你出宫,你想干些什么?”
琉璃低头想了一会儿:“若是奴婢,便会找一个喜欢的人,嫁人生子,置些田地,最好是能让后代别再是贱籍。”
“你倒是要求不高。那......你想嫁的人是杜沛么?”楼璇玑试探着问。
琉璃羞红了脸:“杜沛是个好人,原先在府中待奴婢也是很好的。”
楼璇玑便叹了一口气,琉璃果真是心有所属还陷得很深,自己原先在府中之时,只管着自己,却未曾发现琉璃的异样。若是那时候及时发现,说不定就不带琉璃进宫了,看在从小服侍的情分上,早就成全了他们,也不必现在这样阴阳两隔。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琉璃,若是你喜欢的人不在这世上了,你会怎样?”
琉璃大惊,后退了几步:“主子,您是什么意思,是......是杜沛他出了什么事么?”
楼璇玑只说:“琉璃,你告诉我,你会怎样?”
琉璃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我不知道......”
楼璇玑问:“琉璃,你知道吗?这世界上,鲜有人能对你好,你以为,皇上宠我就是对我好么?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罢了,皇上也只是图一个新鲜,也许久了,也就腻了。我知道这一世已经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真心了,本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却是天不遂人愿。”又道:“琉璃,上一回我让你送的那封信,本就是提你的事儿的,我让娘问问杜沛的心思,若是得了准信儿,便想法子送你出去,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本以为这次的家书能带了好消息,不想......只是......只是没想到......。”
琉璃抬了头,已经哽咽着问道:“小主......小主!到底是怎么了!您说呀!”
楼璇玑握住琉璃的手,咬了咬牙,“这事......琉璃,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若说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主!”琉璃连忙用力挣脱了楼璇玑,跪在地上磕头,“小主!您就告诉我罢!奴婢若是不知道,必定会不得安心!”
楼璇玑叹了一口气,“琉璃,若是我说,你喜欢的人被人害死,你会怎么想?”
琉璃一下子瘫软在地:“这......这是怎么回事!”琉璃突然的大喊:“是谁!是谁!你告诉啊,小主你告诉我!”
楼璇玑看着琉璃失控的样子,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忙捂住琉璃的嘴:“琉璃,你冷静!现在不是你激动的时候。听我说,我只告诉你,娘亲来信说,杜沛陪同央晖上街游玩,没看护好少爷,让少爷被马惊吓发了高烧,被二姨娘责罚打断了双腿,又罚跪了一夜,不治身亡。”
不治身亡。
犹如晴天霹雳,琉璃一脸呆滞:“不可能......不可能!杜沛怎么会死!他没有死!宫女二十五即可出宫,他说等我五年的!他说过要娶我!”
楼璇玑忙下床抱住琉璃,让她伏在肩上哭泣。哭也好,哭的越痛,恨就越深。最后琉璃哭得累了,却毅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只默默的再次打了水,伺候琉璃更换了衣服,退了下去。
楼璇玑看着琉璃合上房门,不禁握紧了拳头。楼璇玑知道,失去所爱之人,必定是痛苦的,这是人之常情。只可惜,她要立足于宫中,只能无情,对不起了,琉璃,这次我势在必得。带着满腹的心事,楼璇玑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只是微微亮,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小主——小主不好啦!”春兰惊慌的叫声传来。
楼璇玑慌忙披了一件衣服下床打开门,迎了春兰:“怎么了!好好说话!”
春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主,不好了!琉璃姐姐割腕自尽了!”
楼璇玑大惊,琉璃,琉璃居然会自杀?!是自己失算了,没有想到琉璃如此倔强!楼璇玑忙不迭的奔向西厢琉璃的房间,只见琉璃身着红色的衣裙躺在,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还簪着自己赏赐给她的云母嵌珊瑚穿花金步摇,煞是好看。只是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惨不忍睹,鲜血还在一滴一滴的顺着她涂了鲜红色丹蔻的手指尖落下,身上大红色的衣服,似乎已经浸透了鲜血,空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妖艳异常,却只让人觉得凄凉。
楼璇玑心里一阵堵塞,琉璃,你怎么这么傻!又忙忙的上前触碰到了琉璃的手,已经是一片冰凉,又摸了琉璃的心口——还有一丝温热!还有救!楼璇玑慌忙的在帷幔上撕了一条布,跪下来一边扎住琉璃的手腕止血,一边朝身后跟来的宫女太监吼道:“春兰!赶紧去厨房调两碗浓盐水和浓糖水来!秋菊!去花园里割一株大的芦苇洗净送来!小义子!赶紧出去请了钟太医来,就说我病得很重!快去啊!愣着干嘛!去呀!”
众人忙不迭的按着楼璇玑的吩咐去准备东西了,楼璇玑握着琉璃的手,“琉璃......你千万不能......不能有事!”
不一会儿,两大碗浓糖水浓盐水来了,楼璇玑忙让春兰帮忙着给琉璃灌下去,又让宫女捂着琉璃的身子不让冷着,自己又接过芦苇,切去皮,只剩透明的肉,捣了汁水给琉璃喝。刚喝完,小义子就领了钟太医和小钟太医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楼璇玑便躲在了屏风后,让秋菊去取了衣服过来。
两位太医一见到如此景象,早就忘了行礼,钟太医放下医药箱,对儿子说:“快取针!扎人中,内关,劳宫!”又把了脉,取出两枚小巧的丸药递给小义子:“脉象微弱,隐隐有些断续,快让人用黄芪,人参熬汤化开服送!”小义子忙带着药下去熬药。
楼璇玑在屏风后听得分明,接过秋菊送来的衣服穿上,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后出来,尽量不打扰两位太医施针。待半个时辰过去,两位太医满头大汗的将琉璃身上几十根针一一拔掉,又把了脉,才恭敬出来在外屋向楼璇玑行过礼。楼璇玑忙让两位太医坐下歇息,让春兰上了茶,问:“太医,琉璃......怎么样了?”
钟太医一口气喝完茶,擦了汗,才说道:“回小主,琉璃姑娘脉象已经安稳下来了,过了片刻便可醒来,只是到底伤了身子,要养好些日子,而此后怕是身子会异常虚弱。”又犹犹豫豫的开口问:“只是臣有一问,看琉璃姑娘手上的布条,小主已经是做过些什么救姑娘了,臣来时琉璃姑娘已经有了些许起色,若是没有小主,怕是臣也无能为力了。”
楼璇玑放下心来,琉璃既然无事便好。又笑道:“这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以前在家中,母亲常卧病在床,有一回请了个游方郎中,是他告诉我的。看太医的模样,倒是有些管用。”
钟太医点点头:“民间却是有能人啊,臣不得不佩服。臣请问小主能否将此方法告知于臣?”
小钟太医却低声提醒父亲:“爹......”
钟太医尴尬的咳了一声。这古时候的秘方基本是不能传告他人的,钟太医这样赤裸裸的询问,是对此法主人的不敬。
也不过是现代的一些急救常识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告诉钟太医也算是个人情。楼璇玑便笑着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太医也未尝不可。只是还请太医答应,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总对琉璃不好,今日之事就说.......就说我吃坏了肚子。”
钟太医喜不自胜忙点头答应:“臣谨记小主的嘱咐!”
两位太医又留了几服药,便离开了,刚刚离开,看着琉璃的秋菊便匆忙的跑过来:“小主!琉璃姐姐醒了!”
楼璇玑站起身来,点点头,既然已经醒了,就是时候与琉璃好好聊聊了:“知道了,你们去烧了热水等琉璃洗澡换衣服,我自去看琉璃,不必跟过来了。”
楼璇玑进了琉璃的屋子,关上门。只见满床的鲜血早已凝固了,呈现出令人反胃的暗褐色,只是血腥味却依旧浓郁。琉璃呆滞的躺在床上,楼璇玑进来,也没反应,只仿佛要把床顶盯穿。楼璇玑在琉璃的床边坐下来,帮琉璃掖了掖被子,看着琉璃毫无血色的脸蛋和涂了艳红色口脂的唇,忽然“啪”的一声,楼璇玑用足了力气打了琉璃一巴掌。
琉璃却依旧没有反应,眼神涣散。
楼璇玑朝琉璃吼道:“琉璃!你不要糊涂了好不好!杜沛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以为你很痴情?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来玩殉情这一套,我平日里对你费得心力都白白浪费了是不是?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忘记痛苦了?你死了,养你的父母会不会痛苦?你随我一同长大,我会不会痛苦?杜沛呢!杜沛若是泉下有知,他会不会惭愧是他拖累了你?你别跟我说不会!”
琉璃终于忍不住,蒙了被子痛哭。楼璇玑将被子一把扯开,强迫琉璃与自己对视:“你若是死了,活着的人最多为你流几滴泪罢了,你以为大家都与你一样傻为你陪葬?做梦!你死了,害死杜沛的二姨娘会心存愧疚?二姨娘的儿子会为杜沛偿命?不会!你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说完这些,楼璇玑便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坐在那里慢慢品茶。琉璃,不要让我失望。
果然,过了良久,琉璃忽的哭出声来,声音细弱:“.......我若......不死,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楼璇玑悬着的心松下来,声音清冷:“主仆一场,我也不想看到你过得不好。你现在身子也弱,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好好在宫里呆着,也用不着你服侍我,以后若是我富贵了,也少不了你的体面,五年之后你若想风风光光的出宫嫁人,我也不拦着你,楼家更不会薄待了你。只是,你这一生,想活的好,便要彻彻底底的忘了杜沛,忘了这件事,再不许想起。”说完,便盯着琉璃。
却见琉璃眼角流下滴泪水:“我如何......能够......忘了他。”
楼璇玑嘴角微微勾起,“那第二个选择,就是反之,牢牢记住他,牢牢记住这件事!你要记住是谁害死了杜沛,是谁毁了你的人生!二姨娘......是该偿命的!这些年,她也猖狂够了!”楼璇玑叹了一口气,“第二个选择,便是让你为杜沛报仇!你若愿意,我便设法送你出宫,回到楼家。娘身子不好,我也知晓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若回去,我自会让父亲纳了你,只要你生下男孩,你便是平夫人,二姨娘与楼央晖都得死!到时候他们是生是死都是你的一句话。杜沛,也能得安息。”
说到最后一句,琉璃略略有些动容。楼璇玑自是看在眼里,知道琉璃已经动了心思,比起第一个选择,琉璃心中不知不觉滋生的恨意,当然会更偏向于第二个——复仇。楼璇玑心知话是点到为止,剩下的,就交给琉璃自己去想了。
“秋菊,热水烧好了便抬进来,让琉璃洗洗,你们都帮着点,别让琉璃的伤口碰到了水。”楼璇玑开了门吩咐了秋菊,便离开了。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