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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卡卡西在听到“晓”组织成员的其中一个名字时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他扭过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白发男人,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黑发少年的模样来。黑色的瞳仁深邃有如夜空,鼻翼两侧纹路清晰得似乎是炭笔描成的样子。习惯沉默,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木叶引以为傲的天才,背后有着红白两色团扇形状的家纹。
      他总是能清楚地看见他成长的各个阶段。三岁,九岁,十三岁,十七岁,身高在增长肩膀却永远那么单薄,直到后来套上了红云大氅才让人看不太出来,不至于总是不自觉地怜惜。说话总是尽量使用短短的单音节,似乎多说一个字空气就会不堪重负从天空塌陷一样。动作也是向来不拖泥带水,偶尔的一个转头,脸上却从不曾现出单纯明亮的表情来。
      卡卡西握紧栏杆摇了摇头。他想他就是那个样子的,宇智波鼬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抬头听到自来也说把鸣人交给我,他应了一声,鼬的脸依旧清晰地在半空中浮现。那张脸是熟悉的,真实的,却在他试图回想他的表情时一点点地淡了起来。
      叛逃的天才。卡卡西愣了一下回过神。自来也已经说过再见转身跳出了平台,他看看天空耸一耸肩,瞬身到粉红书屋里去。

      鼬在回组织的路上看到一个酒屋,愣一愣神继续往前走。身旁的鬼鲛扛着鲛肌咣当咣当走得脚踏实地,那把缠满绷带的大刀吃掉的查克拉仍在消化,不断蠕动着发出令人恶心的咀嚼声。鼬把眼神瞟到酒屋的方向,隐约看到托盘上冒着热气的绿茶,一边放着几串三色丸子。想起几个月前木叶的任务,想起那个旗木卡卡西,心中不由有些异样。
      其实他们之前一直没说过太多的话。他九岁进入暗部的时候他十八岁,曾替他挡下三次敌方的攻击,这些他都记得。总有一天他会还的,他有时会想。他不愿欠人情,即使他们已经彻底地立在了不同战线的两端,他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还。
      他们是不一样的。都是深爱着木叶他却选择了更决绝更惨烈的道路,偶尔思乡病犯起来挂念弟弟就深吸一口气微微皱起眉,于是心境重归安然,依旧是平常一般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每当想到木叶,佐助之外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轻声呼唤,他想了想,想不出来就扔到一边。晓并不安全,他终究没有耐心去想一些费脑子却已经抛在身后就算想出来也没有用处的细节。
      到木叶的时候是早晨,雾很浓。一片白茫茫中铃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清冷寂寥,有一些幽然。鼬坐在酒屋中,面前托盘中有绿茶,杯子是陶制均匀的,色彩很淡,一层一层分得特别清楚。他拿起丸子咬一口,听到帘子外懒懒的一声“哟”。
      下意识抬头望出去,只见到电杆侧面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揣进兜里。天气晴得阳光刺眼,清晨的浓雾不知蒸发到了哪里去。手指收紧了一下,听到佐助的名字被有些陌生却似刻在心底与生俱来记忆一样清楚熟悉的声音淡淡地说出来,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种表情,看到对面鬼鲛咧着大嘴看着自己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心中突然就有些薄怒。放下丸子,站起身的瞬间就已不见踪影。鬼鲛吓了一跳,忙跳起来跟了上去。
      然后佐助走过来,一眼看到帘子后面冒着白气没有动过的热茶和三色丸子,淡淡说不喜欢吃甜食。卡卡西象征性地应了一声,细细感觉着身后消失不见的查克拉,其中一团竟有熟悉的感觉。会是他吗,目光扫向一旁那对情侣,他们点点头。
      卡卡西用几句话支走了佐助,沿着感觉追上去。这感情是什么呢,是期待?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黑发的那个少年了,多年的分别让他无法再时刻见证他的成长。是不是还把他当作同伴,是不是还把他当作木叶的一分子,他不清楚,那个人,不是很久以前就叛逃了么。

      鼬踩着河水飞快前进,突然想就这么停止释放查克拉好能掉进冰冷的河水中清醒一下。是在逃避么,他不知道,只是有着之前任何时候都从未出现过的张皇。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不断在眼前闪现,修长有力的手指,两根就能夹住一支飞射而来的苦无。举着书的,握着刀的,拎着东西的,给他包扎的。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卡卡西掌心的温度,在他发烧时轻轻地覆在他冰冷的手指上。随即抬起头看到拦在面前的红和阿斯玛,想速战速决尽快离开时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水鲛弹术强横地撞在一起,飞溅的水帘模糊了视线。
      接着,阳光折射在一头耀眼的银发上使世界蓦地明朗起来。鼬看见卡卡西站在鬼鲛面前护住阿斯玛,依旧是一手插兜的闲散模样。
      旗木卡卡西。
      因为暗部的任务,卡卡西出现在鼬面前时更多表情是严肃认真的。所以鼬看到卡卡西在二十岁那年拿起橘色封皮的《亲热天堂》脸上慵懒的微笑时心里多少诧异了一些。再往后慢慢习惯他的懒散习惯他的淡然习惯他的温和习惯每天见到他时他笑着的一声“哟”,多年后的现在,木叶忍者村的叛逃忍者宇智波鼬穿着“晓”组织的红云大氅见到他的凌厉目光,竟有一瞬间觉得陌生而愣怔了一下。
      鼬记得那时自己叫了卡卡西的名字,连同他的姓氏。长久没有吐出这个发音所以语调有些奇特,却异常的平稳。之后自己是愣住了。久久不见他的写轮眼,如今看上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转动的三勾玉,鲜红的,目光是任务中常见的戒备,心里突然就莫名烦躁了起来。有些憎恶这样的自己,于是用了月读,几刀下去之后他看到他的眼睛,不变的坚定与决然。那个眼神又熟悉起来,以前在暗部的时候,即使能力已不分上下甚至超越他,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也在心底感到一丝安全,像是有他在世界就永远不会坍塌的样子。他皱皱眉,把时间又放慢了一些,试图把心中奇异的感觉打碎。他避开了他的眼睛。
      弟弟已经不是那个依赖他的小孩子,他想这样他就可以不惧怕死亡继续他的职责。不必要的眷恋终究要斩断,他明白他的生命不是自己的并且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了忍界为了木叶他需要否认一切情感的存在,尽管他不明白那莫名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回去的时候他想起冲口而出的“带回卡卡西让其他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不禁有些懊恼。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杀掉其他人是没错,因为他们若是被抓回组织拷问会生不如死,可是带回卡卡西又能怎么样呢,杀掉他不是更简捷且一了百了吗。皱起眉的时候鬼鲛在一旁拍他肩膀,侧过头去,因为思路被打断而有些不耐烦:“干什么。”
      “为什么不留下。”
      “什么?”将眉毛锁在一起更加烦乱。
      “几个月前木叶的任务,为什么不留下。”
      鼬不说话,一只手在身侧握紧一支苦无警觉起来。
      鬼鲛却咧嘴笑笑,一只手递过来两串三色丸子随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是在想这个吧。”
      鼬皱皱眉想鬼鲛怎么看出来他在想那一次任务,有些愠怒,看到他手中的丸子接过来时却又有些惊异。鬼鲛冲一边努努嘴,鼬就转头,迪达拉和蝎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另一侧缓慢走着。
      “他们有任务,顺便一起走一段。丸子也是他们带给你的。”鬼鲛重新扛起鲛肌在肩上磕了磕,“其实你完全可以留下的。”
      “滚。”原来蝎他们在,不然鬼鲛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在走神吧。这次走神走得太厉害,身边多了两个人竟然都没察觉,要是战场上一定早已死过数回了。不由恨恨地想真应该杀了卡卡西断了一切的念想和眷恋。
      “其实没必要的,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忍界或是木叶,说到底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鼬闻言吃了一惊,闪电般转头,目光蓦地冷冽起来。
      “不用太紧张。”鬼鲛一手拍拍鼬的肩,“晓这个组织,只是我们为各自不同的目的暂时联合起来的一个盟约而已。所以你尽可以放手去干你自己想干的事,没有人会妨碍你。”
      “是啊。”迪达拉在一旁插一句,眼中少见的认真神情透出一些寂寥,“它早晚会崩溃的,恩。总有一天,我们也是一定会离开的。”
      鼬就没再说什么,收了写轮眼。
      “晓”,真的是这样么。为了不同的目的暂时性的一个相伴不至孤苦无依,直至有一天他们获得了各自想要的就放手离开不会再回头。他清楚地知道鬼鲛的叛逃是因为承受不住友人的死亡,迪达拉的叛逃是因为父母双亡而他孤独又桀骜,蝎的离开是由于不想再见到那名为故土的伤心之地,而自己——
      “所以,鼬,看清楚你的未来,看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是一个人,你有你的情感你的需求,忍界,这个东西太宏大也太遥远。”
      所以,要抓住眼前的东西吗。鼬皱起眉斜鬼鲛一眼。后者露出罕见的哲人表情冲他点点头,他嘲讽似地轻哼一声。
      他的心装不下太多的东西。这一点很明显地被表现在他不会去关心别人的生死,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总是自动被过滤上。可是真的看不清楚,卡卡西,佐助,木叶,忍界,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究竟是什么。昔日木叶的骄子如今背负着叛忍之名继续着自己的无言认知,他看不到,未来的道路上是否有他终其一生追求却仍旧不知那是什么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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