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首诀别诗》来栖川

2、天蝎女人的爱情

　　二
　　事实证明，当一个霸气的女人变得纯情的时候是很恐怖的，愚蠢得恐怖。
　　作为班长，秋沫总是很早起床去开教室门，其实她明明不用起那么早，天都还没亮，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就着早晨还没褪去的月光，摸索到秦暮寒的座位上，帮他把书本整理好好，一本一本，按照主次大小排列好，还要用昂贵的湿纸巾把桌子凳子都擦一遍，趁着灯还没亮，一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温存一番，花痴一番。这幅景象，梨紫没有亲眼看到过，她可没有闲心那么早起，每当秋沫一个人在那里娓娓诉说的时候，梨紫眼底都透着不屑，不就一个男人嘛，至于这样吗？蠢得可以。也只有梨紫敢这样跟班长说话，也只有在她说这种话的时候，秋沫还傻傻得自我陶醉吧。其实想来，她一个人在不开灯的教室里罗罗嗦嗦整理课本还无限徜徉无限遐想的情节，确实是很恐怖的。

　　秋沫喜欢秦暮寒的原因也很白痴，一次随机调座位，一不小心就把他俩调在了一起，纯粹的意外，可她认为那是命中注定有这么个劫难。秦暮寒是出了名的冰石头，有谣传他其实对女人不感兴趣，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姐弟恋，心里一直藏了人。

　　秋沫是个大嗓门，上课自习也偶尔歇斯底里，她能当上班长完全是因为霸道，号召力强，成绩的话，英语一百二，数学三十，其他科目同数学。她喜欢英语，确切说喜欢外语，最喜欢法语，因为看了本小说《翻译官》，那男女主角都是翻译官，学的是法语，在她心里，学法语的女人也许浪漫，可更多时候是放荡不羁的，她一定喜欢抽烟，但不一定喝酒。她在赤裸裸的阳光下像女神一样，在红酒和暧昧的灯光下也是女王。
　　梨紫从来搞不清楚她的逻辑，因为梨紫不抽烟，只喝酒。说白了，秋沫跟秦暮寒要擦出什么火花是不可能的，可是就因为秋沫的聒噪和嗓音嘹亮，打扰了秦暮寒，喜静的他总是被吵，不过冰石头是不会跟女人说话的，沉默许久之后，坚持了数天，秦暮寒很潇洒地自己换了座位，高中都是单人桌椅，当秦暮寒帅气十足地搬着载着书山的桌子略过秋沫的时候，秋沫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秦暮寒这种无声的抗议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侮辱，从小到大，她都没被这么嫌弃这么无视过，走到哪儿她都是女王。不过梨紫知道，这个女子是极爱哭的，秋沫的左眼有一颗泪痣，动不动就要红眼眶，只是她只在梨紫面前哭。
　　那个时候，她哭得不算厉害，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委屈，哭得很久，抽纸用了一半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白都哭红了，很是壮观。梨紫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说了几句秦暮寒有病秦暮寒人格分裂之类的话，便说不出多余的，只由得她哭。秋沫哭，梨紫就听着，这样挺好，要是哭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该是多凄凉。

　　本来以为秋沫要沉闷好几天，谁知第二天，她突然跑到梨紫跟前，拍拍胸脯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人你认识，就是秦暮寒。
　　梨紫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尽管对秋沫的反复无常已经免疫，还是忍不住问原因。
　　秋沫说，因为他是第一个让我哭的男生，我的眼泪不能白流，能让我哭，一定是因为我可能会喜欢他。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虽说天蝎座的人怪，也不至于这么怪吧，梨紫想想，随她去吧。
　　不过秦暮寒只是一个插曲而已，对秋沫来说，并不是全部，住校期间，大部分的生活都只有梨紫。
　　“梨紫，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
　　“小学有过，两情相悦，不过被我打跑了。”
　　“为什么，你有病啊？”
　　“我的病就没好过，脑袋发热呗，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他，喜欢了很久，不过因为本人的脾气确实不敢恭维，没人靠近，所以暗恋了很久都没人发现。”
　　梨紫左手拿了一听百威，右手吃着泡面，说了一些以前的事。
　　梨紫说，她觉得小学初恋不算早，那个时候才是真爱，没有理由，没有外界怂恿，就只是喜欢而已，不会问对方工作怎样，薪水多少，是否有车有房。就只是单纯喜欢，想靠近他，想知道他今天穿的是哪个牌子的衣服，想知道他早饭吃的什么，想知道他上学走的是哪条路，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这么纯粹的感情了。

　　“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梨紫的泡面吃完，只剩下酒，索性倚在墙边，喝完最后一口。
　　“他啊？帅吧，小学就喜欢穿白衬衣，我那个时候就想，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人能把白衬衣穿得这样好看，不过死气沉沉的，老觉得像是别人欠他钱，但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那你干嘛打人家，你神经病啊？”
　　“我也觉得我神经，暗恋了那么久，突然被告白，没有欣喜，只觉得恐怖，觉得空虚，心想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喜欢了，再也不能把这种喜欢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喜欢他，现在跑来肯定是为了戏弄我。那个时候我恨死了泄密的女生，我把她当成我的好朋友。现在想想真是愚蠢，女人之间怎么可能藏得住秘密，何况我明知道她也是喜欢那个人的。她跑去跟他讲，不过是为了羞辱我，她心里敲定他不可能喜欢我。我那样奇怪的人，怎么可能有人喜欢。”

　　到这里，梨紫和秋沫都没有说话，秋沫看着她的侧脸，那颗小痣轻轻地躺在眼角，梨紫的睫毛很长，许久，她都没有眨眼，周围的空气静止，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风景都静止了，但是风没有静止，它还传达着广播站的歌声，梨紫倚在阳台的栏杆上，仰起头看天空。一切的静默持续了很久，直到梨紫把空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
　　“走吧，要上晚自习了。”